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夷珠 第一卷 醉洇红妆 第三十一节 谁跳湖

作者 : 垂枝银杏

格物匆匆跑回雅间。他看到霏珠神色怪异夺门离开后,跟着走了几步。远远看到霏珠坐在了墨池旁,心中升起不安,转眼霏珠就消失了,他大惊,难不成这个丫环寻了短见?格物不会水,当下一个人也不敢惊动,直接奔到雅间推门进了小卧房,正心在给李沧梳头。

“大公子,那位丫环,跳进湖里了!”格物向李沧报告。溺水不消半刻就能让人魂归西天,这会儿,只需商议如何收尾了吧!

李沧闻言,未等格物话音落下,人已拔腿向外,生生拽断了几根头发,让仍握着梳子的正心不知所措。格物见状,赶紧拉着正心喊侍卫跟上。

李沧一行人赶到墨池时,这片地方除了偶尔几声鸟啼,看上去与往常没任何区别。安静、清新,荷花正迎着初升的太阳缓缓绽放,粼粼水波,没有一丝霏珠落水的痕迹。格物气喘吁吁跑过来,在霏珠坐过的位置周围,从一块大石头后面,找出荷叶包着的衣服来,递给李沧:“大公子,人还要捞吗?小的这就派人通知二公子,要不要去喊斜雨楼管事姑娘过来?”

李沧头又痛得厉害。他怕瞬间病发变糊涂,果断指了一位会水的侍卫:“下去捞。”解下缀满宝石的革带,交给正心:“守在这里,谁也不要动。”说罢也跳入池中去寻霏珠。

这群人里,没比李沧水性更好的了。他自小患病后就遵医嘱泡药浴,府里上下都知道大公子耍水憋得久。正心和格物也没二话,守在岸上默默计着数。

隔了一会儿,入水的侍卫和李沧分别浮上来换了一口气。格物忙建议:“大公子需要渔网吗?”。李沧摇摇头,划臂游开一段又潜下去。墨池不深,怎么找不到?!李沧焦躁地拨开池底一团污泥,染混了周围池水,还是没有。

霏珠正在小憩放松身心。眼睛闭着,双手叠在胸前,抛开所有的烦恼,一心去想老先生教导的如何画荷花,把注意力集中到一件事上,稍稍排遣杂乱的心情。

墨分五彩,焦、浓、重、淡、清。她正在重温老先生教她识墨的情景,觉得水流比刚才浓烈了些。睁开眼,看到披头散发的李沧正在池底游泳。

“烦啊……连个躲清静的地方都没有,不想见谁还偏遇到谁。”霏珠拍拍水,准备上岸离开。还没起身,一只胳膊就被李沧拽住了,力气大得惊人。三两划,就把霏珠带上池面。

岸上守着的人看到后,赶紧朝他们出水的地方去,正心伺候李沧惯了的,袖中掏出随身带的长巾,预备着替李沧擦水。后面的侍卫就要拽霏珠。

霏珠冒着个脑袋,想起青蛙们说的诈尸来,恶趣味骤升,待要挺了双腿装死吓一吓他们玩时,李沧吐出浊水冲岸上喊:“取我的药葫芦来,还有救!”他抓住霏珠胳膊时,就察到了脉搏。

霏珠郁闷了。在水里踢了李沧一脚,不再想装死的伎俩,甩甩头发上的水珠,对李沧说:“别费事了,我会凫水,活得好好的呢!”李沧按了按她的腕子,看到她能说会笑,脸上焦急的神色缓下来,把她扶上岸,问:“你要寻死?”

霏珠复又跳到水里,挥手赶他们走:“玩水摘荷花呢,大公子请回吧。”李沧摘下脖子里白莹莹的长命锁来,放在石头上:“这块玉锁盘养了许多年,价值连城,我们两清,你别跳水寻短见。”

“原来他以为我跳水自尽,专程来救我的?”霏珠暗暗琢磨着,以她这两天的观察,李沧还算不上坏人,至少知道霸占别人家的丫环要给名份。罢了,就当早晨那事件是酒后失德一回,常在青楼混,哪能不被吃豆腐。吃盘子菜、喝杯水还得用舌头呢……对此事耿耿于怀,岂不是表示心里介意了李沧?鉴于这是古代,少不了要入乡随俗,就这点心性,如何混青楼啊。

霏珠一窍通时百窍通,结合着上辈子某年选修课里大学特学的女性主义理论,立刻把思路转换过来,于是对自己念了许多遍“今早不过是喝了杯水,运动了运动舌头,调戏了位大男生,没什么大不了。”

伸手大大方方拿过那块玉锁看了看,温润细腻,雕工很精致,一眼就喜欢上了,她也没计较到底值多少钱,戴上冲李沧挥手:“两清了两清了,沧公子,待会儿霏珠一定找最漂亮的姐姐给您送去,还有那个纸醉金迷的事您别忘啊!”

放下心理包袱的石霏珠格外轻松,转身划水挑了朵半开荷花摘下来,看到岸上的人们还站着,她一撩水,将水花洒到他们身上:“请各位回避一下,小女子要出水换衣裳。”

李沧这才反应过来,拉着脸看看石霏珠,什么话都没说,带着他的人走远了。

霏珠湿漉漉回到西厢房时,大家都还没起床。青娘睡得浅,看到是霏珠,说了句“守夜回来啦?快睡吧。”就又睡了过去。霏珠蹑手蹑脚关门擦干身体,开柜门换了洁净衣裳,没什么困意,坐着嗅了一会儿新摘来的荷花,便去小厨蹭吃的。

到底是第一楼啊!霏珠尝了一口酸梅糕,热火朝天地投入到小厨帮工兼“试吃者”的角色中去,择菜洗菜忙个不停,深得厨里的嬷嬷们喜爱。霏珠也深爱着各位做饭的婶婶们,打打下手就能尝到各种好东西,还有比这个回报率更大的好事么?虽然对于每天都要刷盘子洗碗闻油烟的厨娘而言,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过是酸甜苦辣咸五味而已。可是对霏珠来说,她在小厨尝到的各色点心,离吃腻还有十万八千里,故而帮起忙来十分勤快。

斜雨楼里各司其职、平淡无奇。

卯末巳初,侧门吱呀打开,载着才女凌羽姑娘的小轿被抬往兰妈妈住处。凌羽带了贴身服侍丫环小藕,留下了莲子替她传信。墨池里的莲蓬,的确如霏珠所言,一枚不多。这让凌羽临走时,伤透脑筋,这回去兰妈妈那里,她什么诗集都没带,只装了一匣子算经。

未时,楼里渐渐热闹起来,霏珠和莲子结伴去了上官主事屋里,凌羽离楼期间,莲子被分配到大厅迎客丫环那边,归在柳主事手下。霏珠则跟上官云衣说了纸醉金迷的事。

“姐姐,霏珠这几天恐怕不能在雅间伺候。”霏珠搅着手帕编了个借口:“李大公子酒量好,换个善酒的姐姐去合适些。”

上官云衣搁下算盘,盯着霏珠看了一会儿。凌羽采光墨池莲蓬的事,她也听到些只言片语,只要不碍妨斜雨楼赚银子,上官云衣懒得去管。“霏珠,不去雅间伺候是你的意思还是其他人的意思?有姐姐欺负你了?大主事派你去,你就去,我倒要瞧瞧谁翅膀硬了想试试天有多高!”

霏珠忙摇头:“不关别人事,姐姐再多往雅间派些人罢,霏珠笨手笨脚的。”她打定主意再不进雅间内服侍,留在外头又轻松又安全。更何况李沧还说过两清了不让她进去呢。

“罢了,楼里头总共这些人头,不醉不归那院子派三个西厢丫环两个东厢丫环,外加二嬷嬷,纸醉金迷院子大,白天就送五个丫环过去。唉,又该买批新丫环了。松子?按册子从姑娘们屋里抽调。”上官云衣左手翻着花名册,右手里羊毫也没停歇:“这份酒水单子一并送去,等二公子回来以后给他过目。”

霏珠暗松一口气,拉着莲子行过礼告退。莲子不满地嘟了嘴:“霏珠,干嘛不想去雅间啊?要不然咱们换换,你去迎客,我去雅间。我还想托你往雅间送信呢!”

“大主事没说我可以不去,就是还得去的意思……唉,苦命啊,本来还想趁这几天突击画技。送情书别找我……找金英那小妮子,你俩一起花痴去。”霏珠想着这几天都在门口陪嬷嬷烧炉子算了,还可以顺手吃些烧烤。

两个人回西厢重新整理了衣装,莲子自去柳主事那边点卯报到,霏珠在迎客厅寻了红花牌册子,找松子一起去雅间干活。松子却告诉她不用再去:“大公子醉醒了脾气真差,方才领了姐妹们过去,一个丫环也没留,说要闭门读书。唉昨日还跟碧橘姑娘把酒甚欢呢,这下没酒钱赚了。”

霏珠反而高兴起来:“不用去正好,我回去练画。”

松子凑到她耳边笑道:“月末就出堂的人了,练画不如听墙角,好好跟着姑娘们学学接人待客的本事。”一边正儿八经地从袖中抽出名册,指给霏珠看:“待出堂,石霏珠。大主事都给你安排好了,册子上刚改为待出堂。主事说,这几天跟着胡姬姐姐学学舞,有什么不懂的,来忘忧楼问柳主事。”一边挽了霏珠的胳膊,带她上三楼柳姑娘屋里行过礼。

柳心弦忙着准备晚上迎客,只教导了句“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点头允霏珠去酒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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