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費特,是從西洋轉校到這里的高中生。雖然每一次用這種方式和大家一起開始新一天的故事,都要反復地強調一次「我從哪個國家而來又為什麼轉校到這里都並不重要」,事實上無論把這種開頭重復多少次,「並不重要」的永遠是「並不重要」,所以我絕對不是在故意地和大家玩捉迷藏的游戲,更不是想讓自己身上故意被涂抹上一層名叫做「神秘」的彩繪。
從決定轉校的那一天開始,我就一直渴望著一個普通高中生所能享受的平常生活和由此帶來的平常心。原先在我的祖國,它們看似簡單卻遙不可及,有時候明明就在眼前,無論自己怎麼努力伸展手臂都無法踫觸到分毫。所以我一度認定自己和「平常」是毫無緣分,直至在母親的安排之下轉校到這所晨風中學,才讓我在最初的一個月離尋找到了似有似無的希望,然而這份希望在一個命運之夜被輕而易舉地粉碎了。
如果這就是所有的現實,也許我還不會那麼簡單就被無可排遣的悲觀所束縛,事實上所謂的命運之夜,不過是一切不幸的開始。我甚至覺得,就算是到了現在,也還沒有徹底地從這無奈的「開始」之中擺月兌出來。
最初的時候,一切的不幸是由廣樹為我帶來的,然而他卻是一個令我意外的,無比率直而又重視友情的家伙,所以無論他退給我多少讓我困擾的責任,或是在午餐時搶走我所有配菜,我都不可能對他產生任何的反感。
如果說我的不幸是由真守或是鳴月帶來的,這樣的說法我更不會輕易地認同,就像我絕不會否認她們確實是可怕的家伙,一切現實的存在物在她們的面前似乎都會被輕而易舉地粉碎,但是她們都是充滿了令人神往的魅力,不僅僅只是在于她們的容貌。
所以……果然,我所遭受的種種不幸最終還是我自己引發的嗎?換而言之,我就是一個容易招來各種不幸的怨念存在物,卻又因為我有著傳說中的不死之身,所以不用擔心我會被這些不幸所摧毀?
這種事怎麼想都不可能吧?現實中的我,怎麼可能遇到如同漫畫一般的劇情,至于什麼不死之身,就更加只是毫無意義的白日夢。也許我僅僅是因為不想失去一心渴望的平常心,而故意把偶然發生在我身邊的事都擴大為不幸的預兆了吧。如同大家說的,我是一個意志薄弱的人,因此而連帶這產生了精神衰弱,最後會毫無懸念地走向人格分裂?
不對!這樣不是太可怕了嗎?為什麼一心追求平常心的我最後會遇到這樣的結果?果然意志薄弱這一點在我身上是顯而易見的,而且正隨著我毅力的下降而日漸加劇……
以上不過是我單純的胡思亂想而已,真正的現實就是我還沒有面對那麼糟糕的日常,就像太陽每天仍然是從東方升起一樣。
順便一提,我在西洋的專屬女僕艾莉就在幾個小時前突然來到了我的家里。因為她的到來,不但我那小小的客廳被她和真守聯手破壞得慘不忍睹,我本人也久違地重溫了她那從不曾也絕不會少于兩個小時的說教。
所以說,現在我這一通牢騷或許就是已經被她的說教折磨成了精神衰弱以後自然而然地冒出來的,然而最為糟糕的現實是,我將要和一個可怕的女僕開始同居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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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一點都不會讓人羨慕!和專屬女僕同居在一個屋檐下就那麼令人神往嗎?如果是和別的女孩子,哪怕是真守——我只是舉個普通的例子——同居在一起,也許還會讓我感受到所謂的幸福,但是艾莉完全就不可能讓我產生這樣的想法!」
因為客廳幾乎被破壞殆盡,不得不帶著艾莉到家庭餐廳來解決晚餐,費特心里叫苦連天,卻不敢當著艾莉的面率直地抱怨出來,直到她鑽進了洗手間之後,才小聲地對這面前的晚餐嘮叨了一陣︰
「和女僕一起在家庭餐廳享用晚餐,這難道也算是充滿了所謂的愛意嗎?理想中的場景應該是坐在家里,一起品嘗著艾莉親手做出來的晚餐才對啊!或者是我做的晚餐也可以接受……所以說現在的我到底還剩下多少的存在感呢?還有,你這家伙就只會躺在盤子里嘲笑我的不幸嗎?明明只是七分熟的你,應該還殘留著足以思考的力量把?那麼就翻個身子來贊同一下我的說法啊!」
似乎是把盤子里的牛排當成了足以傾訴心聲的同伴,費特有些煩躁地不斷翻攪著︰
「從健壯的牛身上割下來的你,一定也是一個精英的存在物,才能躺在盤子上成為客人的美食吧?你知道嗎,我雖然不算是什麼精英,現在卻和你一樣,正躺在一個看不見的大盤子里,好多女孩子正拿著巨大的餐刀想要把我切切割割,所以我想我的前世一定和你一樣是一頭牛,不過一定是一頭非常愚蠢的牛,直到最後都沒有客人願意享用我身上的肉,和我比起來你真是幸運得多了,至少能夠成為客人身上的營養。說不定真守會對你有非常的好感,因為她每天都嚷嚷著‘我正處在成長期需要各種的營養’……」
牛排從各個方向以各個角度翻轉著身子,像是應和著作為指揮棒的餐刀,在跳一場不成節奏的奇異舞蹈。
「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雖然我是西洋人,不過和艾莉並不一樣,我並不喜歡吃牛肉,應該說,自從一年以前收養了‘夏洛特’之後,我就發誓要節制肉食了。夏洛特嗎?它是我在冬天的時候收養的一只流浪貓,如果它看到那些雖然和它不屬于同一種屬但彼此都是動物的同伴變成肉塊被我吃下去的樣子,一定會感到傷心的對吧?當然我那樣的決定夜換來了艾莉基于‘營養學’的說教。雖然有時候因為從小養成的習性而忘記了節制肉食的信條,每次吃完以後我也會虔誠地懺悔……你要嘲笑我是個表里不一的家伙也無所謂,但是我確實是很努力在這麼做。話說回來艾莉這次好像沒有把夏洛特帶來,大概是因為動物不能帶上飛機吧?還真是有些想念它……」
「這位客人,從剛才起就一直對著牛排說著悄悄話,是不是因為我們的牛排做得不合你的口味呢?」
元氣里帶著歉意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身穿著女僕制服的服務生擺著春天的笑顏向他微微地彎下了腰︰
「如果不合您的口味請不客氣地告訴我,我們一定會努力地做到讓你滿意為止。」
「不……不是那個意思……」
女僕服務生的熱情令得費特忽然有些莫名的緊張︰
「不是因為牛排的口味不好……其實……我只是在和它說話而已!你看,這只是我的一個糟糕習慣而已,每次拿到肉類,就會忍不住這麼做,這樣是不是很奇怪?」
「原來是這樣?真的是有些奇怪呢!把牛排當做是可以對話的朋友嗎?怎麼說呢?感覺像是有些孩子氣呢,可是像你這樣的客人也許是因為不大多見,所以……嗯……所以反而讓人覺得很有意人不會生氣吧?」
「當然不會,因為我本來就是一個奇怪的人,有時候連我自己也是這麼認定的。其實因為我一直有著素食主義的理想卻總是不自覺地把肉食送到嘴里去,所以……」
「也就是說,客人一直都在背叛自己的意志,或者說在背叛自己的心,是這樣嗎?僅僅只是在事後懺悔可是遠遠不夠的,神明是不會寬恕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