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香鎮孤兒收容中心就設立在鎮上的禮拜堂內,因為今天不是禮拜日,中殿內空蕩蕩的,只有幾個教徒坐在長椅上,低頭向主耶穌懺悔自己的罪責。
凌鋒在禮拜堂的聖器室找到了孤兒院的負責人,一個名叫特蕾莎的高個瘦削中年婦女,並向她解釋了一下自己的來意。
「查理這個孩子,他跟其他孩子有些不同。」特蕾莎拉下了眼鏡片,看了凌鋒一眼,臉上有著一抹擔憂之色,「他似乎患有嚴重的自閉癥,每天只是把自己關在房間內,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相信你已經听說了鎮上發生的那起命案,我覺得這個可憐的小家伙就是受了這件事的影響。」
「我安排了杰克跟他同住一屋,就是想讓他們能交上朋友,幫助他走出心理陰影。」特蕾莎從抽屜里拿出了一長串的鑰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可你猜怎麼的?小杰克只跟他住了一天,就變得有些膽小抑郁,甚至有些精神失控,整天神神叨叨的說著什麼‘殺人啦,不要過來’之類的蠢話。」
「哦?」凌鋒皺了皺眉眉頭,雙手相扣的抵在鼻梁位置,有些不解的問了一句︰「是查理把命案的事告訴了他?」
「按理說,單純只是講述了一下命案過程,也不會造成這麼大的反應,畢竟一個小孩子的表達能力也很有限。」特蕾莎的眼中閃過一絲疲憊之色,微微搖了搖頭,「而且杰克這個小家伙在這里住了兩年了,我對他非常了解,他一直都是個天真、活潑、大膽的好孩子,不會這麼容易就受到情緒上的煽動。」
「肯定是查理對他做了些什麼,並且這其中不單單只是言語上的驚嚇。」
「一個只有九歲的小孩子,他又能做什麼?」凌鋒微微吸了一口氣,直覺在告訴他,這件事似乎有些非比尋常。
「不清楚,我沒有在杰克的身上找到任何傷痕,他們應該沒有產生糾紛,也沒有打架。」
「而且,那些還都不是最嚴重的。」特蕾莎說到這兒,突然換了一個有些驚懼口氣,雙眼瞳孔有些放大︰「最最讓我感到揪心的是,小杰克似乎……似乎對查理產生了一種依賴感,我……我都有些難以形容這種古怪的現象,你知道的,這……這太詭異了,往嚴重點說,他……他就像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癥。」
凌鋒的眉頭鎖的更緊了些,他當然也听說過斯德哥爾摩綜合癥。這種癥狀又稱為人質情結和人質綜合癥,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對犯罪者產生情感,甚至反過來想要幫助犯罪者的一種情結。一個才九歲的小孩,竟然能讓他人得這種古怪變的癥狀!這說法听起來真的是太詭異太反常了,真是很難讓人相信。
「我還是先帶你去見見他吧,見到他你就什麼都明白了。」特蕾莎看了凌鋒一眼,便拿著那串鑰匙出了聖器室,帶頭走向了禮拜堂的樓梯口。
……
禮拜堂二樓的走廊有些陰暗,老舊的木地板行走起來會發出嘎啦嘎啦的聲音,在走廊最深處的一扇房間門外,特蕾莎用鑰匙打開了房門。
白色窗簾被拉的嚴絲合縫,透過窗簾照射進來的光線給房間內渲染上了一種慘白寂靜的氛圍。屋內的擺設很簡單,只有兩張木頭小床,一個衣櫥和一張寫字桌。那寫字桌上的一盆白色郁金香被悉數摘掉了頂端的花骨朵,光禿禿根睫看上去很是扎眼。
地板上蹲著兩個小男孩,正在疊著一堆積木。其中那個臉頰瘦削,有著高顴骨,眼神中帶著一絲陰冷的男孩就是凌鋒此行的目標——艾琳的兒子查理。
「杰克,你為什麼不把窗簾打開。」特蕾莎皺眉,準備上前拉開窗簾,卻是率先看到了寫字桌上被扯掉花骨朵的郁金香︰「哦天哪,這是誰干的好事!」
「太太,是杰克做的。」查理老神在在的抱著手,嘴角掛著一抹不似他這年齡該有的冷笑︰「他不听我的勸告,執意要這麼做。」
一旁的杰克居然沒有辯解,只是傻乎乎的撓了撓頭,「對不起啊,特蕾莎太太,我已經知道錯了。」
「好了杰克,你先跟我出來一下,這位先生想找查理談點事。」特蕾莎顯然並不想听這兩個孩子仿佛唱雙簧似得對白,直接上前拉起了杰克的手,帶著這個面孔有些呆滯的孩子出去了。
門關上後,房間內只剩下了凌鋒和查理兩人。
「你是誰?」查理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戒備,眉毛漸漸鎖緊,看向凌鋒的眼神透露出一股嚴厲,「我似乎不認識你。」
凌鋒掏出了艾琳給他的照片,遞給了查理,「我只是你媽媽的一個朋友。」
「我來這兒是要告訴你一個很遺憾的消息,你媽媽在一次事故中,已經不幸的去世了。」凌鋒說話的口氣中帶上了一絲沉痛,他一邊說著,一邊在觀察查理的反應。
「她在臨終前將你托付了給我,要我好好的照顧你。」
「你在騙人!你在撒謊!」眼前這個身形看上去有些單薄的小男孩瞬間變的激動起來,臉上泛起了一絲潮紅,表情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凌厲味道,就連看向凌鋒的眼神中竟然還帶上了一種審視的意味,「我媽媽不會死的,她說過要回來帶我走!」
「隨便你怎麼認為,總之,你的媽媽確實已經不在人世。」凌鋒皺眉,這小男孩怪異的模樣讓他心里非常不舒服,沉聲道︰「你也不用太過悲傷,收拾一下,我現在就要帶你離開這里。」
「哼,騙子!」
男孩低下了頭,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有些陰測測的開口說道︰「你以為你的騙人把戲在我這兒會管用?」
他忽然昂起了頭,那張稚女敕的臉龐居然變得有些扭曲,雙眼惡狠狠的看向凌鋒。而那對眼眸中的黑色瞳孔更是詭異的突然收縮了一下,變成了一條豎瞳,就好像是貓咪的眼楮在驟然間遭受到了強光的照射。
與此同時,當凌鋒的視線一接觸那對豎瞳時,精神上突然不由自主的出現了一陣恍惚。而眼前的房間場景也在突然之間的變得虛幻了起來,周圍的一切都被很多陌生猙獰的畫面空間取代,就好像置身到了一個虛虛實實分不清真假的位面,周圍人來人往,行走著的都是重復的臉孔,很多人為的事情在瞬間發生,又在瞬間結束。
他好像隱約的看到了一個面目憎惡的瘸腿男人,用一根皮鞭抽打著渾身赤果的艾琳,在艾琳的身上抽打出了一條條腥紅的傷疤,又看到他獰笑著拉開了自己褲子拉鏈,對著自己的女兒做出了最齷齪的事情,尖叫與慘嚎聲中,一副充滿了野獸行徑的惡心殘忍畫面……
「我不該存在于世,你也不該來到這個世上。」畫面變換,出現了農場上的一間倉庫,草料堆旁,挺著大肚子的艾琳輕柔的撫模著身邊的一頭小牛的脊背,眼神有些茫然的喃喃自語……
昏暗的廚房內,瘸腿男人醉醺醺的趴在了餐桌上,酒瓶翻到在他的腳邊。一個身影躡手躡腳的走到了他的身邊,緩緩的舉起了手中握著的雪亮刀具……
農場倉庫邊上的土丘上,面色驚恐的艾琳拼命的揮舞著手中的鐵鍬,在地上挖出了一個深深的坑洞,然後哆哆嗦嗦的把一包用桌布包裹起來的物體盡數的丟進了坑洞內……
幽藍的天空下,孤零零的白色小屋門口,艾琳泣不成聲的對著門口方向喊,「快回去,媽媽不會離開你的,只是稍微的離開一會兒。文字首發。」……
血腥、丑陋、殘忍、溫情……一幕幕迥異不同的畫面交錯反復的切換,就像是走馬燈似得飛快變化,在凌鋒的腦海中橫沖沖撞,讓凌鋒的內心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惡意,這股惡意超越了戴維斯背叛時的陰狠,超越了病毒進階體嘶聲咆哮時猙獰蘊含無盡殺機的面孔。
仿佛是要進行自我保護似得,那股還處在雛形中的煞氣,在不知不覺中就被逼迫了出來。凌鋒只覺得自己好像又站回到了那間陰森昏暗的鬼屋之中,迎面而來的是無盡的凶殘喪尸與扭曲邪惡的病毒進階體,他不停的揮舞著手中的武器,他要殺掉一切,殺死一切,把眼前的一切都肅清!
「夠了!」他忽然睜開雙眼,眼前的一切場景都像是玻璃一般開始層層碎裂。
他眼中迸射出一抹無盡的死亡凶煞氣息,直視著面前那個,已經臉色慘白渾身顫抖的男孩。
「給我適可而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