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越來越多的打進屋內,漸漸流成了一條小溪。
叢衡衡拿過了手機,屏幕發散出的幽幽的光照亮了一小方空間。已經凌晨1︰30分了,衛馳還沒有回家。
裹了裹身上的披肩,房間里的冷意愈發地重了。叢衡衡緩步走到落地窗前決定關上窗。一道刺目的白光晃過,雨幕間她看見了從車上下來的他,步伐急促卻不失去渾然天成的篤定與氣勢。叢衡衡冷眼看著奔向樓門的男人,嘴角上彎,眼眶卻覺得有些脹脹的。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黑暗中他的臉。
他嘴角的笑,模糊了她的眼。
有多久沒有見到過他的笑容了?八個月零十三天。
喜悅,溫存,溫暖……叢衡衡的心一窒,她可以用無數的話語去形容自己丈夫此刻的表情。
但,她真的,她發現,她竟然想不出任何的字眼去形容此刻自己的心境……
悲傷?難過?沮喪?還是痛苦?
似乎都不是,她只是莫名覺得冷,異常的冷,從她凝視著他的雙眸一直冰冷到腳底,心里,然後骨子里,血液里。
她有些佩服自己了,居然還能這麼鎮定自若的站在這里,為什麼接到電話的時候不去捉奸?
恍惚間,她失了神,再回過神時衛馳已經開了門進來。腳步聲中她倏地回頭,正對上那他那柔情萬千幽暗深邃的眸。
這……這溫柔,這柔情是對她叢衡衡的嗎?
曾經確實是有過的,不過那已經是如此久遠的事情了,久遠到仿佛那已經是一張泛黃的舊照片。
那一年她20歲,大學二年級;他23歲,大學四年級……
故事的開端沒有言情小說所描述的浪漫旖旎,反而庸俗的和吃掛靠在了一起。也許可以稱之為一根雪糕引發的杯具,叢衡衡想起過往時總會自嘲的想。
叢衡衡是個特別的女孩子,看似溫柔弱小的她總會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說,她最喜歡的事情之一就是在細雨朦朦的天氣里吃雪糕。尤其是學校旁邊的「超美」冰激凌店,更是她經常流連往返的地方。
又是一個周末。周末有太長的時間可以揮霍,太長的時間又總讓人無措,讓人寂寞,激起離家遠行的彷徨。
更何況是一個陰雨的天氣,一個二十歲的女孩。
打了一把印花的小傘,叢衡衡的雙腳自主地把自家的主人拉到了「超美」。
「一個藍莓圓筒。」叢衡衡是固執的,但凡喜歡的口味就總是堅定不移的堅持下去。
「一個藍莓圓筒。」一個低沉悅耳的男聲在同一時刻響起,花花綠綠的鈔票輕放在冰櫃的玻璃蓋上。
叢衡衡抬了頭,微微向後扭了下。身後的男孩高出她大約一頭,消瘦清雅,頂了一頂深灰色的鴨舌帽。應該是沒有帶傘吧,鴨舌帽的表面已經濕透。
櫃台內的女孩彎了彎眼楮,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怎麼辦呢?只剩下一只藍莓的了。」
男孩淡淡地「哦」了聲。
叢衡衡頓了下,側身往一旁錯了錯,朝櫃台內的女孩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哎~~~晚些的時候上新貨,我給你留著。」店內的女孩和她認識,知道她的習慣,也知道她的喜好。
叢衡衡回了頭,對女孩微微笑了下︰「好的,知道了。」
雨沒有變大,也沒有變小。撐了傘,快步朝學校的方向走,潮濕的日子只有躲進寢室才是最舒服的。
叢衡衡走的急卻也留意到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由遠逐近,越來越響。猛地一回身,險些與背後跑來的人撞個滿懷——竟然是「超美」里面的那個男孩。
「這個,給你。」男孩不由分說把冰激凌硬塞到了叢衡衡手里,沒再說話。轉身快速消失在濃霧般的雨幕中。叢衡衡有些失神,手里舉了只冰激凌傻傻地反映不過來。如同言情小說中的情節,浪漫,美好,快的又讓人反應不過來,唯有手里的那只冰激凌可以證明這一切並不是少女夢中的情節。
和每一個年輕的愛做夢的女孩一樣,叢衡衡也曾虛榮的想過那次的偶遇將開啟一個浪漫的愛情故事。故事中的男主角有一天會手持一只嬌艷欲滴的紅玫瑰,深情款款的注視著她,對她傾訴他炙熱的相思。
現實是,那個送她冰激凌的男孩卻沒有出現。
是啊,他沒有出現。那個時候沒有出現並不意味著什麼,可是現在呢?
衛馳嘴角勾起一貫的優雅淡漠的笑,聲音低沉︰「怎麼還沒有睡?不是叫你別等我了嗎?」
叢衡衡的心一揪。是關心嗎?他有多長時間沒有關心過自己了?真的只是因為自己在等晚歸的他嗎?還是說,這一切不過是女人敏感的神經。
霎時,對上他明亮飽含喜悅的眼楮,叢衡衡心跳豁然加快,心底泛起了不明的酸意,喉嚨緊了緊︰「……你,回來了……」
腳步略顯凌亂,上前兩步,站在他的面前,深深的凝視著他。
他的嘴唇下意識的蠕動,臉部的肌肉有些僵硬,聲音哽在喉嚨。她還是專注的凝視著他,手不由自主地劃上他英俊不凡的臉頰,劃過他烏黑濃密的眉,筆直□□的鼻梁,性感的嘴唇。他愣了愣,身子微微後傾,然後,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小步。
仿佛沒有察覺,叢衡衡又稍稍向前靠了靠,踮起腳尖,雙臂環繞住他的脖頸,深深抱住他,頭抵在他頸項邊,低語︰「今晚,我很想等你。」
騙騙我,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叢衡衡的內心在吶喊,她盼望衛馳能哄她說一切都只不過是她的一場噩夢,醒來,一切就將煙消雲散。
可是,誰都能騙她,他的身體卻是如此的忠實。
她無法忽視他那豁然僵硬的身體。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往他懷里湊了湊,迅速又是深吸了一口。
……他洗過澡了,沒有了平時的淡淡的煙草味,他的身上是清新的檸檬香型沐浴露味,淡淡的,除此之外……那不是她慣用的香水的味道,太過的輕佻,太過的放縱,她從來不喜歡的。
衛馳,你在外面洗完澡回來了?!
叢衡衡抬了頭,鼻尖微微上揚,嘴唇緩緩靠近了他的。不正常的紅——品紅。酒精和香脂的味道,帶有香脂味的口紅。
衛馳明顯有些不自然,身子不由自主地後傾,不著痕跡的躲開了叢衡衡。
原來是這樣!難怪他在電話里說「今天比較忙」,原來真的是很忙,很忙……
叢衡衡忽然覺得很冷,凍徹心扉。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衡衡,」衛馳輕聲喚了她,他有些不適應的推開了她的懷抱,動作中流露出不自覺地強硬。
他有些不敢面對眼前的柔弱的女子。一瞬間,他想離她遠一些,但是,在推開她的瞬間,他的指尖莫名的顫抖,他從來眷戀她溫暖的身體。一瞬間,只有一瞬間,一閃而過的感覺,沒有任何停留,他再也觸模不到她的任何溫度,她離他只有一步之遙,恍惚間卻已經咫尺天涯……
叢衡衡笑了,清冷的,她有些佩服自己,在這個時候她還能清醒的認識到,他此刻真的不願意踫她。
他在為另一個女人守身如玉?!
好笑!如玉般無暇嗎?她怎麼不覺得?冷冷地發笑,她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些淡得猜不透的情緒。
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是他嗎?那個曾經對她山盟海誓的人去哪里了?是她不清醒,還是這世界變的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