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叔叔,我此次去鳳凰谷,也不知到底能不能把命揀回來。這些時日,歸一宮就有勞葛叔叔您打點了。」
葛長向沉重地點了點頭︰「為少主分憂,是屬下應該做的。」
「葛叔叔無需如此客氣。」
這幾日郁寰的面色是愈發的不好,不只是她自己,岑惹塵一看也能知曉怕是體內的毒早已散了開,說來也都是怪自己昆侖的恩怨,才讓噬骨教對她下此毒手。
「還有歸一宮眾人,還是要有勞葛叔叔解釋一番了。」
「祈正天這是咎由自取,相信大家都明白少主苦心。」背後的雕欄玉砌物是人非,葛長向也是感慨萬千,「只不過這寥寥幾個月,歸一宮原本的長老們大多走的走散的散,就連知嫣舫的基業也被祈正天給毀了。怕是想要修復這元氣並不簡單啊。」
郁寰點了點頭。
說到底祈正天也不過是狂妄自大得過分了些,一心以為自己坐上這宮主之位便能不同于郁之婁的仁義之制,讓歸一宮再度輝煌雄踞江南。卻不想無意之間,早已埋下百般禍端。
「現在歸一宮群龍無首,只能有勞葛叔叔暫行管制著。我若是此行能得苟且偷生,便回江寧來承我爹苦其一生的事業。」
「有少主這句話就夠了。」葛長向慰然笑了笑,「少主一路走好。」
「葛叔叔也多保重。」
「還有岑公子,辛苦了公子一直守護少主。」葛長向說著又轉向了岑惹塵,「這一路,還請公子照顧好我們家少主。」
「前輩放心。」岑惹塵點頭應下,手臂一攬,便側擁住身子愈發縴弱的郁寰。
郁寰倒是也難得地不反抗,此時的二人像極了新婚燕爾的娘子夫君。
「如此我便先走了,歸一宮的事兒便盡交給葛叔叔了。」
這便是自己棲身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郁寰覺著這是自己走得最沒有牽掛的一次。
深仇已報,只待自己的身子好起來之後,再回來拯救歸一宮的百廢待興。
「想什麼呢?」岑惹塵側過身看了看身後不住回望的姑娘。
郁寰一身白衣,素淨的面容之上多了幾分孱弱的病態,卻難得地將這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襯得我見猶憐。
一次次回眸,不過是想望穿那重樓罷了。這二十年的光景點點滴滴地重映與每一道青磚路,每一層青瓦牆。如今,終于一切都結束了。
沒有了自己的父親的孜孜不倦,沒有了祈凌的郎騎竹馬,沒有了孩提的牙牙學語,更沒有了豆蔻的風發意氣,沒有了恩恩怨怨,卻也沒有了歡歡笑笑。
「我在想。」終了還是回過身,前方大道蒼茫而寬廣,「若是少了很多相遇,日子會變的怎麼樣。」
「怎麼?」岑惹塵笑了笑,戲謔道,「你是後悔遇見我了?」
「你要听真話還是假話。」
「都听。」
郁寰清了清嗓子︰「假話呀,就是我挺後悔的,如果沒有遇見你,也許我早就當我的賢妻良母了,也不用為了你服下毒藥性命堪輿。」
「那真話呢?」
「真話就是。」郁寰低下頭,然後輕輕倚在對方脊背之上,零落的幾縷青絲遮住面上沉沉的陰影,「我特別後悔遇見你,我不是一個好命的人,你也不是,我們把掌紋纏在一起,根本就是賠上了一生一世去賭各自的悲絕。遇不到你,就不用愛上你,不用擔心你的安危,你的顧慮,你身世之後的陰謀詭計。」
然後,她感覺自己枕著的那身子明顯顫了一下,二人共騎的馬兒也放慢了步子。
岑惹塵低下頭,不知怎麼應她。
「岑惹塵,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你啊,子寂啊,王爺啊,都不想我知道。那我就不去知道,可是我很擔心你,很擔心你的城府最後只會剿滅了你自己。」岑惹塵明顯听出身後的聲音添了幾分哽咽,「我不想去管朝廷上的是是非非,武林中的恩恩怨怨。我只想回江寧,秦淮是我的家,我最後總是要回家的。」
「岑惹塵,我不想被拉進你們的陰謀了。」
那聲音漸漸弱了下去,然後身後緊緊貼著自己脊背的溫度也緩緩消散。
岑惹塵一驚,猛然轉過身,卻發現郁寰早已沉沉地闔上眼。
算算時日,一個月早該到了。
你一定要撐下去,只要你活著,我一定拼盡全力把你推出這場紛爭。
即便,從一開始,就是我拉你入局。
馬鞭揚起,江南的煙雨氤氳開往昔的故事。明朝種種,總得絕塵而去。
容子寂當真信守了承諾,將祈凌帶回了鑄劍山莊。
門外迎接他的是那英姿颯爽的突厥公主,阿史那雲樓。
「我等了你好些時候,你可算是回來了。」
突厥女子常年疾馳于草原之間,渾身都洋溢著一種漠北獨到的熱情與傲岸。
容子寂卻顯然沒什麼心思,對她擺了個手勢,懶懶地跨過了門檻。
阿史那雲樓卻不依不饒,緊緊跟著他身後︰「怎麼?莫不是我的主意不好,害得你在江寧沒能成事?你竟對我愛答不理。」
「不是,我只是累了。」容子寂答話依舊冷漠,「公主也自便吧。」
「我每天都在這兒等你回來,你卻只是這麼對我的麼?」阿史那雲樓並不似中原那些溫婉賢淑的姑娘們,瞅著對方這副脾氣是一千一萬個不滿,「我不管,你別想賴賬。你說過只要你這次成了事,回來就娶我的。你們中原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可不要現在翻臉不認人!」
「我不會不認賬。」容子寂只顧埋首向前走著,對身側這個尊貴而美艷的異族女子置若罔聞,「公主請放心。」
「那便好了。」阿史那雲樓聞言立刻悅然笑了開,「你我可是從小定的女圭女圭親,我娘千叮嚀萬囑咐定是要嫁給你。這次特意來中原尋你,你要是辜負了我,可就是駁了整個突厥的顏面。」
容子寂點點頭,面上愁容依舊不展。
雲樓見狀也揣測出了幾分,小聲地試探道︰「是不是在江寧不順利呀?難道你沒能剿了歸一宮?不可能呀,你不是和大唐串通好了麼,難道你們中土朝廷的兵馬都弱不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