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涵，你太惡心了！往桌子上蹭大鼻涕。」一邊喊于多多一邊把手迅速的撤回來並雙手交替著亂蹭。這一蹭不要緊，兩者手黏在了一起。「怎麼回事？我的手•••「再回頭一個人影沒有。中午放學著急回家，誰還理他是雙手長在了一起還是一個人在擊掌相慶？
也只能這樣左手貼著右手回家了，他可不想再試著分開它們，手上的皮膚一扯就會疼。
路上，賈瓊的爸爸開車接女兒放學，瓊拉著張小涵一起上車。張小涵不喜歡瓊爸下壓的眉毛和深沉的小眼楮，極力拒絕。又經過了那所幼兒園，樹蔭掩映中天藍色的滑梯靜靜地停泊在哪里，就像一艘盛滿快樂的船。
「還不快走，傻看啥呢？」張小涵的後背被用力的擊打，他差點沒背過氣去。「米超，你干嘛？」張小涵懊惱的盯著眼前的301號，全年考試倒數第一的男孩子。「我招呼你回家呀！為什麼還用眼楮瞪我？」米超正了正瓶底厚的眼鏡，「我就不明白了•••」他翕動著鼻子叨叨咕咕。「我都不知道你明白什麼？」張小涵撇下他一個人往前走。這家伙好像缺心眼，打聲招呼就像較量武功，怪不得全班的同學沒有一個人喜歡他。
「我就不明白了，你看書的時候用眼疾麼？」米超急切的追趕上來。張小涵被問得一愣一愣的，「我不用眼楮我用嘴。」他只能這樣回答。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學習那麼好怎麼就不近視眼？」米超不好意思的撓著刺蝟頭。
「眼楮是心靈的窗戶，我不想給它掛上窗簾。」張小涵繼續快步的往前走，想甩月兌他。
「你慢點，我們兩個順路。」米超緊追張小涵不放，可是追上後有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只能一路沉默無語。
張小涵家在東小屯邊緣臨近一條寬闊潔淨的水泥路，隔著這條路就是賈瓊家的二層小樓。蜿蜒的乳白色欄桿上攀爬著綠色的藤蔓，粉色的喇叭花奏響正午的交響曲。二樓的陽台上，賈瓊扯著嗓子喊︰「張小涵大笨蛋，大笨蛋張小涵。」張小涵仰望著她的身影，她的雙手正在用力的揮舞。
「瓊，你能不能像個女孩子？張牙舞爪的喊男孩子的名字成何體統？」瓊媽徐穎皺著眉頭提醒女兒。「我喜歡，管得著麼？」賈瓊依舊極力的俯視張小涵正在推開那扇木色的柵欄門。
米超的那聲「白白」在張小涵的耳邊熱切的響起來，「我一會來找你上學，」米超殷勤的縮一下脖子。張小涵毫無興致的點點頭。
沿著那條紅磚鋪就的小路，張小涵伸手摘了一個大紅柿子。「媽，我要吃糖拌柿子，」他興沖沖的喊。十三歲的男孩子見到母親的時候還有掩飾不住的依賴。
「好，摘幾個拿進來。今天上課怎麼樣？」張小涵的媽媽葉子應和著兒子，並細致的打量兒子臉上的表情。母親是孩子心靈的晴雨表，他們的喜怒哀樂沒法逃過母親的眼楮。
葉子喜歡打听兒子學校的事情，兒子也願意說，兩個人常常會因為某些趣事笑作一團。
「媽，我今天兩次和我們的訓導主任牛靜正面交鋒，她給我上了最終有要的人生一課。」張小涵盡量端正態度，想要抒發一下自己的感想。
再看母親嘲笑的眼神，又撐不住發起了牢騷︰「老娘，我上午太倒霉了！訓導主任怎麼就盯上我了呢？」
葉子微笑著回答︰「愛之深責之切，牛靜覺得你有出息才管你，別不領情。說起來我和牛靜還是初中同學呢，有機會請她吃頓飯擺月兌她多多關注你。」
「什麼？老娘，你是不是我親娘啊？花錢請別人管教你這麼出色的兒子？」張小涵不樂意了。
葉子轉移話題︰「和你商量一件事，我想弄一個初中數學物理輔導站，你不全學年第一嘛，找兩個人來補課沒問題吧？」葉子把兒子舉高到與自己平行的位置，讓張小涵立馬挺胸抬頭成了小小男子漢。「有分紅嗎？」張小涵把頭湊近母親。
「如果你自己交學費，買衣服，做飯吃，分紅可以有。」葉子陰陽怪氣的回答。
「又來了，能不能換點新鮮的。還有你敢不敢一個星期給我點零花錢？體育課想買瓶水都沒錢，于多多總給我買東西，你不是說有來有往才是交友之道嗎？」張小涵趁機提出憋了六年的小要求。
「哦，是該給你零花錢了，初中生了麼。」葉子拉開一個小黑色皮夾子，掏出十元錢遞給兒子︰「這是一個星期的零用錢。」
「十元？老娘你出手真是大方！人家于多多一天就幾十元錢，我這還要一個星期•••」雖然不滿之情溢于言表，張小涵還是迅速的把錢塞進了衣兜里。
「穿衣吃飯量家當，就是說沒錢人不能模仿有錢人的日子，借錢瑟是最不要臉的事情！」葉子的語言通俗易懂，嚇得張小涵連連叫停，「我知道了，只是也太少了點。」張小涵往嘴里塞了一塊柿子，大有不平之感。
「我有個辦法增加其的收入，」葉子故意賣關子。
「什麼？我听著呢！」張小涵兩眼冒光。
「你考一個一百分就加五角錢，考一個一百分就加五角錢，五角五角無窮盡也，」葉子沖兒子眨一下眼楮。張小涵一個勁的點頭︰「不許騙人！不許反悔！」葉子瞪兒子一眼，大有隨你便的意思。
「也是哦，老娘還從沒有騙過我，我相信你！」張小涵心情特好，多吃了一碗飯。
于多多回家的時候，媽媽正在電腦前面玩斗地主。他抱著拳頭焦躁的踢門，媽媽一路小跑出來開門，眼楮卻盯著電腦屏幕的方向︰「有鑰匙自己不開，」抱怨一句人已經坐回到電腦椅上。
「媽，看看你兒子兩只手長到一起了，」于多多哭咧咧的嚷。「胡說，手還能長到一起？」話雖這麼說，多多媽還是松開鼠標出來一看究竟。
「哎呀，沒事玩膠水干什麼？」她試著拉開兒子的手，于多多掙月兌著喊疼。多多媽趕緊給多多爸爸打電話，讓他別應酬飯局趕快回來，說他們的寶貝兒子兩只手被膠水黏上在家里鬧人呢。
「好兒子，你難受就把手放在桌子上歇著，媽媽喂你吃飯。這是在新新飯店要的地三鮮還有鍋包肉，」多多媽哄兒子坐到飯廳的椅子上。
「我不喜歡新新飯店的味道，換一家，」于多多邊咀嚼便命令母親。
「好，明天我們換一家，」多多媽像應付一個三五歲的小孩子。
飯吃完，于多多爸才回來，手里拎著一瓶無色透明的液體叫信那水，能夠分解萬能膠水。
「老于，你快點吧！我都年一中午阿彌陀佛了。」于多多把雙手送到父親面前。
父親拉著兒子到洗手間在洗手盆上向于多多的手上澆灌信那水，他的手很容易的分開了，手指上殘留顆粒狀的灰白色的固體。「什麼味道？」于多多皺著鼻子一個勁的用水沖洗。
「沒事了，我那邊酒局還沒散呢。」多多爸招呼一下老婆又急急地離開。
「老于可真夠忙的！」望著老爸肥碩高大的背影于多多忍不住感嘆。
「忙來忙去還不是都為了你，」多多媽讓兒子進臥室睡個午覺，听一上午課太辛苦，直脖子瞪眼立規矩，學生不容易！
于多多把衣服月兌下來仰躺在床上，玩了一會手機累了一歪頭入夢。
「哎呀！我的祖宗，這肚皮得罪誰了？」于多多被媽媽心疼的尖叫聲驚醒。
「你干嘛呀？我正夢見和藍青婷蕩秋千呢，你這一嗓子把她嚇跑了。」于多多掃興的側身躲避母親。
「什麼藍青婷紅蜻蜓的？你的肚皮變成了紫蜻蜓。誰干的？告訴媽。媽給你討回公道。」多多媽急了，兒子長這麼大，她沒舍得捅一個手指頭呀，怎麼可以任由別人這樣摧殘？
「大姚老師，」于多多懶洋洋的回答。
「大姚老師？男的女的？他有沒有孩子？手刺撓回家揪自己兒子去為啥拿我兒子練手勁？不行，我得找她評評理。」多多媽豐滿的胸部氣的一鼓一鼓的。
「願意去你就去」于多多不耐煩的往身上套一件白色藍色粉色格子的棉t恤。
「走，你以為我不敢麼？」多多媽抓起車鑰匙陪兒子一起上學校。
到了學校，兒子獨自去班級，多多媽在走廊里費了躊躇。這麼去找老師行嗎？萬一發生爭執老師以後能不能給兒子小鞋穿？不去吧又咽不下這口氣，以後他要是在拿兒子的肚皮練習推拿呢？
就在多多媽來來回回轉圈圈的時候，高高老師進教室，看是嫂夫人連忙請她進屋。多多媽拉著他低聲的嘀咕要單獨約見大姚老師。
大姚老師慢騰騰的出了教室，高高謙和有禮的告辭離開。多多媽見是個女老師立刻伸手熱情的拉住她的手臂，邊自我介紹︰「我是于多多的媽媽，我想和你談談。」大姚老師的眼底卻依舊是冷漠的，猜疑的，不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