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出門三
李青青听得成交了，立馬喜滋滋的笑成了花樣兒，轉過身對著方老大叫了聲，「大哥。」
方老大自然明白這意思是讓他把錢付了，也沒猶豫，拿出錢袋子數出了三十二個銅板交到老伯的手上。
「姑娘，你買布不是要做衣服的嗎？」老伯見他們只付了布錢，忍不住就問了。
「是要做衣服的，可我自己就會做的。」
「姑娘，要是早知道你只買布不做衣服，這個價錢我可是真虧了呀。」老伯隱隱的有點後悔。
「老伯，錢我們可是已經付給你了啊，你仔細著趕緊的收好吧。」李青青指了指老伯手里的錢，笑著走了出去。
方老大扛了布跟上去。
已經被自動忽略了很久的方老二臉色鐵青的站在門口，心里又悔又恨又疼，悔的是昨兒晚上自己手欠把錢扔給了大哥，恨的是小丫頭竟然不知收斂買了一樣又一樣，雖然後來看她敲定的價格倒似乎不虧，還算良心不錯的說出做五套衣服顯見是帶了自家幾個兄弟的份兒，不過買的都是些沒啥用的東西，一樣的可不原諒。疼就不必說了，那是看大哥把自己辛苦賺來的銅板子交到賣布老頭兒的手上之後才有的癥狀。
看著前面李青青得意洋洋的走著，暗下決心，從今以後要嚴格控制家里的財政大權，錢再也不要有一文落到除自己以外的人的手中，小丫頭永遠沒有第二次這樣的機會了。
李青青算一算，六十個銅板花了三十二個，還剩下二十八個，就可得更仔細著花了，看那方老二的表情，過了這個村那是不可能再有下個店了，以後除非自己賺的錢，他那里是別想著摳出一文來了。
心里合計著緊著著急用的買，針頭線腦兒的，油鹽醬醋的，那棉花也不知道貴不貴？家里那破被子就拆了那棉花估計也不能再用了，還有盤子碗壇子罐子啥的，這缺的東西太多了，李青青一邊愁眉不展的算計著，一邊一路問著各樣東西的價格，盤算著咋樣能最大限度的發揮剩下的銅板的作用。
就這樣，買了一個針線盒兩文錢，買點子醋兩文錢，大哥說家里還有鹽就沒再買，自己剛煉了豬油也能湊合一陣子，能省就省了。
溜達到賣棉花的地兒，就李青青自己個兒進去了，方老大是因為扛了東西不方便，早就把錢袋子交到了李青青手上，反正早就說好的這錢就是用來給她添置東西的。方老二則是眼見著錢袋子已經交出去了，再說啥也是白搭，不會有人听，左右就是剩下的那二十幾文錢了，看他們還能花出花樣兒來？索性就眼不見心不煩，忙叨自己的事去了。
要說這方家，爹娘剛沒那會兒是真窮的，吃不上喝不上的，不過也就幾年的光景，其實早就已經緩過來了，一則是打小就過慣了苦日子，兄弟們吃飽了就萬事足，誰也不會于旁的事再挑挑揀揀，二則是姨婆婆走了以後，家里遠的近的一些個親戚見幾個兄弟都好說話，就三不五時的登門來演一出順手牽羊的戲碼，看著姨婆婆的面子，哥幾個睜眼閉眼不太過分的就由著他們去了，一來二去的，家里頭能看得見模得著擺到明面兒上的東西就很有限了，最後就成了李青青眼見的那樣家徒四壁的光景，不知道的還真就以為這家不定怎麼窮那，李青青就是個例子。
其實也是李青青來的時間短，不了解內情，俗話咋說來著，「吃不窮，喝不窮，算計不到才受窮。」這方家一家子，不吃好，不喝好，日常安排管著銀子的還是個頂能算計的方老二，這暫且就算是咱要說的第三條吧，綜上所述，還真是讓李青青給猜著了，他老方家卻未必是真有那麼窮，不單單是沒有那麼窮，還因為方老二這摳門兒的人天生還帶著一股子精明勁兒，賺起銀子來毫不含糊，賺得的銀子充其量就是只花個零頭，這幾年下來，銀子可是沒少攢了。
這不，方老二轉悠轉悠進了藥材鋪子的門，見著何老爹正低著頭算賬那，就湊上前去，「老爹，今兒莫不是又發財了吧？」
給嚇了一跳的何老爹抬頭正要罵一句，見是方老二，臉色就一喜，卻假裝生氣道︰「方家小子，你咋又來了？上次訛去俺那些銀子，俺還沒有找你算賬那。」
「俺咋又來了？俺可不是你的財神爺嘛！俺一來，你就有銀子賺了。」方老二一臉的笑嘻嘻，顯見得跟這何老爹是極為熟悉的。繞著鋪子走了一圈兒，東抓抓西踫踫，倒是頗為悠閑。
何老爹拿眼角的余光瞄著他的一舉一動，這小子可是鬼的很，也不知道他這是又得了啥好東西，跟這賣乖那，「小子？今兒咋了？不急著回去？」
「不急，劉財主家的活計昨兒干完了，這幾天正好沒事。」方老二抓了一把架子上晾著的草藥聞了聞，「這藥采完了保存的不太好，效果定然也要差一些了。」
「是呀，只是這山里的人大多都是不懂這些的，可惜了這好好的藥材卻賣不得一個好價錢。」何老爹目露贊賞的看著方老二，不由得感概起來。
那得是幾年前的事兒的了吧，這孩子第一次進自己這鋪子，那時候店面還沒現在這麼大，眼看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瘦弱少年兩手空空的進來，自己還著實有點反感，真怕又是那沒錢抓藥來求著自己施舍的。
可真當是對上這少年不卑不亢的眼神時，才明白自己是多慮了，這少年的眼楮里，有冷靜，有試探，有精明，有篤定，甚至，有忐忑，但惟獨沒有卑微。
自己果然沒有看走眼，這少年只是問了自己要不要收從山上剛采出來的藥材，當听著收以後又問了那些藥材的價格，然後就走了。
沒幾天，少年又來了，這次帶來了他采的藥材，自己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他拿來的都是上次自己說的價格偏高的藥材。
自此以後，自己跟他就算有了默契，達成了一種長期合作，有的時候自己若是有急用的藥材偏手頭又沒有的時候，就也會去拜托他一下，他也十有□□都能幫到自己，只不過，遇到這樣的時候，他總會把價錢給提的高高的，卻又聰明的不會超過自己的底線。
想到這，就忍不住的搖搖頭，按說吧，這幾年下來，單單是自己給他的銀子，也夠他一家子日子過的優哉游哉的了，可看看他是咋干的？瞧了瞧方老二身上破舊的稍嫌有點不像話的衣衫，愣就是好幾年如一日的一點兒沒變，那銀子到了他的手里，那可真真是茶壺里下元宵——只進不出了。
這孩子哪兒都挺好，就只摳門兒這一條，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偏自己的小孫女兒玉兒對他是中意的很，已經揚言非他不嫁，也不知道他這摳門兒的毛病還能不能改一改了？要一輩子這樣，難不成玉兒就得一輩子跟他過那樣的苦日子？自己可咋能放心呢？
方老二抬頭看了看天，雖說不急，可估模著大哥他們應該是差不多快完事了，看看這何老爹卻是不知道神游去哪兒了，就輕輕的咳了一聲，「老爹，我記得去年冬天你給我說過有一家人要求一棵百年的老參給家里的病人續命，也不知道到最後求到沒有？那病人現今如何了？」
何老爹正想著心事，听他這一說心里可著實是一驚，方家小子的精明自己也不是第一次領教了，他說這樣的話莫不是真的得了那好寶貝了吧？要知道當時自己也是隨口跟他那麼一說，只是想著萬一要有那豈不是更好，其實真也是沒報太大的希望的，那東西哪是輕易就能得到的呢？非得是千辛萬苦加機緣巧合缺一不可呀。
不過看方家小子的架勢還真說不好啊，沒準就真是好運氣讓他給淘弄著了呢，要真是這樣，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也就不怪他自稱是自己的財神爺了，要知道這玩意兒可是鎮子里的首富李家老爺許了自己重金想要給唯一的兒子續命用的東西，就算是先不提錢，單只是這東西要有的話能救人一命那也是好的。
「听得你這樣說，難不成你是已經找到了？不過，這是大事情，咱丑話說到頭里，也不是我在嚇唬你，這件事卻是做不得半點假的，如果有一丁點兒的差錯，那可都是能要人命的大事，到時候，就算咱們有再好的交情，怕也是保不了你。」何老爹當然知道方老二的為人，當初跟他說的時候就點明了這東西的價值，他自然是能知道事情的輕重，自己也相信他若是沒有十分的把握也不會跟自己來提這個事情，卻還是想著再確認一下的好。
方老二沒言語，只微微一笑，伸手入懷，自懷里取出一個紅布包裹，輕輕的放在何老爹身前的櫃台上，「老爹若信不過俺，何妨自己親自驗驗。」
何老爹倒沒客氣，直接就給打了開來，紅布包裹里是一個做工精致的木頭盒子，想來這盒子也是方老二為這東西特意制的，還真是有心了。
打開盒子，里面的東西讓何老爹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只見這老參蘆、艼、體、紋、須無一處不是上品，根據多年的經驗判斷百年是一定過了的，不由得心中大喜。哈哈笑著，「方家小子，這次你確然是給俺帶來了個好東西，你等著，俺這就去給你取銀票。」
何老爹正想拿了盒子走，卻給方老二大手一伸搶了先，「老爹莫要著急，俺剛剛就是先給老爹看看這是不是就是你要的東西，既然老爹說是，那咱們現在就開始來說說這價錢。」
「價錢我當時不是都給你講好了的是兩百兩嗎？你還問啥東西值這許多錢來著？難不成你是忘記了？」何老爹好心提醒著。
「那個我倒是沒忘，可是我後來又去跟別人問了一下，才知道這東西當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很值錢的，而且你要曉得，我可是一整個兒冬天窩在那深山里好不容易千辛萬苦才得了這個東西，差一點兒連我的小命都給搭上了。」
說到這里，方老二又故意再看了眼何老爹的反應，才接著道；「而且人家去過京城的人還告訴我，這東西要是拿到京城里去賣，那少說也能值得上千兩的銀子。」
听得他提到上千兩的銀子，何老爹的眼楮就瞪的圓圓的，給氣得說不出話來了，臭小子是想說要上千兩銀子不成，要知道那李老爺總共也才答應給自己三百兩銀子而已，難不成他是想讓自己倒貼給他七百兩？
「不過這話又說回來，咱這里畢竟就是個小鎮子，哪里能跟京城里比呢？」方老二見何老爹變了臉色，就趕緊的把話往回拉了拉，果然何老爹的臉色就緩了一緩，「但是就打個對折哪不是了？那算算也得有五百兩的數呢。」
看看何老爹的臉色又沉了下去，方老二不等他說話，就又接著說道︰「我也打听了，咱這鎮子里有那麼多錢的也就那幾戶有錢人家，普通人家是拿不出錢買這個東西的，可這幾戶人家里就沒有一戶是大方的，想來這頂破大天也就能出到三百兩的價錢來買這東西。」
偷偷瞄瞄何老爹的臉色沒有再接著往下沉，那這個數目就應該是差不多的，「所以呀，我想著要少了三百兩的話，這東西我是堅決不賣的。我寧肯留在家里，指不定啥時候咱家人也能用的上」
何老爹總算明白了，和著他這是想讓自己白忙活呀。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就去接著算賬，一邊算一邊說著，「我說方家老二，你這話說的倒也在理兒，你這東西確然是個好東西，你這主意也確實是個好主意，你就且拿回去留在家里，說不準啥時候就能派上個大用場。」
額？方老二給這話說的一愣，轉而又是一笑，「我本來是這樣想的，可我又一想，這不論是多好的東西，給需要它的人才能顯出它的好處，我把它擱在家里，它再好也只是個物件，也發揮不了它的作用，莫不如就把它拿出來救人一命，也算是成全了一家子的人，我也樂得做了一件善事。」方老二頓了頓，拿手指頭敲了敲裝山參的盒子，「而且這件事情要認真說起來，還要多謝老爹你記得來同我說上一說，我少不得也要賣老爹一個面子，不如我就再讓出去三十兩銀子，老爹你覺得是不是這樣咱們就誰都不吃虧了？」
何老爹心里憋著火氣，三言兩語就給這摳門兒貨又坑去了七十兩銀子，唉！心里嘆著氣，反正已經習慣了，哪次不都是這樣，好歹是給自己留了三十兩。
「啊不對，」正要轉身去給他拿銀票的何老爹听見他這樣一喊心里就「咯 」一下子，果不其然，方老二又開始訴苦，「老爹，你還是再多算六十文給我好了，你是不知道，我家前天晚上來了個客人小娘子，結果我大哥就讓我把在劉財主就干活結算的工錢拿出來六十文給她添置東西，你可是知道我那錢賺得辛苦吧？那小娘子卻不知道節儉，估模著現在已經把錢花的一文都不會剩了，所以你還是再多結給我六十文好了。」
何老爹生生的就要給氣得吐了血呀，你家客人又不是我家客人，這她花了錢咋還找我要來了呢？偏還能要的這麼理直氣壯。
麻溜的給了他二百七十兩的銀票，又數了六十個銅板還附送個裝錢的舊荷包，快滾吧，快滾吧，可別讓我再看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