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騰的殺氣從妖怪的身子里散發出來,他看著道士,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臭道士!我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痛下殺手!」這幾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村民們都听出了其中隱藏的憤怒。
「無冤無仇?哈哈哈!」道士大笑,目光掠過眾人的面龐,「你們說說,這些妖怪是怎麼霸佔你們的山川、掠奪你們的家畜的。」
「這個……」村民們面面相覷,誰都不願意站出來指證,萬一道士打不過新來的妖怪,指證的下場很可能就是死亡,誰也不願意冒這麼大的風險。
道士一滯,沒想到村民們如此懦弱,他哼了一聲,冷冷道︰「身為妖魔本來就不應該,你們還進村擾民,掠奪家畜,死不足惜!」
「你大爺的腦子有病啊!我、我們是兔仙,兔仙是吃草的,劫、劫什麼家畜啊?」說話的是那個虛弱的兔妖。
村民們想想有道理,兔子吃草嘛,這是常識啊,就算變了妖怪也變不了本性。
他們上前對道士說︰「道長啊,是不是搞錯了,也許是別的妖怪干的,我們不要誤殺好妖哦。」
「呵呵,妖怪還有好壞之分嗎?這是本道長听過的最大的笑話。」道士木劍一指,對著憤怒的妖怪道︰「你懷里的那個東東一個人去黃泉會寂寞的,你陪它一起如何?」這句話看上去像是征求意見,听起來卻是**luo的挑釁,村民們不約而同向後退出一步,留下足夠的空間給二位單挑。
妖怪的嘴角露出輕蔑的一笑,將兔妖輕輕地放在地上,慢慢站起身子。
兩個人就那麼對視著,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一般,突然風聲大作,將薄霧猛地驅散。
妖怪腳下作勢,雙腿騰空高高躍起,跳起來足有三丈之高。
村民們「啊」的一聲抬起腦袋瓜子,只看到陽光覆蓋的光亮之中有一團黑乎乎的影子。
「這算什麼?玩跳高嗎?」道士不以為然。
黑影疾速墜落,強大的壓迫罩住了道士及周邊的一丈之地。道士的衣袍翩舞,帽子也因為強大的風力刮落出去,長發散開,向著腦後飛去。
帽子刮到唐僧的臉上,擋住了他的視線,里面有一股怪味傳到他的口鼻之中。
我去!這家伙幾個月沒洗頭啦!唐僧惱怒。
「哇哦!」村民們齊聲大叫。
「怎麼了?怎麼了!」唐僧被擋住視線,無法看到目前的戰況,心里萬分焦急。他伸手扯開帽子,帽帶又飄到眼楮前面,正好擋住了那一條縫。
「我去!你他媽有完沒完!」唐僧用力一扯,帽子落到後面的草地上。他剛要興奮地瞻仰激烈的戰斗,又一塊不知道從哪里飄來的布片擋住了他的視線,味道比帽子還要刺激。
「哇哦!」村民們繼續大叫,叫聲比剛才的還要響亮。
唐僧一把扯開布片,終于看清,妖怪和道士正以一種十分奇怪的體位對峙。
妖怪依然在空中,一只腳踢向道士的胸口,看上去毫無借力,卻沒有掉落下去的跡象。而道士以雙手握住桃木劍擋在胸前,劍頭對著妖怪。桃木劍與妖怪之間大概還有三尺的距離,那三尺的空氣不停地翻滾,給人漸漸沸騰的感覺。
妖怪的額前有汗珠滲出,而道士的衣袍已經四分五裂,襠部的那一塊裂開得尤為明顯。
唐僧忽然意識到什麼,轉過頭去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布片,露出一種極其微妙的表情。
「想跟老子拼修為!哼哼,本道長可在茅山修行了兩百年!」道士不無得意地想。他的衣服雖然破碎,但是身體內部的調節卻游刃有余。而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妖怪修成了人形,最多也就四五百年的道行,雖然修行時間比自己長一些,但是人乃是最接近神的物種,兩百年的修行足抵它千年!
果然,妖怪體內的氣息逐漸紊亂,額角的汗珠也越來越密,桃木劍正慢慢刺向它的右腳,道士的神色卻一點也沒有變化。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誰佔據了上風。
就在大家都以為勝負已定的時候,空中的妖怪卻慢慢將手伸進自己的懷中。由于雙方都被強大的法力籠罩,它的動作顯得很吃力,但是每伸進一點,道士的眼角就會抖動一下。
它冒著內息奔潰的危險,到底想做什麼?
妖怪的面孔已經扭曲變形,它把手從懷里伸出來,緊緊地握著拳頭,拳頭里似乎有什麼東西。它看著道士,嘴角露出一個極度蔑視的冷笑,然後做出投擲的動作。
什麼!
道士預感不妙,在這種雙方都被套牢的情況下,一旦有什麼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後果會相當嚴重。既然勝負已定,他主動撤出戰局,快步朝後退去。
「 !」妖怪淡淡一笑,松開拳頭,里面什麼都沒有。它的整個身子無力地墜落下來,濺起些許塵土。
道士呆了一下,忽然意識到被妖怪給耍了,怒氣大漲,待要上前結果這個妖怪,走到跟前的時候驚訝地發現妖怪不見了。
所有人都感到詫異,剛才還在的,仿佛一眨眼之間就人間蒸發了一樣。
「喂喂,老大,不管我事啊!」不遠處傳來唐僧弱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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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所有人一樣,唐僧正在看戲,冷不丁地發現妖怪不見了,四下尋找的時候,背後一個手掌掐住脖子,稍稍一捏,一陣刺痛傳遍全身。
道士跟村民們都看過去,發現妖怪站在了和尚身後,現出原形,渾身長滿了絨毛,嘴巴微張,牙齒鋒利如刀。
「這算什麼?要挾?」道士很疑惑,為什麼這個妖怪蠢到用和尚來要挾道士?要知道道士跟和尚的信仰不同,平常見面都不打招呼,一些脾氣火爆的,恨不能立刻掐架。在道士眼里,和尚死一個少一個,世界也就清淨一分。
「臭道士,我勸你們快快離開這片山林,否則……」
「否則什麼?否則你就撕爛這個和尚?我真是要謝謝你全家啊!」道士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唐僧不干了,抱怨道︰「喂,道長,我們好歹同行一場,幫幫忙會死啊?」
「是啊,道長,咱們就離開這片林子又何妨,那位師父可是長安城來的高僧呀!」
妖怪听村民們這麼一說,眼楮忽然一亮,盯著唐僧的後腦勺看了一會,繼而又不動聲色地盯向道士,看他如何作答。
「長安來的?」道士搓著手掌,舌忝了舌忝嘴唇道︰「那我更想看一看他是怎麼被妖怪撕爛的了。」
唐僧郁悶,這家伙跟和尚到底有多大的仇恨啊,難道和尚拐跑了他的老婆?
村民們于心不忍,他們本是過來湊湊熱鬧的,如果再搭上一條命的話,心理承受不起,紛紛舉起手道︰「我們走,我們走!這就走!」
幾個村民魚貫而出,離開這片林子趕回河州衛。路過唐僧的時候,不無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因為他們覺得,就算自己離開,道士不讓步的話,和尚還是要死在這里,他們的離開只是因為不忍看到這血腥的一幕。還有就是,萬一和尚被殺,道士還不妥協,下一個人質可能就是他們之中的一個。
道士對于村民的離開不以為意,他來到此地有更為重要的目的,區區幾十兩銀子還買不動他的出手。就算整個河州衛被妖怪夷平,他也不會動一下惻隱之心。
那些凡夫俗子,都太過愚昧!
道士一步步逼近妖怪,眼神中露出些許渴望,他張開雙臂,以一種奇怪的語氣說︰「你殺啊,怎麼不殺?你殺了他本道長就放你一條生路。」
「你大爺的!」唐僧十分憤怒。
妖怪反倒猶豫起來,一步步朝後退去,退了十幾步,一棵大樹擋住了去路。
「你不殺我來!」
道士的眼神變得凌厲,里面好像盛滿了殺意,他手中的桃木劍閃出一絲淡白色的光華,立刻從普通的木制品變作了鋒利無比的匕首,刺破空氣發出劇烈的灼燒。
這一刀急速刺來,眼看就要刺中唐僧的胸膛。唐僧大驚失色,緊緊閉上眼楮。妖怪似乎不想看到他受傷,奮力一拋,將他拋到半空之中,同時以迅捷的動作側過身子,躲過了致命一擊。
道士的匕首扎進大樹,如切豆腐一般直接穿了進去。
唐僧沒有感受到疼痛,疑惑地睜開眼楮,發現自己居然被拋在半空中,旁邊就有受到驚嚇飛過去的小鳥。他有些興奮,伸手想去抓鳥,不小心抓了一個空。
當他上升到最高點的時候,整個人停頓了一會,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向下墜落。
「啊!」唐僧意識到這一摔很可能摔成肉餅,死相實在是太難看了。
就在他即將摔到地面的時候,一只手拎起他的袈裟,帶他向遠處掠去。
唐僧暗松一口氣,本能地說道︰「我就知道剛剛你只是為了欺騙妖怪,謝謝你,道長!」然後他側過頭去,看到了一臉嚴肅、渾身毛茸茸的妖怪,再看身後,道士惡氣騰騰地沖殺過來。唐僧抿了抿嘴,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看向前方。
于是奇怪的現象出現了,道士忙著追殺和尚,妖怪舍命保護和尚,和尚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大哥,你不是長安來的和尚嗎?應該有些法力才是啊,你倒是做些什麼啊!」妖怪急了。他剛剛提氣救出和尚,一連奔出十幾丈,無奈手中多了個累贅,道士在後面猛追,越來越近。
「阿彌陀佛,這位妖怪施主,你可能有所不知,我們佛門中人講究慈悲為懷,所以一般不練什麼法術,有的只是博大的胸懷與感人的言語,這些都不是臭道士們比得了的。」唐僧解釋道。
「那有人用刀架住你的脖子呢?」
「我們還有動人的眼神,配合無聲勝有聲的境界,殺傷力無窮。我眨給你看……」唐僧面對妖怪,以一種極為特別的規律眨起了眼楮,表情也隨之發生細微的變化。
「我靠!」妖怪徹底瘋了。
道士窮追不舍,鋒利的匕首劃破空氣,發出嘩的聲響。在唐僧的影響下,妖怪的速度放慢了一些,匕首刺破他的衣服,插進右小腿中。
「啊!」妖怪痛得大叫,隨手一拋,把唐僧丟了出去,然後整個人摔到地面,啃了滿嘴泥巴。
唐僧迎面撞向一棵大樹,轟咚一聲,沒了動靜。
「哼!蠢妖怪裝什麼英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道士站在妖怪面前,惡狠狠道。
「臭道士,我看是你的死期吧。」
忽然一個聲音從不遠處響起,不是在場的任何人發出,而是來自深林的某個角落。
妖氣,濃郁的妖氣從四面八方席卷過來,道士驚訝地瞪大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