转眼间2001年的春节快要到了。为了赶出春节期间放假的时间,板厂的工作更是加班加点。严冬里,从南至北偌大个车间没有任何取暖设施。冷风从车间敞开的大门吹到身上,我忍不住瑟瑟发抖。最怕的就是上夜班,冬季的深夜出奇的冷,每过一个小时都感觉极其漫长。那时我已经被正式调到生产线上做“挡板”工作。晚上别人都跑到操作室里,关上玻璃门在里面取暖,偶尔还会隔着玻璃对我指手画脚,大吼大叫。而我,虽然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套着厚厚的衣服,但没有一件像样的棉衣,还是感觉奇冷无比。
木板在没有进热压机之前还是半成品,基本成海面状。稍不小心,就会弄掉一块,这块板就算报废了。我的任务就是把每一张从我面前经过的半成品,用一块板子紧紧地逼住,使其不至于被皮带的带动力拉断。待过了“危险期”之后,我再挡第二张板……
由于我的手冻得不听使唤,感觉像是失去了知觉,因此并不是每一块板都能挡得住。有时皮带的冲力太大,一下子就把原本就软绵绵的板拉成了两半。这时我不仅要挨骂,还要手脚麻利地把废料赶进废料机里,以便进行二次使用。废料机上面的水泥地经过天长日久的摩擦,已经很滑了。站在上面,好几次我都差点滑进深深的废料机。事后望着里面快速转动的大螺旋,我后怕得直冒冷汗。
晚上别人回宿舍的第一件事是,先打水洗脸,然后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大觉。我却要先拖出床底下的纸箱,从里面先拿出书本看一会儿,复习一下。待别的工友都睡着了,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休息,我就拿上稿纸,甚至来不及换掉满是粉尘的工作服,到旁边的洗手间里练习写作。我坐在洗手间下面的水台上,两腿之间放一块硬纸壳,稿纸铺在上面就可以写作了。
那时我写的文章大都是自己这些年的打工经历和一些情感类的文章,是发自内心的对人生的感慨与感悟。或许这些文字寄出去编辑根本就看不了几眼,但我却写得很认真,很投入。有时甚至会留下感动、或辛酸的泪水。但内心的狂热并阻止不了手脚的冰凉,洗手间的水台边、地板上都结了一层薄薄冰,几乎每写十几分钟,我就要站起来在洗手间里走动走动,把手放在嘴边哈一哈气。有时冻得实在受不了了,我就悄悄溜回宿舍,轻手轻脚地把床上铺的花褥子拿出来披在身上。好在我们那栋楼的洗手间不带厕所(厕所在楼下),是专门供女工们洗漱用的。冬天晚上一般不会有人进来。要不这时谁推门而入,不被我的形象吓个半死也差不多。
后来看过一部由倪萍主演的电影:《一个人的芭蕾》。剧中那个母亲在电影院里如痴如醉地旋转的那一刻,我仿佛看见自己在龙口的那个冰冷的洗手间里,穿上了梦想的芭蕾舞鞋,在纸与笔的摩擦中,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