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姐妹 第44章:喜極而泣

作者 ︰ 夢之

這天,入夜7時許,武壯左手提著一個網袋進來了。網帶中裝了一個臉盆,一個熱水瓶,一個茶杯等住院必須的用品。到病床前,他放下網袋,又把右手端著的一個鋁鍋放在了床頭櫃上,爾後在床邊坐了下來,同情地凝視著汪杰沉睡的臉龐。一會兒,又取出網袋中裝著的日用品和一個包,打開包來拿出了二條花布短褲和一條棉毛褲放在她床頭邊。

忽然,汪杰醒了過來,皺著眉頭愣愣地看著武壯,那眼神像是在問,你啥時來的?

武壯說︰「醒了。我給你帶來了短褲,等下你自己穿上吧。」

汪杰沒有反應,依然是愣愣地看著他,不由得又是淚水淋淋。

「不要哭!」武壯沉聲說道,表現出了幾絲討厭。

汪杰用力止住哭,可是無論怎麼用力就是止不住淚水。

武壯有些不悅,但沒吭氣。站了起來打開鋁鍋,從里面端出一個碗,放在床頭櫃上,碗里是一條半斤左右的鯽魚還有一點湯。接著,他又從里面拿出一個小碗,小碗里裝了一點飯,也放在床頭櫃上,最後拿出一雙筷子放在碗上面,命令道︰「把它全部吃掉!」說完,走出了病房。

來到過道中,站在過道盡頭窗前,武壯掏出煙猛烈地吸了起來,抽煙有助于他的思考。

抽完煙回到病房,見汪杰已經吃完了飯。武壯便把臉盆放下,倒了些熱水,把毛巾打濕又擰干遞給汪杰,要她擦擦臉。打小就照顧一弟二妹,在這方面他有一定的經驗,真是無微不至啊!

可是,汪杰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種待遇,坐在床上接過毛巾擦了幾下,還毛巾給武壯時,禁不住又是淚如泉涌,自知失態急忙解釋道︰「我?我不想哭呀大哥,可我,我忍不住呀!嗚嗚……對不起,對不起……」這是大實話,自和武壯在一起後,她都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常常驚慌失措,眼淚確實是一點兒也不受控制了。

武壯沒理睬她,動手收拾碗筷……

好一會兒,汪杰才平靜下來,又怯生生、沒頭沒腦地問︰「你?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武壯隨口答︰「你是我妹妹呀!」

「可我?」汪杰一臉痛苦狀,「我是……破鞋。」

「破鞋」,這是那年月男人與女人,女人與女人之間吵架斗嘴經常出口的一個詞。關于它的來歷,以及寓意眾說紛紜,因地而異,但比較靠譜的說法恐怕只有兩種;一說來源于舊北京里的八大胡同。那些沒有字號的出賣者,在住宅兼工作室的大門外,挑掛一只繡花鞋,做為幌子,招商引資。日久天長,風吹日曬,那只繡花鞋就成破鞋了。這樣一來,「破鞋」便成為了出賣者的代稱。

另一種說法是,舊時大城市中一些為生活所迫賣身的下等妓女,紅顏消逝,色相衰,攬不到生意。為了生存只好去煤礦、林區……等地去尋找那些賣苦力的單身漢。每天奔走于林區、礦區的崎嶇不平的道路上,一來二去的很快就將軟底緞面的繡花鞋給磨破了,成了破鞋。

不過,那會的人,或者說知青們說汪杰是「破鞋」倒不是指以上兩種女人,而是說她作風不正,不知羞恥,行為不端,是個水性楊花、放蕩下賤的女人。

然而,隨著歲月流逝,斗轉星移,改革開放,經濟建設,如今「破鞋」一詞幾乎在人們嘴里已然消失埋沒了。那怕是男人與女人,女人與女人吵鬧得天昏地暗,斗嘴斗得山崩地裂,也不會有誰會用這兩個字來當武器攻擊對方了,除非腦子進了水的人。

武壯並不清楚「破鞋」是啥意思,但他知道,那是極其惡毒的罵人的話。听清清講述了汪杰的身世以及所經歷的遭遇,武壯相信汪杰並不是壞女人,只是遇見了沒擔當、沒責任心的男人,在愛情上犯了點兒糊涂,犯了錯。

人犯了錯,要什麼緊呢?是人誰不會犯錯。寧教授不是說了嗎,「知錯不改,罪大惡極;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于是,听到汪杰又說自己是「破鞋」,武壯氣便不打一處來,把臉一板,凶道︰「不要亂講!」

汪杰嚇了一跳,當即垂下頭來了,暗暗後悔自己不該說那句話。

武壯又問︰「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你打算怎麼辦?」

听到這話,汪杰電擊般地一怔,怎麼辦?你說我能怎麼辦?

武壯又重復問︰「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在他看來,去留問題是必須講清楚來的。

汪杰低下頭,沉吟半晌才小聲說︰「我,我不知道。」

「要麼回去,要麼留下來。你想走哪條路?」

「我……」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根本不想回去。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吧,就留在南江市。」

汪杰忽然抬起頭,驚疑地看著武壯,那眼光好象在問︰這,這是真的?你肯收留我?!你肯收留我這樣的人?!

「這樣看我干嗎?不相信大哥嗎?」

「哦不不!我,我是太高興了,真的是太高興了我。」汪杰說道,可說著說著眼楮又濕了,卻又怕武壯發現,只好又低下頭來了。

武壯突然命令道︰「抬起頭來。」

听到這話,汪杰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把臉抬了起來。

這時,武壯宛如一位嚴厲的父親教育孩子一樣地正色說道,「記住,做人要昂首挺胸,不要總是低著頭,這也怕哪也怕的,怕鬼啊?動不動就哭,哭哭啼啼的比楚楚還會哭。還有,以後不要再說什麼‘破鞋’不‘破鞋’的,懂嗎?別那麼自卑,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你讓別人怎麼瞧得起你?」

「嗯!」汪杰得到了鼓舞,鄭重其事地點了一下頭又鄭重其事地吐出一個字︰「懂!」

到這會兒,氣氛才有些輕松下來。武壯要汪杰躺下休息,並為她扯動了一下被子,然後說︰「你早點休息吧。我回去了。明天我就開始上班了,不能接你出院,我叫小毛崽來接你。」

武壯走了。等他一出門,汪杰猛然把被子拉起來罩住了自己的臉面,躲在里面放聲大哭起來……當然咯,她流出來的不是傷心的眼淚,而是幸福喜悅的淚水,完完全全是喜極而泣。

果然,地球是運動的,一個人不會永遠都處在倒霉的位置上。

這不,汪杰想到自己要轉運了,想到自己明天就可以回家了。是的,那是家,會是她安身立命的家。汪杰興奮得一夜都沒睡好。次日一大早就爬起來收拾東西了。

8時許,小毛崽出現在了門前,探頭探腦的,發現汪杰後激動地大叫著,「姐姐,姐!」一溜煙地跑了過來。

「小毛崽!」汪杰也是萬分高興,一下子就把他摟住了,接著又兩手捂住他的臉頰,笑問,「想姐了嗎?」

「當然想咯。」小毛崽一臉真誠地說︰「我早想來看你了,可大哥不讓我來。」

「哦?」汪杰一怔,忙問,「大哥干嗎不讓你來?」

這話不假,武壯的確沒讓小毛崽來醫院來汪杰,對他隱瞞了汪杰的「病情」。可小毛崽年齡雖小,但他打小就是混的,而且混得是整個南江市,見多識廣。就像小鳥雖小,玩得卻是整個天空。哪能不知男女的那點事兒。

于是,听汪杰一問,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地壞笑,說道︰「嘿嘿,其實啊,我曉得你是干嗎住院。」

「那你……」汪杰有些緊張、尷尬了。

見此,小毛崽忙打斷她的話,嬉笑著說道︰「嘻嘻,不說了不說了。走了走了。姐,我們回家再說,回家再說。」

……

打這以後,汪杰和小毛崽便在武壯家安頓下來了。

老實說,武壯安排汪杰在南江市,那完全是照清清的意思辦的。要知道,他深愛清清、楚楚,別說是照顧一個汪杰了,就是兩個妹妹開口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義不容辭地端著臉盆把月亮給弄下來。

汪杰和小毛崽住下來之後,兩人毫無經濟來源,吃飯便成了問題。小毛崽倒是鬼精鬼精的生存能力超強,與國強、東子四處游蕩,常常在外面弄東西吃,時不時的也會弄些紅薯、南瓜之類的東西回來,也會撿一些別人吃了西瓜扔了的西瓜皮回來,讓汪杰洗淨,當菜吃,為武壯減輕了很多負擔。再者,武壯在dg廠做臨時工,有份收入,日子緊巴巴的,但還算過得下去。

一晃,三人便捱到了「四人幫」垮台,南江市里刮起了強勁的知青返城風。這返城風一起,一個又一個的難題便擺在了武壯面前,令他惶惶不可終日。

呵呵,誰要他是兄弟姐妹當中的大哥,老大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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