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夷珠 第一卷 醉洇红妆 第四十节 掌柜倦了

作者 : 垂枝银杏

蕊妈妈要往霏珠身上泼脏水,坏了她的名声。一个姑娘连清誉都无,何谈挂清花牌?

座中已有几位常来常往的恩客面露不悦,他们这些在地方上有些头脸的人,得以频频流连在斜雨楼,一多半是因为此处九清一红,谈谈诗,聊聊天,此乃雅兴,说出去不会受影响。如果斜雨楼传出清者不清的民论,他们再来这里,背后定会受人非议:打着点清花牌的幌子,行苟且之事……这顶帽子,没人爱戴。

霏珠怎肯受此诬蔑,推开人群要上台理论,被青娘手快硬拉住,连她的嘴也捂上了。青娘不停地劝霏珠别冲动:“有主事,你老实呆着,不可惹恼主事,想想莲子当日的教训。”

柳心弦在心里狠狠诅咒过蕊妈妈后,四面笑着圆场,这点事,她还应付得来:“蕊妈妈讲的哪门子笑话?诸位都是斜雨楼好几年的客人,心弦斗胆问一句,哪位客人能点走未出堂的丫环?”

有几位客人点头称是,在斜雨楼的确不能请丫环作陪,除非是需要许多丫环端盘子倒酒的酒席或者茶围。

蕊妈妈挺直腰杆嚷嚷:“你们楼里,与雅间客人连住了六七日的丫环,不是霏珠是谁?”

底下有个浓妆艳抹的老鸨站起来想给这场热闹戏添把柴火:“蕊妹妹,柳妹妹,别伤了和气……寻个婆子来验明正身,就什么都清楚了。”席上其他几位立刻跟着起哄:“验明正身吧!我替妹妹找个稳妥的婆子。”

柳心弦毫不退让接了话:“斜雨楼的姑娘,锦衣玉食娇贵养着,岂容腌臜婆子碰!蕊妈妈休要再提此话,若再污我妹妹清白,心弦就算一纸状子告到天子脚下去,也要替妹妹讨个公道。”柳心弦直接就提“长安关系”,希望雅间贵客的名号能压倒蕊妈妈。毕竟李凉是设宴款待了数日康州大小官吏的人,看样子在长安官也不小。

蕊妈妈更不愿退让,她来这趟就是要捧凝娇贬斜雨,连凝娇跳的舞都排过许多次。何谓无事生非?没影子的事也能赖出头尾来。她正要抖着一身肥肉,开口跟柳心弦再战时,角落里有人发了话。

“芝麻大的事,不值当的扫了来客的兴致。心弦,退下吧。”

众人望去,角落里坐着位胡装女子,黑纱遮面,听声音根本辨不出年龄。柳心弦听到这句话后恭敬地答了声:“兰妈妈,心弦未能替您分忧。”

有不少人没见过斜雨楼老鸨,包括霏珠在内,目光集中到了这个叫兰妈妈的神秘黑纱人身上。霏珠甚至涌现出了各种版本的黑纱揭掉后情形……

“吵来吵去,左不过是个新姑娘,右不过是清红牌。”隔着面纱,兰妈妈扫向坐在酒席上的同行们,缓缓说:“谁爱挂谁挂去,斜雨楼迎客厅里挂清红,八年,我都看腻了。云衣,拟个新册子,往后斜雨楼不挂清红牌。”

蕊妈妈冷哼道:“你就是换了蓝牌紫牌,卖笑的也还得陪睡!自称康州头把交椅,挂着卖艺的名儿卖笑,还不如我们凝怡馆打开门做生意行的端正。”

上官云衣飞快地思索兰妈妈为何突然插这些话。只听得她又开了口:“露水鸳鸯没甚意思。斜雨楼闺房以后只见客不留宿,哪位公子有情谊,要么赎了我们姑娘出去,要么包下雅间。心弦,明日起,谢了点红牌的客。”说罢,起身推开出去。上官云衣忙跟上,这么大一件事,兰妈妈肯少赚一份银子?也不知自家妈妈到底怎么想的……

剩下的人还在消化着斜雨楼老鸨留下的这条变动:康州第一楼不接待留宿的客人了!无异于拱手让出一大半肉饼!兰妈妈就像挑食的孩子,咬了两口肉饼,忽然

觉得腻,只用筷子拨走了面皮,把值钱的肉馅扔在盘子里不要了。过夜银子可是比点姑娘吟诗贵许多,谁会是下一个康州第一楼?蕊妈妈想着这块大肉饼,口水都快流下来,顾不上搭理柳心弦,领着凝娇招呼了一句:“过几天我下帖子办个百花宴,都来捧场~”便匆匆离去,她有太多事需要立刻布置下去,买新姑娘,裁新衣裳,排舞,粉饰屋子……斜雨楼的客源,一定要抢到手!到时,凝怡馆稳坐康州坊间第一把交椅!

“哈,凝娇,隔壁老鸨吃错药了,公子老爷们逛花街就跟猫儿闻腥,没红牌,办什么青楼哈哈。”蕊妈妈一路亢奋,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呸,你这个不要脸的死老妖婆。”霏珠心中还有气,望着蕊老鸨的背影比划了个咔嚓的动作。

柳心弦则迅速圆场,继续她的八宝妆出堂试。除去一位发挥失误被驳回外,这一批五人出了四人,算得上圆满。

八宝妆结束,姑娘们送走恩客与别家妈妈,自觉围到二楼大主事屋里,等着上官姐姐回来给她们仔细分说。大伙簇在一起,有立着的,有坐着的,走廊也挤满了人。柳心弦吩咐关楼门摘花灯,叫小厨里管事嬷嬷领人回去先收拾桌椅,按往日的例给姑娘屋中送滋补夜霄。

“姐姐,我们会被逐出楼吗?”。一位二十岁的红牌姑娘拿帕子拭着泪:“不挂红花牌,我们哪来的银子。”清花牌姑娘心里也不好受,兰妈妈似乎对楼里越来越不上心了,只怕哪天整栋斜雨盘给别人,自家前路也渺茫起来。

柳心弦安慰大家一番,留下她们在屋中等上官云衣。叫过霏珠拉到里屋,让她别把今天蕊妈妈说的话往心里去:“妹妹,不要与那些人一般见识,做了姑娘,谁没遇到过这样那样的难堪事,早早见到也好,先君子,后女子。君子会在意小人那几句风凉话吗?”。

霏珠神色坚定地回答道:“不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跟老先生读几天书果然有用,好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柳心弦掩了嘴笑了好一会儿,领着霏珠来到外间:“妹妹们,上官姐姐还没回来,咱们不能干等着呀,我也学一回先生考课业,不如就考‘亏死凝怡馆之计’这题目吧。都琢磨个好法子递上来,想不出的罚诗一首。”

屋里轻声细语互相讨论,渐渐热闹起来。柳心弦满意地笑了笑,招手聚齐四位新出堂姑娘,站在走廊里分配房间,定花名,又与她们详细地讲了姑娘升等与晋级:新出堂为三等,帐上银满百两,晋二等姑娘。二等姑娘才有资格代表斜雨楼参加一年一度选花魁才女盛事,若得了前三,直接升一等姑娘。或是出堂满三年,殷勤待客,也升为一等姑娘。特别能赚银子的,只要抵得上三年,例同一等姑娘。

霏珠边听边感慨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按资历按业绩却行行通用。

“妹妹们,别忘记拟好自己屋上匾额,早些写给我,好派人去外头找匠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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