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咱俩慢慢撩 第五章 逐步反击

作者 : 寄秋

简氏被气了个半死,但单青琬脸上并未显现半分骄色,她一回到自个儿的屋子便解下镶了珍珠的珠花,只用一枝擅香木簪挽了发,没有上妆的小脸肤如凝脂,气色红润。

她拿了本账簿坐在罗汉榻上,就着明亮的烛光算着庄子的出息,她一笔一笔的加减,核算出正确的数目。

目前她能管的私产并不多,也就几座庄子、铺子的租金,但那些银子她早早拿去买粮了,她并非木家那种大粮商,家里若有存粮容易引人觊觎,因此她打算过两日就使人卖了,赚个两、三倍的差价,毕竟等到无粮时再出手太过显眼,恐怕粮没卖出去就被饿惨的百姓抢光了。

她也不免感叹,自己一个十二岁的小泵娘行事实在多有不便,手边也没几个可用的人,做什么事都有些束手束脚,没法顺顺畅畅。

账本翻完了,而雪还在下,没事做的单青琬打了个哈欠,想先上床歇一会儿再起来绣条帕子。

殊不知一躺下去,她立即感觉不对,一道突兀的松香味扑鼻而来,床的另一边似乎多了什么,惊得她起身大喊,“啊!谁在我床上……”

但是声音还没传出去,便被一只手指修长的大掌捂住嘴巴,一个使动往后扯,她整个人便迭向一副坚硬胸膛。

“别吵,我累死了,两个时辰后喊我。”男子有些不耐烦的咕哝道。

他累死了关她什么事?还要她叫他起床?他当自己是他府里的暖床,随他使唤吗?

单青琬越想越气,张口咬住他的虎口,她咬得非常用力,像要咬下一块肉似的,但……

“单青琬,你属狗呀,还咬人!”男人不痛不痒,放下了手,长臂改横过她娇女敕的胸脯,将她搂进怀里,一条大粗腿压住她乱踢的双腿。

“又是你,凤九扬——”他没别的地方好去了吗?

“嘘!小声点,吵得我头疼。”他的唇贴在她耳边低喃。

该说头疼的人是她好不好,老是这么不请自来,她不被吓死也吓掉半条命。

她不晓得他前后来了几回,第一次发现他是在半夜,拎了一壶酒,一只烧鹅在她屋顶赏月,她是被烧鹅的香味唤醒的,后来他发现她醒了,他飞身一下一上,她也跟着上了屋顶,他分了她一只鹅腿和两只翅膀,还让她喝了一口梨花白。

后来他再上门,借口都是他在追什么人,刚好路过,有时他空着手,有时带着吃食,聊上一会儿就走了,让她实在很无言。

后来听说他出京去了,有一阵子没来,她也松了口气,以为恶梦般的惊吓终于结束。

谁知她高兴得太早了,这男人脸皮更厚了,居然堂而皇之的登门入室,占了她的床不说,还对她……行不轨之举。

是可忍,孰不可忍!

“凤九扬,你晕了头是不是?快给我离开,要是让人发现你在我床上,我的闺誉就完了。”单青琬突然很庆幸因为天冷,她让服侍的丫鬟全下去到耳房内暖暖手脚,否则这情景被看到了,她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不过她仍小心的将声音放轻,宛如蚊虫飞过的拍翅声。

“大不了我娶了你。”真吵。

她一听,更火了。“可我不想嫁你。”

“你说什么?”凤九扬倏地睁开双眼,一双冷厉黑眸布满骇人血丝。

“我、我是说我还小……”单青琬真气自己,怎么一看到他眼一瞪,气势便马上弱了下来。

“不小了,翻过年就十三了。”他又闭上了眼睛,还伸手拍拍她的头,先前的怒气仿佛只是假象。

“十三岁还是不够大,至少要等到及笄……”等等,她在说什么,难道她转个弯允了他?

此时的单青琬恨死自己的一时口快,话未经大脑就溜了出去,要是他当真了可如何是好?她真不想嫁给人人惧怕的锦衣卫头子。

“这事等我睡饱了再说,不许再开口,不然爷儿办了你。”凤九扬手臂一勒紧,予以警告,但事实上他累得动不了。

如果单青琬没有经历过重生,以她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十二岁小泵娘,定然听不懂“办了你”是什么意思,但她在镇国公府的后院待了十年,什么龌龊事没见过。

当下,她身子一僵,不敢再动弹。

感觉到她终于安分了,凤九扬满意地扬唇。

许久许久之后,久到单青琬全身骨头僵硬,四肢发麻,真的无法动弹,身侧的男子终于有了些微动静,她顿时心一紧,不知该高兴他要醒了,还是发愁他几时要走,会不会脑子抽风又说出让她想咬死他的疯话来。

“咦!小青琬,怎么是你,没想到你也会投怀送抱,是瞧上本指挥使的美色吗?”

一睁眼就瞧见娇俏的小脸,心情颇为愉悦的凤九扬露齿一笑。

“大人请看清楚,这里是小女子的香闺,是你走错地方了。”她尽量以严肃的语气强调,想划清两人之间的界线。

“我走错了?”他闭了闭眼,一抹邪气挂在唇边。“为什么你躺在我身边?”

“大人的力气太大,小女子挣月兑不了,这会儿你清醒了,可以放开我了。”单青琬试着想从他身下移开,却发现异常困难,长久保持一个姿势,实在累死她了。

凤九扬低笑道:“小青琬,说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放手。”她低唱。

“不放。”他的大手顺着她的腰骨往上按。

“凤九扬,你……啊!好疼……”腰间如同被什么尖刺刺到的疼着,让单青琬的眼眶不由得浮现泪花。

“哭什么哭,你动一动手脚,这般小心眼,我几时伤过你了?”倒是她又咬又踢的,野得很,他瞧见虎口处有个小牙印,微微泌血,他放到嘴边一吮。

“哪有哭,是进沙子……咦!我的身子能动了?”眨掉泪水的单青琬讶异四肢不僵硬了,除了有些麻麻的酸以处,手和脚能行动自如,也没有之前的难受了。

“娇气。”一点委屈也受不得。

“我才不娇气,是你……太放肆了,我没法动,这才血脉堵塞了。”她什么苦没吃过,就他不讲理。

“不是说了娶你,还叨念个什么劲。”都敢顶嘴了还不娇气,也就她敢一脸不满的瞪他。

她一听,脸都白了,同手同脚爬下床。“你在作梦,还没睡醒,我不存在你的梦里……”

“急什么,瞧你气血不顺就想走,小心老了骨头痛。”他伸手一捞,把双腿发软的小丫头又捞了回来。

“我动一动就暖了嘛!屋里烧了炭。”可恶,他的动作为何那么快?

“你还有炭?”他以为这大冷天的她会冻得受不住,一回京就赶来看看她的情况,唯恐看到一只嘴唇发白的小雪猫。

细闻了一下,没有炭味,凤九扬幽深的墨瞳闪了闪,看了一眼摆在四周的炭盆,眸色一深。

“佩服我的先见之明吧!早知道大夫人不会给我们好炭,所以我预先买了,免得用那些呛得人直落泪的劣炭。”

以往他们母子三人用的就是那种炭,烧不暖就算了,还差点把自己呛死,得留一点窗缝让冷风灌进来,吹走满屋子烟气,可是开了窗又冷得要命,还不如不烧炭,窗子关紧多盖几条棉被,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

重生之后她才明白一个道理,别人苛待她,她难道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吗?大夫人能拿舅舅的银子给她的儿女烧好炭,各种上等毛皮做的斗篷、披风一件又一件的买,她为何不能如法炮制?

要不是毛皮氅衣太招眼了,她也想弄几件来显摆显摆,而不是关起门来燃炭自乐,什么好东西都不敢往外搬。

娘的名字还没记上家谱,她只能低调做人,毕竟大夫人仍是她名义上的嫡母,若是在她的婚事上大做文章,她也只能任其摆布。

“你知道这场雪下了多久吗?”凤九扬突地问道。

单青琬心口一紧,不做回应。

“下了一个多月,而且没有停止的迹象,钦天监算不出何时放晴,怎么那么巧你备了这么多?”

“每年都有冬天,我怕冷多买一些炭不行吗?够我和我娘、我弟弟用上一季。”她觉得他锐利的眼神似要将她看透,让她不由自主的发慌,想逃离。

他见她眸光闪烁,直觉她有隐瞒。

“你可晓得我这一回离京去了哪里?”他的语气很轻,贴着她的耳,温热气息喷向她女敕白的小脸。

“锦衣卫办事从来是来去无踪,我怎么知道你去了哪里。”况且 他去哪里关她什么事?

“我去了江南。”原本是美景如画,如今却是满目疮痍,白雪掩盖了路边的尸骨,却掩不住百姓们眼中的绝望,他们痛苦的望着天,似在问何时才能天晴。

“喔,去了江南……”什么,去了江南?!

单青琬错愕的表情取悦了凤九扬,他仰头一笑,“没错,我查了江南木家,竟意外查到木家在九月水患前便大肆采购粮食,每斤多市价两文要求提前收庄稼,我派出了三百名锦衣卫,查到木家一共囤粮三千六百七十多万石粮食,而至今一石粮食也没卖出……”

“你……你们不能因为别人有钱就抄人家底吧!我舅舅他们是未雨绸缪,做商人的谁不想赚钱,凤大人、九扬哥哥,你没把他们捉起来吧?我的舅舅们可是良民。”她越解释越心慌,觉得很对不起他们,他们是听了她的话才决定这么做的。

“再叫一声九扬哥哥。”她甜软的嗓音喊起来特别顺耳。

“九扬哥哥。”她舍了脸面,娇软一唤。

凤九扬刚硬的脸庞一柔,笑得如破云而出的日头那般耀眼。“我突然想到你数个月前说过的囤粮……”

“我随便说说的,九扬哥哥别放在心上。”她要是晓他那时也在林子里,一定会更谨慎行事,不过现在后悔为时已晚。

他的墨瞳幽深难测。“我听说你也花了十万两银子买粮?”

“这……”单青琬头皮一麻,一股钻心冷意冲向头顶。

“很担心我抄家灭族吗?”这丫头太大胆了,不吓吓她不行,这回去的人若不是他,恐怕木家已有这种下场,连她也会牵连在内。

囤粮哄抬市价,这不要命的买卖也敢做。

她吓得说不出话来,面如白纸。

“放心,你舅舅他们还活着。”他这是遇到克星了,竟舍不得她有一丝委屈,看她小脸一白便疼不已。

“你没捉他们?”她眼露希冀的望着他。

凤九扬邪肆地一挑眉,抬起手轻拧了下她的瑶鼻。“我不是答应你了,一旦朝廷要征粮,以市价的三成买粮。”

市价三成听起来是木家亏了,但如今粮价已高到七十文也买不到一斤米,凡是手中有粮的都能卖出数倍的高价,而且买多卖少,接下来粮价还会更高,有银子也买不到。

“所以……”单青琬的神情显得小心翼翼。

“所以由我接头代替朝廷,征调木家的粮食。”

闻言,她终于安心的笑了。

凤九扬觉得她的笑容有些扎眼,故意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单青琬焦急的追问,他不会出尔反尔吧?

“那批粮食数量太庞大了,朝廷吃不下,只能买下两千万石的粮食,这些粮食够百姓支撑到开春。”春暖花开,田野上、山里都会有杂粮,至少饿不死,种些短期作物就能熬过去。

“今年雨水多,又下了不少雪,粮食欠收,明年是不是得改种玉米、高粱、马铃薯之类的高产作物?预做防范总吃不了亏,不一定要拿白米当主食,也可以用其他粮食代替,最重要的是百姓们不要饿肚子……”

“我会向皇上提议,用不用在他。”他尽到臣子之责。

单青琬一听,神情明显一松。“少死一些百姓也好。”

“那你还囤粮。”那些粮食能救更多人。

她笑意一淡,眉间多了怅然。“若是不囤粮,你有粮食发给黎民百姓吗?那抢收的十来天是关键,要不然你连一百万石粮食也瞧不见,全泡在水里了,粒米无收。”

凤九扬沉默不语,她说的没错,若无木家的大量购粮,逼庄稼人家早几日收成,恐怕那些粮食如今都已成了烂湿一坨,更多的百姓无粮可食,木家这一回倒是立了功。

“大人,那木家剩余的粮食呢?”那可也有她的分子在,若是打水漂儿了,她可要心疼死了。

他不满的哼,“你喊我什么?”

单青琬先是一怔,随即意会过来,连忙改口,“九扬哥哥。”

傲娇的男人这才满意的点头。“朝廷吃不下的粮食就由木家自行买卖,但是不管价钱涨多高,都必须降下来三成,好稳定米价,不可随意哄抬,造成价高伤民。”

有人降价,自有人跟风,如此百姓便买得起粮食,虽然不一定人人有饭吃,但起码饿死的百姓会减少许多。

“凤九扬,你做了一件好事。”仿佛看见白花花的银子朝自己飞来,单青琬眼中堆满闪亮的笑意。

“是对你而言的好事吧!”凤九扬没好气的冷嘲一句,他做了多少事都没换来她半句赞扬,唯独这件事是财神爷送金元宝,这个小财迷就晕头转向了。

她像只兔子般直点头。“嗯!嗯!你是好人,等我拿到银子请你吃一顿,再贵也请得起。”

“炫耀。”他好笑地轻点了下她的眉心。

“是诚意。”她纠正道。

“明年开春我就来提亲,你等着。”这丫头不娶回去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迟早会惹出大事。

单青琬惊愕得水眸瞠大。“嗄?!”

“嗄什么,把我的话听进去。”人都在他怀中了,她还敢不嫁?他趁她发怔时,往她唇上一啄。

“啊!我……我明年才十三……”她倏地红了睑,又惊又羞,心跳如擂鼓,在心里哀泣,大爷,你别看上我成不成?锦衣卫头子的宠爱小女子真的承受不起,只要你不娶我,要我叫你祖宗都行。

“只是提亲,这次的天灾让我也忙得抽不出身,如此一来就得等到来年三月迎娶,你有一年的时间可以准备。”若不是她真的年岁太小,他三个月内就会将她娶进府,让她当三品诰命的指挥使夫人。

“那时我已经十四了,离及笄只有一年……”单青琬有意拖延,也许他会中途改变主意。

“单青琬,你是不是不想嫁我?”凤九扬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幽深的潭水,似要将人吸入最深处。

她呼吸一滞,不敢开口。

“你信不信此时只要我高声一喊,明天你爹就会将你打扮得漂漂亮亮送到我床上。”他边说,边轻舌忝着她小巧的耳朵。

“别……别喊……”果然不是好人,她看错人了。

“嫁不嫁?”他冷声威胁。

“……嫁。”锦衣卫手底下有人逃月兑吗?

“好,你嫁我就娶,小青琬,你对本指挥使垂涎已久了是吧?”太子那小子还诅咒他出师不私,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抱走他的美人,他呸!

敢情这人的不要脸没有底线?不过她只敢很孬的在心里月复诽,表面上还是讨好地道:“是,我垂涎九扬哥哥的美色已久。”

闻言,凤九扬可乐了,毫不客气地吻上这青涩的小丫头,吻得她两眼发白,气虚无力。

“小姐,真好。”

“好什么好?”

看看一脸傻笑的豆苗,抚额发愁的单青琬很不厚道的鄙夷,这是个傻子,她不认识她。

“有饭吃。”豆苗傻乎乎的呵笑,端着一碗白饭乐不可支。

其实真的没多丰盛,饭上多了一颗卤蛋和薄薄的腌肉片,再加上几根菜干,但光是这祥豆苗就觉得很美味了,满心不舍的数米粒似的小口吃着,还不停的回味口中的滋味。

单青琬不由得气笑了。“你可是说清楚,主子我可曾饿着你了?”

“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奴婢前儿个去找小杏玩,她吃的是什么吗?稀得看不见米粒的粥呀!”根本吃不饱,几口就没了,人都瘦了一大圈,头发也掉得厉害,整个人都憔悴了。

“还有得吃就不错了,外头那些百姓都啃雪吃树皮了。”缺粮缺得紧,连天子脚下也涌进不少无粮可食的难民。

“所以跟着小姐真好,有香喷喷的白米饭吃,还有肉和菜,吃得奴婢好心虚,小杏她们都没得吃。”想起好姊妹在挨饿,豆苗更珍惜这碗饭了。

“我说过我们还有粮可食的事不要告诉你那些姊妹,也不能偷偷给她们吃,你可有好好记在心上?”武平侯府内,大概只有他们这座小院能吃饱饭,其他人是半饿半饱。

“小姐,奴婢记得很牢,奴婢不敢乱来。”豆苗很小的时候就卖进侯府了,第一年便在小姐身边伺候,她知道小姐说的话都是对的,不会害人,她很高兴跟对了主子。

“我不让你分她们吃,是一旦他人知我们有白米饭,一定会想办法来偷或抢,也许还会伤人,到时候便换成我们要饿肚子了。”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豆苗表情认真的直点头。“小姐真聪明,知道先把粮买回来,要不然奴婢就要饿死了。”说完,她扒了一大口饭,满足的咀嚼着。

单青琬心里感叹,若非重生一回,她又怎能事先做好准备,一次买足一年份的粮食。

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狡兔有三窟,她也把粮食放在多处藏放,有的连她娘和弟弟也不知藏处,这处的用完了再拿出另一处的,以防万一。

“小姐,奴婢回来了。”顶着风雪进屋的冬麦,发上还有没拍落的细雪,面颊被冻得泛红。

“小姐,东西都给送过去了。”冬麦回禀道。大过年的没个吃食也怪可怜的,大夫人真狠得下心。

“他们可都收到了?”单青琬问道。

今儿个是除夕,应该一家团圆,围炉叙话,但是简氏没拿到木家的十万两银子,便做主取消了年夜饭,各房自个儿吃去,就她和单天易那一家子人有热饭吃,其余的自行解决。

异母兄弟姊妹挨饿,看不下去的单青琬才每人送上一斤腌肉、半斤腌菜、白米十斤、白面二十斤,不求多丰盛,至少饿不着。

给他们送点东西她还做得到,府里没银子了,他们的日子也过得艰难,一向自私自利的大夫人哪会顾及庶子庶女的死活,死一个少一个她还乐得很,可以少些支出。

“是的,他们都很感谢小姐还惦记看他们,五少爷甚至还哭了,抱着粮说:“七妹,你是我的恩人。””

冬麦觉得心里头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涩,武平侯府还不到断粮的地步,可缺衣少食的竟然是府中的主子,同时她也不免庆幸自己选对了主子,以前七小姐、七小姐的喊,只把七小姐当成众多主子之一,并未全心全意伺候,有时她甚至还会听大夫人的吩咐,将二夫人和七小姐相处的情形告知。

但是她渐渐发现七小姐让她做的事越来越少了,看她的眼神也变得漠然,一些重要的事不当着她的面说,总是避着她,那时她的心里很难过,不懂明明她比豆苗能干,更懂得看人脸色,处事妥当从不出纰漏,为什么七小姐只重用豆苗?

可是看到豆苗那“小姐都是对的”的态度后,她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小姐要的不是伶俐聪慧、两面讨好的丫鬟,而是一心一意信服她的人。

所以她也学豆苗,只喊小姐,而非有距离的七小姐,除非主子不要她了,否则她终其一生只有一个主子。

“瑶儿呢?有没有闹腾?”她才四岁,正是好玩乐,长个子的年纪,如此冷清的年夜饭,她怕是会吵闹不休吧?

“就是闹着要糖吃,还吵着想和哥哥们放炮竹,九小姐年纪小,难免惦记着孩子的事。”九小姐打出生至今,还未受到这样的冷遇,原本白女敕的小脸都瘦了许多,显得无精打采。

单青琬不忍的叹了口气,嘱咐道:“晚一点你带九小姐到八少爷那里,我买了些烟火够她玩一会。”

本来她没想过拿出来用,以免太张狂,但是就算年关难过,也还是有富足的人家,放个鞭炮也没什么,鞭炮一响,让大家也沾沾年味。

“是的,小姐。”全府也就二夫人和小姐的院子过得有滋有味,其他院子的人,因为大夫人的克扣,年都不像年了。

当了十几年的下人,冬麦第一回体会到有银子和没银子的差别,以前大夫人拿着二夫人的嫁妆银子任意挥霍时,没人感觉到府中疾苦,等到断了这笔银子后,才赫然发现武平侯府真的很穷,侯爷当初若未娶了二夫人,只怕候府就败落到不成了吧!

“厨房的灶台上还留了点剩菜剩饭,你快去吃吧,吃不完带回去给你家人吃。”目前她还养得起。

大雪断断续续没停过,脑子灵活的单青琬想得多,她准备了充分的粮食,一部分放在自家的院子,一部分留在城外的温泉庄子,一样分多处藏放,只有她和老实过了头的庄头知晓。

老庄头五十多岁了,无儿无女无牵挂,她允诺养他到老,身后事主家处理,其忠心无庸置疑。

她算好了运回府里的粮食能用到明年二月中,如无意外的话,接连下了三个月的雪会在元宵后停止,到时候雪就化了,她找个借口上温泉庄子待个两日,到时又可运回一些粮食。

如今就看大夫人何时低头了,府中的财力支持不了多久,尤其遇上灾年,什么物资都贵,硬碰硬讨不到便宜,她迟早要承认武平侯府多了一位二夫人,除非她有事养活一府人。

单青琬常想,重生前的她究竟有多蠢笨,明明只要断了大夫人的银子就能改变形势,如此简单的手段,她为何想不到呢?

“好的,谢谢小姐。”烤了一会火的冬麦暖了身子,脸色红润的走向特意隔出来的小厨房,看到豆苗满嘴的饭粒,她也饿了。

说是小厨房,其实一点也不小,是由原本一间住人的厢房改的,只比大厨房小一点,成捆的柴火堆在灶台旁,中间隔了个大水缸,水满八分,方便取用。

木氏娘仨被分派到较北边的偏僻小跨院,院中有院的分出三个小院,分别住着三位主子,不过服侍的人倒不多,一个看门婆子,一两个扫洒的粗使丫鬟,一名服侍二夫人的嬷嬷和两名二等丫鬟,单长溯身边一个八岁大的小厮,再来就是冬麦和豆苗了,人数只是大夫人院落的零头,大夫人足足有二十多名服侍的下人。

这些人在府里的地位都不高,也没有前来攀关系的亲属,就因为人单势弱才会来到最没人愿意来的院子,除了冬麦,其他人都卖断终身,早已不与家人往来,若再相见怕也认不得人了,因此单青琬很放心,一个个口严,不会乱到外头说些什么,大锁一扣把人锁在里头,院里藏粮不易外泄。

“小姐……”看到搁在小灶上温着的剩饭,冬麦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溃堤了,趴在灶边哭了起来。

那根本不是剩下的饭菜,而是专门留给她的,半锅的米饭、五颗大白馒头、一条咸鱼、半条腌肉、一小碟子的炒蒜苗和辣豆角干,城里人都不见得吃得到的丰盛,却给了她一下人。

冬麦知道那是小姐给她家里人的,她爹娘和两个哥哥都在府里干活,这一锅饭加点水煮成粥,再放入肉末、豆角干、蒜苗便是现成的野菜粥,够她一家五口吃个八分饱,不用像其他人勒紧裤带做事。

其实武平侯府不用过得这么苦巴巴的,简氏手中还有银子,她故意不拿出来,是想让所有人埋怨木氏和单青琬,同时也能省下些口粮,谁教木家舅老爷没送年礼来,大家一起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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