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当工人挣工资，玉婵勤劳又有智慧，所以一家生活比起一般家庭来还算相当不错。全家老少隔三差五的可以喝一顿杂面汤，初一十五或生日节日还可能包一次白面水饺。都英、小寒在正常上学念书期间，玉婵以为孩子辛苦，必须保证每天供应饼子或煎饼，早晨晚上往往要吃纯粹地瓜面儿的食物。但是，都英回到本村上学以来，一天三顿回家吃饭都方便了，因而除了女乃女乃，大家就必须自觉地跟妈妈一样，一天三顿吃那地瓜面的窝窝头。这阵子，都英考完高中放了暑假在家等着高中开学，还要时常帮着干上不少农活，故而一连吃上五六天的窝窝头就受不了。因此，这经常向空中抛着一个窝头，龇牙裂嘴无限悲情地说，亲娘啊，天天吃这破玩艺儿是要死人的！
小寒听见了，自以为很有效地给都英出招儿。她叫哥哥闭上眼睛，心里想想挨饿时的滋味，就觉得什么都好吃了。
妈妈玉婵笑道：“傻闺女，你哥哥没挨过饿，所以他很挑剔，而且还才惯下了一嘴巴的坏毛病……”说玩儿归说玩儿，笑闹归笑闹，玉婵还是有些心疼，请上半天假，赶趟镇上大集狠狠心花了三毛六分钱买回半斤五花肉，调上许多蔬菜，包了一顿很有肉味儿的水饺。小寒贪婪得连吃两大碗还要再吃，再也不说地瓜面的窝窝头好吃了；都英撑得肚子就要破了，解开腰带蹲蹲肚子还要再吃。女乃女乃磨叽磨叽再度评价：“好吃是好吃，就是不如鲜韭菜儿、女敕韭菜儿的吃着过瘾哩……”话虽如此，老人家吃了一碗，还要再盛一碗……
听着婆婆的有口无心地品评，玉婵委曲一笑，却又不动声色地说：“请您不是难为俺了，现在大夏天里都是臭韭菜，上哪去弄鲜韭菜儿？”其实玉婵是最苦的，她是家里操心外面受累的里外一把手。特别是，生产队里的农活儿强度极大，偶尔一顿水饺，她还不舍得吃饱，只身躲在一边笑眯眯望着老人孩子狼吞虎。这会儿，她突然想起那年忆苦思甜吃的苲草团子，禁不住怀恋而羞涩地说：“那年生产队里忆苦思甜，大锅蒸的苲草团子，咸淡可口，鱼香味儿浓，真是好吃呢，俺抢着吃了三个大的，饱饱的了，还要偷偷松开裤腰带再吃一个，就跟英儿现在一样呢，呵呵呵……”
小寒问道：“苲草团子比水饺还好吃么？”
妈妈笑道：“是啊，你没看见妈妈现在吃水饺就根本不用松腰带么？呵呵呵……”
都英恍然，随之不屑一顾地说：“那好说啊，老姑湾里有的是苲草，我去弄一些来，您就等着松腰带吧！”
妈妈坚决不许，小寒抢着说：“没事的，妈妈，哥哥游泳是最棒的！”
都英踌躇得意，妈妈却吓唬说，老姑湾里冤魂太多。这几年，每年夏天都要招一个替死鬼呢。如果水面上有一条翻着白肚皮的大鱼漂来漂去的，就是要招个男孩儿替死，如果水面上有一株美丽的荷花摇来摇去的，就是招个女孩儿替死。有人说，老姑湾是天神赐的，水底下有通向地狱的门户，有小鬼儿把守着。小鬼希望晋升为大鬼，就必须找一个别的小鬼替他把守，所以那些淹死的孩子都是被那小鬼诱去做了替死鬼。
都英挠着脑袋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神赐的老姑湾不要神仙把守偏要小鬼把守？那小鬼本来就是死的，怎么还要找替死鬼？要是活人么，活人要死的时候倒是可以找个别人替死才对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