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上江湖 第7章 驚雷暴雨

作者 ︰ 翼張

原本白日晴空萬里的洛陽,在臨近夜晚的時候,忽然一陣北風刮過,天上烏雲翻滾一道驚雷過後,豆大的雨珠從天而降,暴雨傾盆而至。

韓家內宅府邸栽培著無數名貴牡丹,就被這突降暴雨打的四下搖曳,無數殘瓣紛紛墜落,還未落地之前被呼嘯的狂風無情卷起,在天地暴雨之間隨風飄蕩。

「家主,這後天便是四少爺的及冠禮,而此時天降暴雨,怕是倒時會對祭台有些影響。」那曾經一拳就能打死那狂人屠洪烈的老龐,此時躬著身子,沖著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尊敬的說道。

那人著一身名貴的紫色長衫,正襟危坐,在梨木座椅之上,一雙虎目之中偶有懾人寒光閃過更添睿智豪氣,此人便是當代韓家韓家,也就是我的父親,韓世敬。

此時只有他和老龐二人在韓家內宅的書房,此處便是他韓世敬的禁地,沒有他的允許包括我和姐姐在內的韓家一干人等都不得入內。

「你也听見了吧?」韓世敬並未回答老龐的問題,反而用修長的手指,有力的敲擊著書桌,發出一種富有奇異節奏的響動。

可能是因為手指敲擊木頭的緣故,發出的聲音「咚咚」的悶聲,並不好听,可光憑節奏能讓人感到一種低沉哀婉之意。

老龐點了點頭︰「恩,從這大雨之中依稀能從四少爺屋的方向,听見一絲琴聲入耳。」

「唉,他果然不懂修煉,這倆年總自以為自己能憑借暴雨聲掩人耳目,每逢下雨便練習琴藝,他怕是不知道這玄氣宗師的厲害。」韓世敬笑了笑,我與他最大區別就是,他笑得時眼神波瀾不驚,無悲無喜。

「四少爺,只是不願向世上俗人炫耀罷了。」老龐那張臉上雖然掛著一絲笑容,可依舊顯得凶神惡煞。

「龐清,你不用安慰我了,你我其實都明白君笑他心里恨我,他恨我當年為什麼不讓你當年早點去,他知道以你的身手在出事的一瞬間,就能趕到救下他們兄妹二人,韓世敬臉上苦笑繼續說道︰「想必,塵兒當時就明了此事,才會向我懇求離開洛陽,尚未及冠,便要去往那北蠻荒蕪,效命疆場。」

「家主,老奴在韓家也過了大概有個二十余年,幾乎是親自看著少爺們和小姐長大成人的,說句不尊敬的話,三位少爺皆為人中翹楚,小姐也頗具巾幗之風,這本該是韓家之福。」

韓世敬長嘆一口氣︰「老龐,我也不瞞你,我此時正值壯年,可總有一天我也終究會老了,韓家家主的位置,總要交到後輩手中,我只有三個兒子,是幸運,也是不幸。」

「這世家子弟,爭寵奪權,親兄弟刀劍相向之事,向來屢見不鮮,我實在不願意看見我偌大的韓家,因為繼承家主一事,最後弄得分崩離析,便想在兒女少時心地干淨透明,讓他們明白,這手足情深的重要性。」

「那堵牆是我下令刻意令人砸碎,有道是知子莫若父,女兒也是如此,我一開始知道當君芷發現那堵破牆之後,肯定會帶君笑溜出去,他們姐弟從小便要好。」

「我想到他們二人可能會有危險,只是沒想到來的竟然是一品刀魔,屠洪烈,我本來在听見喊聲那一刻,便就想要你出手救人,可年僅六歲的君笑,他的反應遠遠超我的想象,我實在無法想到一個孩童心智能夠那般不畏生死,于是便攔下了你,唉!」

「他們倆個孩子都太聰明了,大概因為這件事,我的二兒子事情過後就請辭,離開了洛陽,怕是以此,向我證明他對家主之位不感興趣,小兒子確實被我管在了洛陽,而他卻只願做了十年不學無術的紈褲,想來倒是我對不起他,他們還都只是孩子啊!」

狂風暴雨中,一道驚雷平地炸響,電光照亮天地萬物。

老龐沒有說話,看著這個平日里殺伐果斷的家主說這話時臉上那股惆悵的神情,也不好說些什麼,只是那夾雜在雨聲里,才能听見的琴瑟之聲,現在听來不免讓人多了幾許唏噓之感,人無再少年啊!

驚雷過後,琴聲戛然而止。

「老龐,你照實說,當初是我錯了吧?」韓世敬的語調里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寂然無奈。

老龐搖了搖頭說道︰「家主,其實有些事本就無法分出對錯的,想來過倆日,便是四少爺的及冠之禮,到時候少爺,便不再是少年了。」

「說實話,老奴這半生也算見過不少來韓家求門路的青年才俊,可那些人要與比四少爺比較的話,相去甚遠。」

「你倒看好他?」

「有一日,我在經過四少爺的房間是無意中,听見少爺在下棋,布局縝密,環環相扣,臨手對局下棋之時,棋路看似漫不經心,信手所為,黑子破綻百出,實則牽一發而動全身,棋風凌厲多變,若是老奴與之手談一局,斷然不是對手。」

「真有此事?」韓世敬先是欣喜而後眉頭一皺︰「我清楚的記得笑兒的室內每一樣陳設,好似並無對弈所用之物啊。」

「少爺獨自對局,下棋,自己與自己,下盲棋!」老龐樹說完一下笑臉上起了好似枯樹皮般的褶皺。

「哈哈,不愧我兒!」韓世敬眼前一亮,面色大喜,不自主的高聲大叫,稍微平復下心情之後,繼續恢復那正襟危坐的模樣沖身後老龐說道︰「老龐,你先下去吧,吩咐下去四少爺及冠禮不能出現一點紕漏。」

「是,老奴明白。」老龐躬著身子從前門退下,韓世敬等老龐走出屋內之後,親自點上一盞燭火,向左輕扭動蠟燭底座,桌角應聲凹下,一個正方形的暗格出現,里面一塵不染,看樣子是每天都有人打開清掃。

暗格里面放這個一個玉帛錦卷,韓世敬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打開錦卷,好一副白衣美人圖,畫上女子年芳二八,柳葉彎眉,雲鬢高挽,身材曼妙,一襲白紗青衣裹身宛如謫仙誤入煙火塵世,都言美人如畫,我言此畫猶勝佳人。

「離兒,過倆日便是我們的小兒子的及冠禮了,你在那邊過的好嗎,我又想你了!」韓世敬深情款款的凝望著畫上女子,聲音壓得極低,好像畫上的佳人只是在小憩一番,不敢叨擾。

望著,望著,倆滴淚就順著這位號稱韓家歷代最為杰出的家主的眼角滑落。

而此時的我正撅著**,把那聞名于世的焦尾琴放在床底角落里,我知道這番場景若讓天下琴藝愛好者看到這樣場景非要被我活活氣死。

這可是近年公認琴藝大家,易水的佩琴阿,不知多少名門公子,富家千金,想用千銀,萬金換得此物,以琴憶人,用來吊念那「寧死不屈」的易水,

而此琴現在就被我這個「逼死」易水的殺人凶手,拿在手中,還用這麼不雅的姿勢放在那麼陰暗的角落,寶物蒙塵啊。

對此我不想解釋,我只想問一句︰「換你,你把東西放床底下,取出來的時候,不撅**是嗎?」

我的南苑其實別沒有外面人傳的內種富麗堂皇,驕奢**,什麼寶物成山,美女成群,家具只有我一個人,一張床,一張圓木桌子,倆把椅子,幾盆就不澆水早已枯死的牡丹,倒是夾雜牡丹其中的一盆仙人掌活得極好。

普通的床,木桌子,木椅子,說起來算是名貴的東西,就只有桌子上擺著一尊青銅小鼎,這是我娘生前遺物,我每天回來都要擦拭幾遍。

院外的景象跟我屋內恰好截然相反,無論春夏秋冬四季如何輪轉院中的總是**滿園,各種奇花異草爭鮮斗艷從不凋零,數條瓖瑪瑙鑽石的炎石地毯,即使冬天光腳走上去,也能讓覺得暖和舒坦,各類寶物數不勝數,光是那一人高的玉珊瑚就不止萬兩黃金。

我的南苑小屋內是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的,那些丫鬟自然,不敢進我這惡少的院子,那些想要保護我的侍衛,也被我趕轟著通往南苑的長廊上……

我時常回家之後便從屋內一人獨居數日,只在午飯時方才走出院門,惹得那幫下人懷疑我這屋里有條密道直通城內**,屋內能藏著不少美嬌娘,或更有甚者還以為還藏著數位嬌羞少年郎。

「還有倆天我可能就要死了那?」我此時躺在床上手里,拿著白天韓君芷交給我的平安符,低聲嘟囔道。

屋子里的很安靜,暴雨聲,響雷聲不停地灌進我的耳朵里,我心里一下子就變得很煩躁,我不喜歡下雨,更不喜歡打雷,當然最不喜歡的還是下雪天。

我六歲以後,13歲以前,每逢雷雨天,我都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手上抱著娘留下的青銅鼎,縮在牆角身上不停地哆嗦顫抖。我害怕,害怕是老天高興了,想要收走我這條賤命,就會突然降下這道雷把我劈死,那段時間的我,想死卻怕死。

一個人就算生在如何富庶的家庭,可壽命只有十八年,那他就是賤命一條。

他生的命不賤,極好,一生榮華富貴,可惜是他一生只有十八年,賤命。

我越想心里越煩,索性把頭埋在枕頭里,來個耳不听心不煩,蒙著腦袋便沉沉的睡下,好似做了一場夢,夢中有一位眉眼與我有幾分相似穿白紗青衣的婦人,靜立在床頭,為我能安然入眠輕聲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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