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就会有醒来的一天,而生活还在继续。
到了四月份,是冰雪融化的季节。半夜突然听见湖那边的方向传来一阵紧似一阵像打雷一样的声音,巨大的响声回荡在沙漠空旷的夜空,显得格外清晰。甚至让人感到恐惧。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问父亲那是什么声音?父亲告诉我,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一年中风力最大的时候。而随着气温的不断上升,湖面上厚厚的冰也开始断裂、融化。经过几场连日的大风,那些仅裂开一条缝的冰块就会被猛烈的风力推到岸上,形成一个高达十几米的“冰山”。那声音就是“冰山”在堆积的过程中造成的。我按耐不住,带着满月复的好奇翻过了无数个沙包,朝湖边一路飞奔。终于,我见到了父亲口中所说的“冰山”。在初升的朝阳下,那些像水晶一样堆积而成的冰山折射出了耀眼的光芒。来到近前我惊喜的发现,所有的冰竟都是长条型的,长约三尺多,像一根根透明的水晶棒棒,放进嘴里甜丝丝的。我不禁为大自然的神奇感到震撼不已!
四月底,父亲的捕鱼工作正式开始了。傍晚,我和母亲把所有的网都装进了麻袋,然后再人工运到湖边。父亲把网装进小木船,就出发了。三天后,父亲划着小木船独自进湖收网。这一天,父亲满载而归,连鱼带网装了两个船舱,足有一百多斤。头一次见到这么多活蹦乱跳的鱼,我兴奋极了,把它们放进水里不停玩弄。这时,父亲催促我赶快把鱼和网装进编织袋,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它们扛到住的地方,然后把鱼从网上摘下来。因为如果鱼死在网上就不好摘了。
刚开始扛鱼的时候,母亲给我捡了个最小的袋子,有50斤。但扛在肩上我还是感到沉重无比。往往还没走几步,我就受不了了。我把袋子往沙滩上一扔,坐在旁边大口大口的喘气。这时如果被返回的母亲看到,她就会呵斥我:“你就不能快点?照你这样扛,等鱼臭了你也扛不到地点!”我强忍心中的委屈,重新扛起鱼袋,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前走……
沙漠里的风特别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是沙尘暴。扛着重重的鱼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沙漠里,每一步都很艰难。飞舞的沙子打在脸上更如石子儿射击般让人疼痛难忍,连眼睛都不敢睁。经常是扛着鱼沙漠里正走着呢,突然一只眼睛就睁不开了,而肩上的袋子又不能放下,因为放下之后如果没有第二个人的协助,就很难再放到肩上去。为了节约时间,只好忍着疼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继续往前走。
开始扛鱼的时候我很不适应,再加上肩上鱼袋的重压,我感觉整个人都要窒息了。走起路来两条腿都在发抖。有时趁爸妈不在,我会扔下鱼袋,一坐在沙子上小声地哭。可哭有什么用?生活就是生活,它永远不会因为你的哭泣而有所好转。哭过之后,我还得扛起鱼袋继续前行。
七八9这三个月,是整个夏季里最热的时候,也是捕鱼的高峰期。父亲决定加大成本,把往年全部的干鱼拿到巴达蒙尔村庄卖掉,换来了十几张网。这就意味着,我们的工作量也要大大增加。父亲每天凌晨两点多就出去收网,下午一点多才能靠岸。我和母亲就赶在父亲靠岸之前来到湖边,以备随时扛鱼。
夏日的戈壁滩,经过一中午烈日的暴晒,脚踩在上面简直就像踩在火炉上。皮肤在烈日的暴晒下更是一层层地月兑落,虽然隔着衣服,仍火烧火燎的疼。由于沙漠里不能穿鞋,那样的话根本无法走路。我们扛鱼的时候就只能赤着脚。以前50斤、60斤的袋子都扛不动,而现在90斤、100斤的鱼袋我扛起来一走就是半里地,中间不带休息的。不是力气见长了,而是沙子实在太烫,每多停留一秒钟,感觉就像受刑。生活,最能激发一个人的潜能。
久而久之,我的脚底被磨出一层厚厚的老茧,以后扛鱼的时候竟也不那么疼了。我也很少再掉眼泪。沙子磨练出了我的速度,也使我的性格更加坚强。
新jiang的夏天蚊子特别多,而且个儿大,毒性也大。曾有人戏言:新jiang的蚊子十个就能装一盘。当然这话虽夸张了些,但也是有根据的。
那个季节风很大,父亲撒进湖里的网全都被搅成一个个的大疙瘩。白天要加工晾晒鱼,所以渔网就只能在晚上整理。由于屋子太小,装不下成堆的渔网。父亲就点上油灯,把屋子的门打开,借着灯光在门口整理。尽管是穿着长衣厚衫,但我们还是被蚊子咬得手舞足蹈,左窜右跳。这是一种黑色的花边蚊子,钢针一样长长的嘴巴扎进人的皮肤疼痛难忍,更是奇痒无比。人一旦遭遇像是被注射了一种奇怪的毒液,脸上、身上就会立马起一个个大大的包,碰都不敢碰。而屋里的弟弟小军更是被蚊子咬得一个劲的哭。母亲没办法,就拿一块薄薄的床单把小军的全身盖住,包括头部。然而又由于太热透不过气,小军哭得更厉害了……那些日子真是苦不堪言。不禁感叹,小小的蚊子有时力量也是无比强大的。
可能正处于长身体的缘故,我的饭量出奇的大。而每天吃鱼似乎根本无法满足我身体的需求。这使我经常处于饥饿的状态,走起路来都感觉云山雾海的。父亲每天要出去收两次网,而扛鱼的工作基本就落在我和母亲的肩上了。每天我和母亲凌晨一两点钟就起床,简单的喝几口鱼汤后就赶去湖边。月色中,父亲早已等候在了那里。为了赶在太阳出来之前把所有的网连同鱼一起扛到住的地方,我和母亲更是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了,一袋接一袋,马不停蹄地扛着袋子在沙漠里来回小跑。这样跑两回之后,我早已大汗淋漓,眼冒金星。双腿如两根面条般没有一点力气。有好几次扛着扛着我突然一阵头晕,腿一软,就倒在了沙漠里。有的鱼被摔出了袋口,在沙子里来回翻滚,就像躺在地上垂死挣扎的我。无数次的我想,就这样躺着吧,永远不要起来,以后就不用干活了。每到这时我就非常渴望死亡,真的。觉得只有死了才能结束人生中所有的痛苦,才能不用活得那么累。但看到面前焦急的母亲我又会义无反顾地从地上爬起来。人,有时不能光为自己而活,也要考虑到身边的人,尤其是像父母这样支撑生活不易的人。家庭的重担他们责无旁贷也无从选择,但至少我应该做的就是不再往他们的肩上增加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