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海倫氣喘吁吁的爬上那久違的樹屋床下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的樣子其實已經狼狽不堪了。身上的衣服好多處都被粗糙的岩石模破了,並且磨破衣服之後就直接磨破了她那稚女敕的皮膚,使她的手上、手肘和膝蓋,幾乎是所有能和洞穴接觸的地方都被擦破了。
鮮紅的血從磨掉皮的女敕肉中滲出來,可海倫好像完全不知道疼一樣,連休息一下都顧不上,就直接沖出了樹屋。
晨光已經透了出來,讓海倫可以看清楚這里還和她第一次被阿喀琉斯抗上來的時候一樣,只是彈丸大的地方一眼就看個遍,根本沒有阿喀琉斯的影子。
海倫甚至還到當初阿喀琉斯坐著削木頭矛的地方看過,地上沒有木屑了,但還留著幾根半成品在那里。繞了一圈,海倫無意中看到當初阿喀琉斯給自己演示的時候擲出長矛後插在樹干上的痕跡還在,只不過那棵樹沒有死,現在幾乎將那個傷痕撫平了。
無意中伸手模了一下當初阿喀琉斯用飛矛投擲在樹上而留下的那個痕跡,海倫的心里猛然想到一句話︰時間會撫平一切!
「阿喀琉斯!」海倫站在這座山的最高點,放聲大喊著。她希望阿喀琉斯能夠听到,能夠回應她一聲。可是留給她的仍然只有那些久久縈繞的回音而已。
山腳下,一個修長的身影听著回蕩不息的脆聲叫著自己的名字,原本急行的腳步微微一頓,忍不住停下腳步抬頭看著那高聳如雲的山峰,只是山腰之上就只有一片又一片的白雲繚繞,除了聲音之外,那個縴瘦、嬌小的影子卻總是看不到了。
海倫再次從隧道里走出來的時候,天上竟然下起來雨,不大不小卻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盆地里被一層雨霧籠罩著,雨點打在湖面上,「 啪啪」的碎響敲的海倫心頭發酸。
普洱的木屋門關著,而阿喀琉斯的木屋門仍舊敞開著,海倫趕緊跑過去把他的門關上,怕雨水打進了屋里。只是再轉身時,卻看到了自己木屋門前地上還丟著一張白紙,那是阿喀琉斯留下的字條。
海倫心里一顫,忙跑過去想要把那張紙再撿起來,只是雨水已經完全將紙打濕了,鋪在地上的時候還好,輕輕一拈就裂成了若干細小的碎片再也拿不起來了。就連那上面僅有的兩個字也被雨水沖刷的干干淨淨。
「呵呵,連最後的東西都沒有留給我嗎?」海倫想起了阿喀琉斯那已經空空如也的木屋,想起這最後碎裂成若干的紙屑,苦苦的一笑。
或許是因為整夜又整日的往返于山頂和盆地之間,早已經身軟力疲;又或是被這微涼的雨絲沖刷的心都開始涼了,有些思緒淡薄;又或是再也耐不住心里的酸澀和失落,海倫一下子跌坐在門口,就那樣讓自己仍舊淋在雨中,就連一步之遙都無法挪進屋里避雨了。
身子斜斜的靠在門框上,海倫側過頭就看到了還扔在一旁的蜜蜜果。原本就鮮紅透亮的果子已經被雨水沖洗的分外干淨,還在散發著誘人的果香。海倫伸手抓過一個,想都不想的塞進嘴里,大力的咬上一口。
「這……」然而,海倫咬一口果子之後竟然愣住了。她原本是覺得自己的心都酸了,根本就不再在乎這果子的味道,只是想要讓那酸澀無比的果子拉回自己的意念,找回應有的感知。
卻沒有想到記憶中應該酸澀無比的果子出乎意料的甜。那種甜味就好像是一杯清甜無比的果漿,帶著濃厚的香氣彌漫了口中的味蕾。可為什麼一直都沒有成熟的果子,偏偏要在自己心情糟糕透了的時候才成熟,散發著如此誘人的清香和甘甜呢?
海倫不知道這幾枚蜜蜜果是阿喀琉斯離開時,隨手摘下用來壓住那張離別字條的;還是他知道自己要離開的時候也想要品嘗一下那本應該是酸澀的果子,卻意外的發現了果子成熟的秘密,所以特意留給自己的。但海倫卻知道,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這都絕對是一個好的預示。不然沒有理由好多年都不成熟的果子,偏偏要在他離開的時候才會變甜,而且還是甜膩無比。
想到這里,海倫的嘴角才掛起一個釋然的微笑,把身邊余下的幾顆蜜蜜果都聚攏在身邊,一顆一顆的品味著。海倫才發現︰輕輕細雨、淡然山色、湖光朦朧,周圍的一切好像都變得更加深情,而嚼在嘴里的果子,也已經變成了真正的甜蜜蜜了。
那天之後,普洱發現海倫的身上略微有些變化,不是沉默寡言,但卻鮮少嬉笑;眼神如湖水般的清澈,但其中難掩著柔情和思念。但海倫卻再也沒有問過普洱關于阿喀琉斯的事情,一個字都沒有過,甚至都沒有再提起過阿喀琉斯這個名字。就好像這個盆地里,從來沒有出現過那樣一個人似的。
而海倫對于劍術和咒語的學習更是到了近乎痴迷的地步,每天除了正常的三餐還由她負責之外,至于找尋食物、撿拾柴火、洗衣挑水這樣的事情已經再次交給大黃和其余的幾只猴子去做了。而海倫則是利用除了吃飯睡覺之外的所有時間來練習各種技能,以至于讓普洱覺得,自己真的多了一個可以引以為傲的好徒弟了。
轉眼之間,春秋更替又三次,海倫手里的「黑夜樹之劍」都已經褪去了原本烏黑的顏色,發出了點點寒芒。按照普洱的說法,那是因為海倫的魔法和精靈力量已經達到了一個非常高的境界,而黑夜樹之劍是隨著使用者的力量增加而增進的,現在已經由一把木劍,逐漸轉化成了真正的利器,是一把攻而不克、又可以增進咒語力量的神器了。
「普洱,出來吃飯了。」海倫把晚飯做好,一邊擺著桌子,一邊大聲的叫著普洱。最近普洱好像瘦了,臉上的皺紋也多了,海倫特意做了些他平時愛吃的。
「嗯,來了。」普洱拄著拐杖進門,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坐了下來,卻沒有如往常一樣急巴巴的抓起勺子就吃,而是一直等到海倫也坐了下來,才抬頭看她一眼,絮絮叨叨的念著︰「以後不用叫的那麼大聲,我耳朵不聾的;還有,你的頭發那麼長了,應該綁起來再煮飯呀,我已經不止一次在飯里吃到你的頭發了。還有啊……」
「行了,我知道了,嘴巴是用來吃飯的,不是用來碎碎念的。你是男人,就算年紀大了也還是屬于老頭子的範疇,別把自己弄的跟個喋喋不休的老太太似的,用飯都堵不住你的嘴嗎?」海倫白了普洱一眼,但還是放下了已經端起來的飯碗,把已經長的過了肩膀的金發攏在了腦後。
這三年來,海倫最欣慰的就是頭發一直在長長,而且因為自己保護得當,又注意不再弄錯咒語,所以再沒有發生過頭發被燒焦而不得已再次替成光頭的事件。海倫估計按照這樣的速度,再過兩年吧,當自己也到了十八歲成年禮的時候,應該就可以到達長發及腰的效果了。
呵呵,十八歲……。海倫端著碗不自覺的呆住了,眼前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一次,那個人的成年禮!
猛然間,海倫的心頭像是被閃電擊中了一般,有一絲特別的影像在腦海里翻騰出來。那是阿喀琉斯給自己看他的腰胯上浮現的那個黑色的、類似于戰龍的圖騰的畫面,而那條只有在他全力激發體內的能量的時候才會浮現出來,據說那是作為男人擁有神力的標志。
而海倫驚的是,她終于想起了為什麼看到那只信鴿腳環的碎片後會感覺上面的花紋十分的熟悉了,因為那上面的花紋和阿喀琉斯腰胯間的圖騰很相似,應該就是戰龍的翅膀部分。只是因為當時只見過一次那樣的圖騰,而殘余的碎片又太小了,所以海倫只是感覺熟悉,卻在三年後才想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那個花紋有熟悉的感覺。
如果說,自己能夠在看到的那一天就想通的話,那自己就不會放阿喀琉斯離開,起碼會讓他說清楚或是留下一個去向再離開的。可自己偏偏笨到現在,到現在才想明白他為什麼離開。
那只鴿子一定是來給阿喀琉斯傳遞什麼消息的,傳遞一個十分重要的信息;可鴿子被自己吃掉了,找不到任何的線索,只能從腳環上看出是和那個圖騰有關的地方發出來的;所以阿喀琉斯的不辭而別可能是無可奈何,可能是時間緊迫,也可能是迫不得已。
「普洱,阿喀琉斯去哪兒了?那個戰龍的圖騰又代表什麼意思?」海倫在呆愣了良久之後,突然這樣大聲的問著普洱。這也是在阿喀琉斯離開之後,普洱第一次從海倫的嘴里听到這個名字。
而普洱的表現卻異常的鎮定,仍舊吃著碗里的飯,就好像沒有听到海倫那麼大聲的質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