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宮主歷塵寰 第54章 已而已而,社稷殆而[2]

作者 ︰ 徐如是

郁寰突然間明白了什麼,這是純陽內息。

難道祈正天父子當真是殺害冷家一族的滔天罪人。

郁寰惶然起來,自己心里總是顧念舊情的,祈凌這幾年造的孽,尤其是毀了知嫣舫那一樁,雖是罄竹難書,卻不至于萬劫不復,但這數十條人命要是背上來,就真是罪不可赦了。

祈凌卻不知郁寰現下的晃神所為何故,只借著這個契機揮劍而來。

郁寰枉然地望著那劍直直劈下,躲閃又是不及了,正是欲要再以手臂相擋之時,一把折扇死死擋住了這一下攻擊,繼而騰空而起,凌空一腳狠狠落在祈凌執劍的手腕上,那柄劍也應聲而落。

郁寰似是沒反應過這電光石火間的幾招。

祈凌煞是狼狽退了一步,不死心喚了一聲︰「胥門主這是何意?」

胥隱衡魁梧俊朗的身姿向前邁進了幾步︰「王爺,此人正是冷家滅門案真凶。」頓了頓胸有成竹繼續得意道,「數月來歸一宮為非作歹擾亂江湖,本尊奉勸王爺盡快剿滅歸一宮暴民。」

這胥門主好大的氣焰,當著朝廷欽封的瑯琊王面都是一口一個本尊叫的好不自然。

這一招也玩得太大了,既是算計了曾經的盟友祈正天父子,更是大有將歸一宮推入覆滅之意。

李沖氣清神閑地用手中玳瑁折扇寂然指向祈凌︰「此事本王會查明得。」

祈凌見是形勢不妙,更是不成想結了盟的胥隱衡會驀然倒戈相向,果真應了父親那句此人詭計多端,無異與虎謀皮,只是不想千算萬算還是被對方給算計了。

在這兒肯定是佔不了上風,祈凌稍加思慮,便腳下發功,欲要先離開此處,加之練就了純陽內息,內力上的功夫可見一斑,全身而退並非難事。

李沖和蓄意圖謀的胥隱衡自是不肯,急急欲要追趕。

怎料搶先一步的卻是郁寰︰「別追了。」

李沖聞言當真停了下來,緩緩轉過身澹然道︰「為何?」

「我也不知道。」郁寰故作輕巧聳了聳肩,「放他一條生路吧。」

究竟是為了救祈凌還是救歸一宮自己也不知。

其實本來該是希望這樣的對吧,祈凌殺害了冷氏一家,練就純陽內息,自己就大可冠冕堂皇給祈正天這老狐狸安上這天大的罪名。如今的歸一宮再是風氣冗亂也沒有讓這樣一個雙手滿是鮮血之徒續任宮主一職的荒謬事兒吧。

只是為何事到如今竟不忍至此。

孩提的一幕幕翻涌而至。

「郁寰,你若不是男孩兒可多好?」

「為何?」

「我爹說兩個男孩子是不能成親的。」

我倒是多希望歲月在那個時候跌了跟頭,然後就再也走不動。

我也好在那純淨時光多徒勞逗留一些,童言無忌的玩笑話,也許是這世上最美的夙願了。

而非如今的追名逐利命途唏噓。

「好。」李沖答應得果決,就連郁寰自己也吃了一驚。

「既然王爺不斬草除根,本尊也不多說什麼了。」胥隱衡依舊傲然,「告辭。」

「胥門主。」李沖霍然喚住對方步伐,然後頗有深意道,「好自為之。」

「多謝王爺提醒。」

這個胥門主背後絕不簡單,如此輕描淡寫就把祈凌算計了,甚至欲要將歸一宮也一把拖下水,如此老謀深算之人真當得起這麼個邪派頭子的身份。

只是那純陽內息,實在蹊蹺。

在江寧那會兒,祈凌言說並非他所為,自己的確是信了的。只不過不知究竟是信了黃發垂髫的舊時光,還是信了那薄唇一張一合的一句話語。

小郡主見是終于告了段落,匆匆奔向郁寰,一把又扯住玄青色的衣袖︰「郁姐姐你沒事吧?」

不問興許還好些,這麼一問才察覺臂上的生疼。

郁寰一手按住挨上那一掌的地方,接觸和摁壓間倒吸一口涼氣,還真是疼吶。

李沖亦凝眉湊了近,認真端詳了一番,而後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一言不發向著怡然自得歇著腳的馬匹走去。

郁寰看得好生不痛快,這樣就將自個兒置之不理了。

誰料李沖在馬邊磨蹭了片刻,俄頃復又轉身走了過來。

熟悉得油紙的顏色。

「郁姑娘,給。」

郁寰第一次不知該不該接一串糖葫蘆,許是怕它甜得太過鬧心,又許是怕它硬得太過沉掂。

「這是?」

小郡主笑得干淨,搶先一步道︰「糖葫蘆呀,姐姐是嚇傻了吧,連糖葫蘆都不認識了。」

郁寰怔怔地將視線從糖葫蘆上挪至李沖俊逸的面龐上︰「你還隨身帶這個?」

李沖不語,手又向前遞了遞,似笑非笑的認真讓人幾乎抗拒無力。

「謝謝。」

我第一次覺著一只竹簽可以串起一些很深重的東西。

就像我從來不覺著命途能夠如此輕易地為生人所破那樣。

「郁姑娘。」見是對方終于接了過去,李沖也欣然笑了笑,然而緊隨其後的下一句卻讓郁寰好生窘迫。

「你頭發散了。」

郁寰惶然一模才發覺方才打斗之間簪子已然墜落,青絲泄了一片。

那只木簪,那襄州城中街攤上不值錢的物什兒,那一直別于發間的提醒與執念。

郁寰來不及啃手中的糖葫蘆,急急挨著地面一路尋了去。

小郡主眼疾手快跟在身後一起探索著,卻全然不知該要尋些什麼玩意兒︰「郁姐姐,你在找什麼?」

「發簪。」郁寰答得精簡。

小郡主聞言即刻回過頭招呼道︰「哥哥,你快過來。」然後人小鬼大使喚道,「郁姐姐有傷,你先扶著她,我來給姐姐找。」

傷這東西和思念一樣不听話,不提還能相安無事,一旦言說就觸目驚心。

郁寰這才覺著不抓糖葫蘆的那手臂痛的愈發錐心,那一掌多重自己心下是知曉的,切不要耽誤久了廢一只胳臂的好。

李沖依舊淡漠卻凜然,走至郁寰面前,然後果決取下她手中的糖葫蘆,指尖微微用力就掰折了竹簽的後一截,然後躺在手心上遞了過去。

郁寰一看未解其用意,還是呆愣︰「糖葫蘆都不給我了?」

小郡主又是看不下去︰「哥哥你傻呀,郁姐姐手上受了傷,怎麼可能自己盤發?」

郁寰這下才大悟,原是讓她先以這竹簽為發簪。

是啊,世間萬物都可別于腦後吧。

這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樹皆不比那時的洛陽遜色,沒有了那一只木簪,青絲還是要綰起,沒有了那時的冰雪初融,山水依舊要跋涉,沒有了你,我卻還要是我。

岑惹塵,如果你在,會不會舍不得?

只是如今孓然一身我又能如何,告別前塵往事才是我賜予自己最大的寬恕。

「郡主。」郁寰喟然接過了那枚粗糙的竹簽,「別找了。」

別找了。

過往種種都隨**做煙花碎落好了,莫要尋著挽回。

郁寰,我能贈與你最大的情誼,便也莫過于讓你告別這場處心積慮的陰謀陽謀。

眼前這一幕讓數十丈外的岑惹塵涂剩啞然。

時別一旬,原來你早已不需要我了。正如一只竹簽就可替了木簪綰發,若這世上誰人都能替了洛陽一場相謀,我便也無恨了。

本是離了鳳凰谷就匆匆一路櫛風沐雨趕至此處,卻不想只換來這番情景。

柳西辭言說郁寰隨著郡主前去白馬寺了,還說她最想見的人恐怕就是你了罷。

我無數次在想,若是那年結發尚未,風塵不解,江南畫舫先遇見少年白衣灑月兌婉轉的你,會不會免去這番有緣無分的前程相耗?

「駕。」

那匹馬有些倦了,愣了好一會兒才邁開滄桑的步子。

卻如同騎馬的人一樣,不知該歸去何方。

塵寰無情,不若相忘。

入夜的時分漸漸推了去。

瑯琊王府的別院比起容家的別院更要奢華壯闊了好些。

郁寰老老實實地將上了藥的胳臂放在桌上,礙于有傷在身行動不得實在百無聊賴。

不知今宿星辰幾許呢?

瞎想了一會兒又開始悠悠哼起了並沒什麼旋律的小調兒。

「鳳兮鳳兮,

何德之衰?

往世不可諫,

來世猶可」

哼唱了一半,終于引得了一直無言翻著兵書的李沖投來一抹好生不易的目光,確定了她仍舊安安穩穩沒有亂動復又投回書中的字句。

「我就不喜歡看兵書。」

李沖似動非動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不知究竟听沒听見。

「打仗才要看兵書。」郁寰還是念叨不休,「天下安逸不是好得很麼?」

依舊不語,仿若是對方的話題太過索然寡味。

郁寰討了個沒趣,便繼續唱了起來。

「已而已而,

今之從政者殆而。」

這一句樂府詞有幾分意思,卻在此刻听來平添了幾分對這瑯琊王的諷刺。

李沖果不其然真擱下了兵書,然而並沒有順著郁寰的意思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只淡言一句︰「好些了麼?」

郁寰沒料到自己唱得難听,終了卻換了對方的關切一句,無言以對下只好怔怔點點頭。

這麼一天下來感覺自己都痴傻了,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有種不知如何面見的力不從心。

「那就好。」李沖又拿起兵書,輕輕翻過一面,然後自顧自道,「我再在這兒坐一會,郁姑娘要是乏了就說,在下讓人伺候姑娘就寢。」

好生講究啊。

郁寰卻偏偏不是個多識趣的人,立刻下了逐客令︰「我現在就乏了。」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復仇宮主歷塵寰最新章節 | 復仇宮主歷塵寰全文閱讀 | 復仇宮主歷塵寰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