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去看看這些家伙來沒來？」葉子沖兒子喊。張小涵低著頭做卷子不吭聲，心里卻琢磨著也該來了吧？一會兒教堂的糖果發完了還有什麼意思？
門突然被推開，幾個孩子擁擠著跳進來。「干什麼呢？遲到幾分鐘就延堂幾分鐘，一個個太過分！」葉子訓斥他們卻被秦佳雨熱情的摟住脖子晃︰「葉子老師，我們要去教堂，我們絕不亂跑，你領著我們去好不好？」
藍青婷也拉著葉子的手不自然的緩緩地搖動，動作有些僵硬勉強，卻抵不住秦佳雨一個勁的遞眼色︰「親熱點，熱得讓老師受不了！」
「我不會呀！」藍青婷對年輕女人的手和臂彎覺得非常的陌生，撒嬌也要來自于心靈才會自然，她干脆甩開葉子的手，葉子敏銳的感覺到她的逃避和反感。
多虧于多多懷里那個包的得五顏六色的大柚子，他笑嘻嘻的捧過頭頂問葉子老師聖誕快樂。
實在無法抵擋孩子們的撒嬌耍賴，葉子只好大聲宣布可以去教堂，但是八點之前清點人數，不許打架不許喧嘩，注意安全！「耶！」孩子們齊聲歡呼。
「章魚別用功了！」賈瓊伸著脖子喊張小涵，張小涵沖刺出來，這是他給同學們出的主意，媽媽向來吃軟不吃硬，只要不挑戰她的忍耐底線，她是寬和仁厚的。
米超卻毫無興趣的換上拖鞋進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始學習，葉子開始為難。這個米超性格內向，心眼轉的沒有眼珠子快，可是卻極其刻苦。就這樣把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扔在家里有不盡職責之嫌。葉子求救的望向兒子，張小涵抱頭就跑︰「別打我主意，我絕不會在家陪著他。」
「正好讓他在家看家，葉子老師我們走吧！」秦佳雨迫不及待。
于多多只好命令米超穿衣服上教堂別扯大伙後腿，否則殺無赦！米超卻非常堅定的闡明自己的立場和信仰︰「我家信佛，我媽說佛主和耶穌總打架，我不能叛變！」
「不理他，缺心眼！」秦佳雨拉著葉子往出走。「不會的題留著我回來給你講哦，我們馬上回來給你帶戰利品••••」葉子為米超留下一串囑咐。
孩子們你追我趕的上路，天空飄著纏纏綿綿的雪，路燈下旋轉著金子般的光芒，像是一個濃得化不開的夢。腳底傳出「咯吱咯吱」歡快的聲音，葉子前後左右數身邊的學生人數，怎麼數都多了一個。那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架著瓊的雙臂在雪地滑行，不時的傳過來瓊歡快的笑聲。
葉子快步追擊厲聲的喊了聲賈瓊的名字。那個男孩子慌得松開了手，把瓊摔在了雪地上。
「你爹的腿，你想摔死我是不是？」瓊扶著**歪著頭齜牙咧嘴。
「不能去了，我們回去！」葉子憤怒的命令。她絕不能給早戀的根苗提供陽光和土壤，這是罪過！
「媽媽，媽••••你息怒！人家是正常交往，其實我們是正常的，家長是不正常的，你好好想想？你該反思了！」張小涵拉住媽媽的衣袖拖延時間。
孩子們早撒歡的跑遠了，葉子這個後悔，要是讓那個徐穎知道還不得瘋了似的咬她，「賈瓊，我們需要好好談談，」葉子推開兒子去找賈瓊，她卻利索的一骨碌爬了起來︰「吳迪，快跑呀！傻逼呀！」賈瓊扯著吳迪的手臂飛奔，張揚的雙臂像是稚女敕的翅膀。
「兒子••••」葉子回頭又要逮住張小涵，他卻已經飛遁，「媽，你慢點哦，我們山上見！」早知道這些個孩子都是不安分的野馬自己偏偏要做這個失敗的牧人，葉子連連叫苦。
新立礦的教堂坐落在離居民區三里多地的小山上，尖頂式的紅磚紅瓦架構，周圍成片的松樹林，松林里散落著高低起伏的墳墓。林子邊上是一望無際的田野，盛夏時成片成片的玉米大豆連成無邊綠色的海洋。
教堂的尖頂和四周以及高大的鐵藝門上都圍著閃閃爍爍的彩燈，松枝裝點成的聖誕樹下站著個紅衣紅帽白胡子的胖胖老人，只是手里沒有拎著口袋，時而還要管理一下秩序。總會有一些調皮的少年在雪地里打雪仗，然後演變成真正的打架斗毆。
葉子焦急的步入教堂的院落時，同學們已經玩得熱火朝天，室內傳來悠揚的贊歌，室外冰天雪地里熱情如火的歡呼打鬧。
葉子專注的找賈瓊，拽住于多多問個究竟，于多多臉上的汗氣幻化成霧︰「老師，人家談對象呢！」說著掙月兌開跑遠，身後周易已經「嗷嗷」的叫著追了過來。教堂的大院成了獵場。
「談對象？」葉子徹底驚呆，都是垃圾食品催熟了他們的身體，多情的小說麻醉了他們的心智，不是說九歲的女孩就當了媽媽麼？九歲，在舊社會也就是個童養媳的級別，無論如何也當不了偉大的母親。
葉子必須納定心神在滾打嬉鬧的孩子堆里把瓊找出來，可惜她像一個小偷似的觀察來去愣是沒發現瓊和那個吳迪的影蹤。
「這還了得！丟人了麼！」葉子仗著膽子模向那片黑黝黝的樹林子，「不會吧！戀愛的孩子喜歡隱蔽也不至于到死人堆里談心是不是？」葉子邊否定自己的猜疑邊不由自主的往前邁步，補課老師把一個女孩子弄丟了天地不容！
「我的女兒，除了在學校里上學其余的時間都留在家里，我不許她結交不三不四的朋友。我的女兒從小嬌生慣養，不能磕著、踫著、傷著••••」葉子耳邊響起徐穎的話，那是一個午後，她來拜訪葉子，示好還是示威？葉子到現在也沒弄明白。
「 嚓」一聲，腳底枯枝折斷，葉子的腿軟乎乎的，她不得不扶著樹干極目張望。
隔著一個小柵欄門就是燈火輝煌處，那里有歌聲和笑聲。眼前卻是一望無邊的黑暗和死寂，寒夜里亡魂都在休息。葉子不敢再向前走半步路，她戰戰兢兢的退回來，跳進教堂院子的時候，竟覺得這道紅牆就是生與死的一道屏障。
燈光閃爍處孩子們忽然散了，再出現時懷里都抱著塑料袋裝著隻果橘子和糖。
第一個蹦到葉子面前的竟然是賈瓊，她把手里的水果都推到葉子的懷里︰「葉子老師，給你，我不能帶回家！」燈光下她閃著黑色的快活的眼楮，身後那個男孩子一手一個隻果舉得高高的，「葉子老師聖誕快樂！」
「我不快樂！有你們我敢快樂麼！」葉子橫了他們兩人一眼。只可惜夜色朦朧中不滿的表情失去了警示別人的作用，葉子換成了怒吼︰「收隊！張小涵清點人數回家！」說罷拉著賈瓊就走。「你知道麼？我恨不得給你們每人一巴掌！」葉子氣哼哼。
燈光下那個聖誕老人奇怪的盯著葉子，忖思著葉子如何會有這麼多的孩子，而且還帶領著這些孩子來騙平安果，沒有計劃生育麼？
葉子一路上都沒有放開瓊的手，瓊貼著她乖巧的前行，偶爾還搶救一下葉子因路滑而摔倒的危險。終于到家，瓊用力的想要掙月兌︰「老師，我想和他說再見！」瓊絞著手指低頭懇求。
葉子遠遠地望過去，那個男孩子孤獨的背影處雪花悄悄地飛舞，璀璨的期待的目光使路燈暗淡。
「去吧！還有二十分鐘放學，我在門口等你。」葉子拍了拍瓊的肩膀。
瓊翻過身摟住葉子的脖子︰「你要是我媽媽多好！」葉子哭笑不得︰「我是你媽媽也不會允許你胡來，掌握分寸就是朋友，你們本來就是朋友麼！不是嗎？」葉子有些自欺欺人，但是她想讓瓊也覺得這不是談戀愛，戀愛畢竟比交朋友更高端更復雜更斗智斗勇。
瓊像鳥兒一樣飛過去，吳迪伸出雙手迎接她，她用腳踢了吳迪膝蓋一下，吳迪錯身閃躲並用力的捉住她的手臂，兩個人不停地笑。
葉子把視線收回來望向天空，飛雪彌漫天地看不到星星，遠處的人兒在雪霧纏繞的光影中不知疲倦的追逐。十分鐘了，葉子看看表喊賈瓊回來，像在召喚留戀天空的鳥兒。
「瓊，回來了，」盡管兩雙小手還在彼此取暖，四目感傷的相望。
葉子又等了兩分鐘，瓊才戀戀不舍得走過來。葉子拉著她進屋換鞋子，打掃雪，等家長來接。
屋地上到處扔著咬了幾口的隻果和半個橘子，于多多正在用糖塊當石頭打人。
「你們能不能別浪費？沒花錢的東西就不是東西了麼？要學會節儉，等著挨餓年頭的時候有錢都買不到食品•••」葉子彎著腰撿糖或者隻果，卻哪里有人听她的訓教。挨餓畢竟是非常遙遠的事情，哪個家長舍得把自己的親生孩子放到撒哈拉沙漠上晾曬風干幾天，讓他們嘗嘗挨餓的滋味？
「葉子老師，不要把吳迪的事情告訴我媽媽好不好？」瓊的紙條傳到了葉子的手里。
葉子抬頭看到一雙雙求救的眼楮。
葉子莞爾一笑在黑板上寫道︰「異**往注意安全，本是朋友說著什麼戀愛？家長談虎變色，老師叫苦連天，你們實在不應該！問你們以後乖不乖？」
「乖！乖！乖！」孩子們齊聲回答。
葉子把瓊的紙條扔回去︰「學習不能落下，朋友不能辜負，分寸不能不要，在我這里沒有早戀只有知交！」課堂里爆發出陣陣叫好聲。
「瓊，回家了！」瓊媽的聲音如雷貫耳，孩子們輕輕的顫抖有的還夸張地聳動幾下肩膀。「狼來了！」于多多齜著牙。
「你媽才是狼，是大母狼！瓊有力的反擊，還說出了狼的性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