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作家馬家輝的《目迷*》里有段話叢衡衡長久以來都非常喜歡,「……至于中年歲月,可難熬喲,後顧依然隱隱記得少年浪漫的余香陣陣,香氣撲鼻,意起心撩,你仍在暗暗渴求牽觸一只仍能挑動你的荷爾蒙的手掌;前瞻則是擔心一旦放開手上所有,誰敢保證下一站的風景更佳更俏,誰能保證不會落個晚景無靠淒涼,萬一抓回來的不是昨日余香而是未來虛妄,慣習于計算的中年的你豈不大嘆賠了夫人又折兵?你,敢冒險?」。
三十多歲真的就可以說是人到中年了?叢衡衡不知道,盡管她一直覺得自己還很年輕。不過孔夫子曾說「三十而立」。
你,敢冒險?
叢衡衡是不敢的,更是不願意的。從認定了衛馳的那一刻起,她就全心全意的愛著他,她就把自己的全部,自己的身心奉獻給了他。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叢衡衡向來是如此執著的認為的,但是現實生活中的事情卻總是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
衛馳近段時間變得有些古怪。
出差的的時間長了,在家的時間短了;出門的時間早了,回來的時間,不是晚了,而是越來越不確定了。23點至24點之間回來那算早的,凌晨2點至3點回來屬于正常,夜不歸宿,也是經常的,就算是在家的時候衛馳也經常是一付魂不守舍的樣子。
叢衡衡旁敲側擊也罷,正面出擊也罷,問過了無數回,統統被衛馳一句「公司忙」擋了回去。
叢衡衡撇了撇嘴,忙?你能有剛組建公司的時候忙?不過是借口罷了。心底的不安如同燃著了的小火苗,嗖嗖的往上燎。
結婚前一年的時候衛馳所在的公司惹上了一場很復雜的官司,還沒分辨出子丑寅卯就莫名其妙的解體了。析產的時候已經做到了銷售經理位置的衛馳和其他幾個兄弟聯手接管了公司。繞開了先前官司的麻煩,順著原來業務的方向。4年之後的今天雖然還是個只有十幾個人的小公司,但是已經有了不菲的利潤,並向著康莊大道闊步前進。
明明早已經是步入正軌,偏偏變得比最初的混亂時期還要忙,難道真的只是叢衡衡的女人的敏感作祟?
有些事情她早已經感覺不對勁了︰
衛馳車的副駕駛座靠背上,彎彎曲曲的粘了幾根深棕色的長發。問他時,輕描淡寫的解釋說︰「公司的出納去銀行,搭順風車落下的。」
叢衡衡卻很清楚的記得,衛馳公司的出納是個有著筆直的黑色長發的小女生。于是那幾根棕色的卷發蛇一樣彎彎曲曲鑽進了她心里。
衛馳換錢包了,
衛馳換領帶了,
不等叢衡衡問,衛馳很平靜的說︰「公司合作對象送的。」
可是為什麼連車載香水都要換呢?他不是說最喜歡自己挑選的味道嗎?
像所有疑神疑鬼的女人一樣,叢衡衡開始自覺不自覺的神經緊張起來……
星期五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叢衡衡的手機響了,是衛馳的電話。衛馳說他臨時出差,直接就從公司走了,要大約一個星期後才能回來。叢衡衡嗯嗯啊啊的答應了,又叮嚀了好一陣子才掛了電話。心里卻並不相信衛馳的話。
前面有兩次衛馳說出差,可打電話到他公司,秘書小姐的回答卻是「稍等」。這次會不會又是他故技重施了呢?
叢衡衡猶豫了一下,還是撥通了那個熟悉的座機號碼。
「請問您找哪位?」衛馳的秘書張玲年紀不輕了,已經是個十歲孩子的母親,可是聲音甜美。不知情的人總以為衛馳身邊藏了個二十出頭的美嬌娃。
「我是bd公司的業務部主任,和你們衛總約好今天下午見面。不過,我臨時有事情,不知道能不能請他等我?」叢衡衡近些日子有些感冒,聲音沙啞,所以並不擔心張玲听出是她的聲音。
「對不起,衛總今天不在公司,您方便將時間改到周一嗎,或者,您是否方便他回來後我聯系您?」張秘書一如既往聲音甜美,專業、滴水不漏。
「不,謝謝了。我打他手機好了。」叢衡衡掛上了電話,心底泛起了一層寒氣。他,又說謊了!
一個男人對他的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說謊只能代表一件事——他出軌了。
叢衡衡的眼眶開始泛酸,眼淚不爭氣的涌了出來,嘴角卻彎彎向上勾起。衛馳,原來我們之間也會有今天……
第一次哭是因為你不在,第一次笑是因為遇見你,而第一次笑著流淚卻是因為不能擁有你。你是不是真的背叛了我?
「喂!你多想了吧你!說別人我還信,可你們家衛馳?打死我都不信!誰不知道啊,他為了把你追到手費了牛勁了。你自己拍著良心說說,那幾年你把人家都擠兌成什麼樣了。他現在不把你當祖宗供起來?別逗了,他出軌?我看你的腦子逗秀了!」美棠連珠炮似的數落著叢衡衡,順便又往嘴里塞了兩口布朗尼。
叢衡衡被美棠的一頓數落噎的找不到北,緩了好一會才順了氣。
美棠是叢衡衡的閨蜜,更是她二十幾年的鄰居,小學、初中、高中的同桌,大學的同校校友。是她斷了骨頭不斷筋,換心換肺不換男人,可以肆無忌憚的說出自己所有秘密而不必擔心會被背叛的至交好友。
叢衡衡的眼眶再次不爭氣的紅了︰「你當我願意這樣猜他?一個女人連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我他媽的活的太失敗了!」最後的那句幾乎是喉了出來,低沉而壓抑。
美棠頓時瞪圓了眼楮,驚住了!向來溫婉內秀的叢衡衡居然出口成髒?!
「不會是什麼誤會吧?我是說,畢竟衛馳追的你,還是好不容易才追上的。不是說,男人對費盡心思的來得尤其珍惜嗎?」
叢衡衡有些泄氣的耷拉了肩膀,一付頹唐的樣子︰「我也希望不過是我敏感了,可是……」
「可是什麼?你發現他出軌的證據了?」美棠已經控制不住自己,身體前傾,上半個身子幾乎爬在了咖啡桌上,兩只又圓又大的眼楮死死盯著叢衡衡,里面寫滿了不置信。
叢衡衡身子向後躲了躲,無奈的看了看好友,心下有些羨慕她那凡事不上心,好奇寶寶般的心態來。「你別這麼一驚一乍的嚇我。家里被姓衛的氣,找你來,你卻又這樣。」叢衡衡嘆了口氣,眉頭微微皺了皺。
美棠有些不好意思了,訕訕地一笑,正襟坐好︰「我還不是關心你?你說,你說,我好好听就是了。」
「他最近頻繁出差,車上有女人的頭發。還有……」叢衡衡遲疑了下。自從發現衛馳以出差為借口騙自己,叢衡衡就用上了心。
衛馳的電話單,她查過。沒有異樣。于是她想,對方一定是一個沉得住氣的女人。
衛馳的銀行卡,她查過,沒有異樣。于是她想,對方一定是一個心思縝密的女人。
沉得住氣,心思縝密,這樣的女人不簡單!這樣的女人往往看起來無欲無求,其實並不是真的無欲無求,她們往往是以這樣的假象為遮掩,以求謀到更大的利益。
說的通俗些,應該可以看作是二女乃和小三的分別。
不少的二女乃看中的是男人的錢,名分什麼的並不太在意,只要錢滿足了,自然就會安分守己于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而小三就不同的,她們要的不僅是男人的錢,更是男人的名分,她們的人生奮斗的終極目標就是——豁得一身剮,要把大女乃拉下馬。
于是,叢衡衡認定,衛馳外面是有女人的,這個女人還應該是個心機似海的小三。
戀愛時,我不斷尋找你愛我的證據;而現在,我卻在尋找你出軌的蛛絲馬跡。衛馳,你知道嗎,我是多麼希望這一切不過是因為我的過度敏感,不過是我自己庸人自擾。
叢衡衡知道她是真的想為衛馳辯白,真的希望最後發現一切不過是自己多慮了。
再狡猾的狐狸都有露出尾巴的時候,況且是人。
那一天,暴雨。衛馳竟然回來的很早。
叢衡衡被雷聲驚醒了的時候衛馳正在浴室里洗澡。伴隨著刺目的閃電,床頭櫃上衛馳的手機屏幕也閃動了幾下。
這麼晚了會是誰?難道是……?
叢衡衡仿遭雷擊般從床上躍起,伸手抓了手機。
是短信,沒有名字。
叢衡衡的心跳開始加快,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就是一直以來她想要查詢而一直未果的。她的指尖輕輕顫抖了起來,如果真的是令她不堪入目的,那該怎麼辦?
沒有時間可以猶豫,衛馳不知在什麼時候就會從浴室中出來。叢衡衡顫抖著雙手,輕輕點開了那條短信「被驚醒,很怕。想你,羨慕那個睡在你身邊的她」。
很押韻,不是個粗俗的女人,叢衡衡想。
背下了那11個數字,刪除。
叢衡衡猶豫了下,還是把衛馳短信的事情對美棠全盤托出。
美棠听完先是傻愣愣的呆了十幾秒鐘,猛然間咖啡桌「 」的一聲巨響︰「衛馳他個王八羔子!看老娘怎麼收拾他!!!」
叢衡衡被美棠的反應嚇了一跳,額頭上頓時冒出了三條黑線。扔下了兩張紅色老人頭,扯了美棠沖出了咖啡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