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薛蟠生平紀事 第七章

作者 ︰ 啃冰塊

第二天一早,下人的院子里人聲鼎沸,打算離開長房的鋪子管事和伙計帶著家人都匯聚在大院里,等待著正式放人的時刻。

他們各家的行李都不少,挑擔子的推車的排成一趟趟。听人說他們全家的身契早已經交到了八房手里,此時也不再把沒了差事和鋪子的長房看在眼里了,見大門遲遲不開,都開始大聲嚷嚷起來。

氣得一旁不肯離開長房的下人們上前理論,眼看就要由爭吵演變成斗毆。此時一個黑鐵塔似的壯漢從後面連接主宅的小門走進來,在要離開的下人伸手推倒留下來的老漢時,上前一棍打在他的腿上,隨著一聲慘叫,下人院里鴉雀無聲。剛剛還囂張到不行的一群人嚇得一激靈,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剛想叫罵,就听黑鐵塔般的漢子沉聲道︰

「你們的身契還在長房手里攥著呢,待會兒放出一家,把身契交給八房一家,那些不想出去的人,多鬧鬧無妨。」

此話一出,剛剛還有些忘形的人馬上驚醒過來。想到自家霸王似的小爺,要是惹他不高興了,別說身契還在他手里,哪怕不在了,打死他們也挺多賠些銀子完事。他們這些入了奴籍的人,哪怕面上再風光,命也是不值錢的。

早在主宅這邊等著的薛安見里面人都嚇唬得差不多了,于是吩咐開門叫名,叫到哪家當家人的名字,哪家再出來給新主家登記。從管事的先叫起,其他人大可以回去歇著,省得老人孩子站在院子里受累不說,還把路給擋了。

里面的人听到這話不敢怠慢,伙計們往後撤,管事的往前站,剛才那一棍子讓大家都冷靜了下來,再不敢呲毛了。

先出來的這家管事的姓丁,是姓氏中筆劃最少的人家,掌管大房在揚州的文具鋪子有兩代了,父子都是鋪子里的管事。前些天停了鋪子趕回來,說是給主子奔喪,實則是為了在新主家面前混個臉熟的。

一家九口推著行李進到主宅,經人引著往旁邊的大院里走,先是男女分別被帶開,在男僕和嬤嬤的監視下卸首飾換衣服,然後連自己的衣服都不能撿起來,全身上下只有新得的一套粗布衣服,被帶到正房里間屋,薛蟠和薛訟薛謹正坐在那里等著他們呢。

丁大一家,在哪年進的薛家,家里人都擔任過什麼職位,全家該得響錢幾何,早已算的一清二楚。稍稍念了幾句後,薛蟠把銀子給了丁大,身契給了薛訟,然後一揮手,上來幾個壯僕把丁家人從後門帶了出去,大顧他們的大聲哀求,直接扔到八房的馬車上。至于他們的行李和衣服,自然是沒收了。

薛訟和薛謹相視苦笑,難怪佷子會讓他們帶幾百身衣服過來,原來是給要走的人穿的。這薛蟠還真是眼里不揉砂子,好歹也是大房的老人了,至于這麼刻薄連人家的家當都不讓帶麼。

兩人剛想勸兩句,盯著人換衣服和收驗行李的下人進來回報,「大爺,從丁大衣服的暗袋里發現銀票三千兩,丁大母親衣服的暗袋里有一千九百兩。行李中有金銀大約五千兩,徽墨字畫等物兩箱子。」

「都登記好了,一式兩份,我們自己留一份,另一份給兩位族叔拿回去慢慢觀賞。」薛蟠憋嘴冷笑,對薛家用人的方式極度鄙夷。父子兩代人共管一間鋪子,你是怕他們貪得不夠多是怎麼著。

薛訟和薛謹听後都瞪大了眼楮,丁大全家兩代一輩子的響銀也不過三千兩,這還是當了幾十年管事的人家,哪成想他們貪的竟是這個的兩倍還多。大哥向來精明會做生意,他用的管事都這樣,那自己家……兩人對視一眼,冷汗都冒出來了。

薛蟠懶得理他們怎麼想,只管一個個往外送人,一上午下來,百多個管事的人家,哪怕以一家一萬兩來計算,截留下來的所貪銀兩也有百萬之巨。

薛蟠不管兩位族叔青青菜菜的臉色,只囑咐他們帶來的人把最後幾家管事也送去八房,然後命人擺飯,下午還有伙計們要過堂呢。

下午的伙計人多口雜,直忙到戌時快過了才把人都送走,又搜出了近三十萬兩,為薛家下人的貪婪佐證。

八房四輛馬車輪班倒,折騰了一天才總算把人都運了過去,好在金陵城沒有宵禁,否則得分兩天才能把事情辦完。

薛蟠送走了兩位族叔,又囑咐薛安把收上來的東西登記入庫,這才回到內院。薛氏的大丫頭早已等候多時,他這才知道母親一直沒休息,正等著他問話呢。

薛氏知道今天要放鋪子里的管事伙計,原想著他們好歹也在薛家這麼多年了,自己要不要去送送再說兩句,也算全了主僕之情。結果兒子一句明天太忙別到前面去,就把她給擋了回來。

孩子大了要自己處理外面的事她管不著,可放個人而已也不用整整一天的功夫吧。她越等越心焦,一定要堵到兒子親耳听他解釋一番才能放心。

母親叫人,薛蟠自然不敢怠慢,健步如飛的往慈安堂趕去。古人都是標準的早睡早起,過了八點少有不睡覺的,現在都九點多了,可別把她熬出病來才是。

「母親和妹妹怎的還不休息,些許小事也能讓你們擔心成這樣。」薛蟠進了門發現寶釵也在。接到她打的暗號後,回了個放心的眼神,先躬身給母上大人行禮。

「非是我要擔心,而是你總把小事弄成了不得的大事,怎能不讓我為你操心。說說吧,怎麼放個伙計也要一天的時間,他們在我們大房好些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說好生置辦酒席好聚好散,這麼長時間你到底在做些什麼?」薛姨媽點著兒子的額頭恨聲問道。

以前她總是盼著孩子快點長大,哪成想現在長是長大了,卻長成個擰脾氣。一點都不知道與人讓三分的道理,什麼事都得與人計較清楚不可,平白得罪了人都不知道,以後可怎麼是好。

「哥哥,你真搜查那些管事伙計啦?」寶釵听母親報怨了一天哥哥不讓人省心的話,她雖順著安慰了幾嘴,其實心里覺著哥哥做的沒錯。

在鋪子里當管事他們家包吃包住還給響銀,憑什麼被貪了也不能吭聲,欠他們什麼了,至于這樣幫背主的奴才捂著蓋著的。見哥哥被罵了也神色如常,一點沒害怕的意思,她的膽氣也壯了起來,小聲詢問戰果。

「自己看,這只是粗帳,細帳得慢慢理才成呢。」薛蟠把手里的帳本丟給寶釵,如果她也贊成自己的所為,肯定會是個好幫手。

寶釵見哥哥肯讓自己參與,接過帳本一頁頁看下去,越看臉色更蒼白,等合上帳本時,臉上早已被細汗鋪滿了。她咬牙恨道︰「他們怎敢如此欺主,太過分了。」

「寶釵,這帳本怎麼了?」薛氏見女兒神情都變了,拿過帳本大略翻了翻,然後氣得心肝亂顫,捂著胸口就往下栽歪。

「母親打算氣壞了自己,丟下我們兄妹兩個任人欺負麼。」薛蟠見狀連忙把人扶住,沉聲開解道。

他不大能理解母女兩個的心情,管事和伙計說穿了也不過是家里的員工,出了問題處理掉就是,這個年頭連法院都不用去,直接收了贓款或打或賣,還不是主家一句話的事,到底有什麼可氣的。也或許是他來的日子太短,與下人沒什麼感情的關系吧。

「我們薛家待他們不薄啊,是沒的吃還是沒的喝,黑心肝喪天良的東西,他們怎麼敢貪成這樣。足足百萬兩出頭,這還是粗帳,再細查下去指不定還有多少呢,我這輩子,我這輩子怎麼這麼命苦,就沒遇到過幾個好人。」薛氏撲到兒子懷里大放悲聲,連哭邊罵,好像要把一生的不平都罵出來似的。

薛蟠阻止了寶釵的勸阻,讓她取安神丸來就好。生氣哭出來總比存在心里要強,薛氏本就是個淚包型的人物,現在不讓她哭個盡性,半夜沒人時再哭就得添病了。

寶釵也明白哥哥的意思,取來藥後趴在母親背後也跟著一塊兒抹眼淚,心里後怕不已。皇商的差事不是沒有風險的,萬一進上去的貨出了問題,革職算輕的,滿門抄斬的也不是沒有。父親在時管事的就敢如此蒙騙主子,哥哥接了差事他們還指不定怎麼懵人呢,要是真出了事……寶釵嚇得一激靈,眼淚掉的更凶了。母親說的對,這世上真沒幾個好人。

薛蟠攬著兩個淚包手忙腳亂,一會兒拍拍母親的背,一個模模寶釵的小腦袋,哭笑不得。多大點事啊,至于哭成這樣麼。

薛氏哭了好一陣子,把心里的不痛快都倒出去後逐漸清醒過來。自己好歹也是當家主母,為了點子下人就哭得這麼樣,丟人都丟到兒子面前去了。她訕訕的看了兒子一眼,老臉紅的通透,干脆扭身為女兒擦臉整理發髻。

「兒子晚飯沒得好生用呢,母親和妹妹也陪我用些細粥可好?」薛蟠見母女倆都沒好意思,連忙轉開話頭。古代晚膳吃的都早,總不好讓一大一小空著肚子睡覺。

「很是,還是我兒想的周到。」哭可是個體力活,薛氏听兒子一說餓的都快前心貼後背了。

「想吃拌豆腐。」寶釵直接點菜,她早就餓壞了。

下人听到吩咐連忙到廚房里傳膳,主子沒睡灶上也不敢熄火,早就熬好了粥準備著傳宵夜呢。慈安堂正廳被兒臂粗的白蠟映得通明,一家三口邊喝粥邊聊天其樂融融。

相信經過這次,薛氏母女也不會再反對他接著收拾家里的下人了,薛蟠難得露出了點真心的笑意,感覺漫長的整頓家業之路總算能看到盡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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