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匆匆而過,又一個十年在時光的罅隙間暗暗偷換。十年前那讓臨州人心有余悸的太守府失火的事情,幾年前還是臨州人茶余飯後的話題,可現在,大家都已經忘記了。與臨州不同,北曜的帝都隨時都在上演精彩大戲,帝都的百姓們有著滔滔不絕的談資。就如帝都的醉生夢死樓,一直都被人們談論著,傳奇著。
北曜帝都的醉生夢死樓,是近兩年興起的煙花之地,卻成為花街柳巷最繁華所在。來醉生夢死樓的客人不是富商巨賈,就是官居朝廷的要員,在這里一擲千金,肆意揮霍,樓內極其奢靡。市井中有傳言,醉生夢死樓里一晚上所揮霍掉的錢財,就可以讓普通老百姓一輩子衣食無憂。在有身份有名望有權勢的人里,沒有去過醉生夢死樓,就只能證明你還不夠資格說名利權勢,不配為顯卿貴族。
整個醉生夢死樓的里面是一個八面環形樓閣,有四層樓,類似于中間空心的塔。最底下的一層人就是進ru醉生夢死樓最基本的人,依次而上,第二層樓是一般貴族和朝臣、富得流油的商賈;第三層是富甲天下,貿易勢利深入其他各國的巨賈;而第四層則是權傾一時,地位 赫的人臣或長盛不衰的世襲貴族。上面的三層樓的八面樓道都設有八張楠木桌,矮榻上面的狐裘是每年新打的狐狸毛做成的,在這里,可以看到整個醉生夢死樓,和樓中央的巨大漢白玉蓮花台,舞姬在上面盡情扭動。在漢白玉蓮花台的對面,用水晶簾隔著奏樂的各國優秀樂師。八面環繞的主樓設計,讓樓內各處都能清晰地听到樂聲,聞到百年老酒渾厚的醇香。
至于醉生夢死樓的樓主,沒有人見過,只知道是兩名女子,容貌年齡一概不知,平時小樓都由花枝花媽媽在打理。
今晚的醉生夢死樓更是熱鬧異常。
上三層的二十四方楠木桌已經坐滿來自各國的貴客,二十四位重臣貴族,富商巨賈的身後個配有三名小廝和一名美姬——這是醉生夢死樓樓主定下的規矩,一進ru醉生夢死樓,客人的身家性命便是由小樓全權負責,相應地,身邊隨行的小廝只能有兩個,醉生夢死樓會為上三層樓的客人另陪一名小廝保護和姿色上乘的美姬侍宴。最底層更是賓客滿堂,裙裾滿場翻飛。
漢白玉蓮花台四周放下了紫色的紗幔,安靜地等待著今晚最有資格在漢白玉蓮花台上起舞的人——天下第一舞姬紫姬。
半年前,醉生夢死樓放出令天下驚艷的消息︰天下第一舞姬紫姬將會在半年後的五月十七,在醉生夢死樓里起舞。此消息一出,各國騷動,醉生夢死樓五月十七晚上的座位在一天之內被預定一空。原本五千兩的基本進樓價,被生生抬上了十萬兩不止,上三層樓的客人出價雖沒有對外透露,但絕對令人瞠目咋舌!
對于舞姬紫姬,只知道她是北曜國的人,她的舞姿輕靈如九天仙子,腰肢靈動,身段更是堪稱完美。至于樣貌,似乎從沒有看到過,紫姬每每舞蹈,都會以紫紗覆面,觀舞者只能看到額上的貼花和那一雙充滿魅惑的雙眸。但從那完美的身段和那一眼就被深深吸引的眼眸,容貌定是傾國傾城,舉世無雙。相傳她曾為南邊小國慶國國君一舞,那時慶國正在于北曜國打仗,結果一舞過後,第二天慶國國君舉城投降,北曜國土從此伸向南部大海,版圖之上再無慶國之說,只有北曜的慶郡。因此紫姬的舞也被世人稱為一舞傾天下。所以天下想要看紫姬舞蹈之人所不勝數,但紫姬卻有個規矩,每年起舞不過三次,為了這僅僅的三次機會,各國達官顯貴,富商巨賈不惜投入重金,只為了能得到其中一次機會。
突然,喧鬧的醉生夢死樓頓時熄滅了數盞中央燈,漢白玉蓮花台泛出幽光。四下一片安靜,因為他們知道,紫姬要登上白玉蓮花台了。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到中央的舞台時,卻沒有看到奏樂的水晶簾里已經不見了其他樂師的身影,只見一個白色俊逸的身影端坐在七弦琴旁,白皙的臉龐因為水晶簾的掩映看不是很清明。只見他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挑,七弦琴緩緩流出樂曲,似山間清泉溫潤和緩,前讓人如入干淨清新的世外桃源,一時忘了身在醉生夢死樓,忘了煙花之地的奢靡。
兩手輕壓琴弦,一曲畢,眾人未醒,依舊停留在剛才樂曲所編制的平靜世界里。就在這時,從大廳的中央,一抹紫色的身影翩然而下,蓮步輕落于白玉蓮花台,輕靈得恍然讓人就得她一直就安靜得在這里。樂師唇角微翹,回手又一彈挑,音樂傾瀉。舞台周圍的紫色紗幔赫然揭起,如斯美眷,似水流年。那抹紫色身影終于出現在醉生夢死樓。
依舊紫紗覆面,依舊眼眸妖嬈。不盈一握的腰肢露在眾人眼前,完美的身段,白女敕的腳踝,白玉般的手臂,讓在座的人忘記了呼吸!左側鎖骨上繪著點點白梅,若隱若現,散發著魅惑的氣息。
弦聲驟然響起,眾人如夢初醒。紫色身影就這麼在樂聲中,在漢白玉蓮花台上,蹁躚起舞。只見蓮步輕移,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似水之輕柔靈動,又似芙蕖般迎風綻放。紫姬的舞蹈以凌空聞名,舞蹈中多凌空飛舞之姿,宛若一只紫色的鳳凰于九天翱翔。她的每一次凌空都那麼輕盈自在,給人以空中起舞的奇妙之感。舞裙上的陪著銀鈴,在次次舞步中,都發出清脆之聲,與樂曲相應和。隨著七弦琴聲的愈加急促,紫姬的舞伴也愈加令人眼花繚亂。
曲畢,紫姬在最後一個音符中完成了空中綻放之姿。輕落于白玉蓮花台,頷首,低眉。醉生夢死樓安靜,死一般的安靜,沒人說話,沒人呼吸。不知時間過了多久,亦不知哪里來的掌聲,頓時如銀瓶乍破,萬馬洪流,掌聲從四面八方想起,叫好聲不絕于耳。不愧為天下第一舞姬,只憑這一舞,今晚投進這醉生夢死樓的無數錢帛就值得!
花媽媽在眾人的掌聲中走上白玉蓮花台,笑盈盈地站在紫姬身邊。她知道,今晚這一舞不止讓醉生夢死樓賺的盆滿缽滿,也再次打響了醉生夢死樓這張金子招牌,以後的客人更是數不勝數。
「謝謝各位大人的捧場!謝謝!」花媽媽在台上致謝,臉上掩不住的笑意。「其實今晚,紫姬姑娘還有額外的驚喜要給諸位——那就是紫姬姑娘將會在今晚獻上今年的第二支舞蹈。」話一畢,樓內更加沸騰,自己簡直賺翻了,竟能一次性看到紫姬的又一只舞蹈,整個樓愈加喧鬧,不管是那層樓的客人,都被這以外之舞激動地無以復加!
「不過,紫姬姑娘可不是白白跳第二支舞的。」花媽媽繼續說道,「紫姬姑娘將在場諸位中挑選一位有緣人,紫姬姑娘將隨此人回家,在家中一人欣賞到紫姬姑娘第一無二的舞蹈!」
台下一時嘩然!紫姬竟然會單為一人舞?!眾人皆知,紫姬只為慶王一個人舞過!台下又一片沸騰!
「可這紫姬姑娘的有緣人又是誰呢?」人群中忽熱問道,紫姬依舊靜靜站在花媽媽身旁,花媽媽接到︰「各位都是花了大價錢來看我們紫姬姑娘一舞的,若是就這樣由紫姬姑娘挑選,對各位大人不公平。」
「花姨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只要讓我們能再次看到紫姬姑娘的舞,做什麼也值得!」台下一些沉不住氣的商人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了。听到有人這般說,大家也紛紛附和。
「好,既然大人這樣看得起我花枝,為了公平,我們還是采取最簡單有效的方法,價高者得!」花媽媽興奮地說道。
台下早已沸騰,顯然對花媽媽的提議沒有意見。花媽媽轉頭看向蓮花台上的紫姬,紫姬微不可見的向花媽媽點了點頭,花媽媽也向她點頭示意,但若是有心,可以看到花媽媽對紫姬的尊敬。
花媽媽繼而又轉向台下,說道︰「為了表示我們紫姬姑娘的誠意,紫姬姑娘決定一兩起價!」
花枝話音剛落,台下樓上的達官顯貴們倒吸一口冷氣,原本能有機會進ru這醉生夢死樓就花了平常人難以想象的大價錢,紫姬為自己獨舞,絕對是天價,可沒想到竟然會一兩起價!這樣一來,就連樓里端茶送水的小廝也都能夠競價了!顯貴們顯然對這個起價很是意外。
「紫姬姑娘未免太客氣,天下皆知紫姬姑娘一舞動天下,又豈是金錢所能衡量的。」二層的一位公子站起來說道,他剛才早已淪陷在紫姬曼妙的舞姿里不能自拔,「雖然紫姬姑娘表示誠意一兩起價,袁某不才,願出五百兩為紫姬姑娘起價。」
眾人都松了一口氣,似乎這樣的價格才能擔待得起,雖然在許多人心中五百兩和一兩沒什麼差別。
「某願出一千兩。」看到有人已經先于自己競價,自己當然不願意屈居人後,于是紛紛競價。
「五千兩!」
「一萬兩」
「三十萬兩!「
……
只一會兒的功夫,整個醉生夢死樓氣氛達到頂點!現在的價格已經漲到七百萬兩!許多人已經開始放棄,果然不出所料,剩下的只有上層的那些客人了,他們任舊相互競價,一聲聲喊出的價格令人咋舌。甚至連樓里下面的一些富商都連連搖頭,望塵莫及。
最上面的一層中,有人在靜靜地看著這盈沸的場面,手指不斷敲著輕輕敲著茶碗蓋。樓下的競價已經拍到九百萬兩,這也是這個人心中的數字,看樣子時候到了。他頷首示意身旁的小廝,小廝會意,走向欄桿。
「九百萬兩!」听到頂層有人出價,眾人仰頭看向那處,可被竹簾掩住,看不清來著何人,只見一名小廝站在欄桿邊,身上穿著的是當朝右相沈敬宗府上的衣飾。眾人一看便知來人的身份,都不禁沉默。一直安靜站在台上的紫姬,也看向了小樓四層。
「大人莫不是說錯了,剛才莫大人就已經叫到九百萬兩的價了。」花媽媽恭敬地說道,在這風塵里這麼多年,精明如她,又怎會看不出那是沈右相。可龍騎禁衛軍將領莫岑,負責保衛整個皇宮的大人,也是個不好得罪的主。花媽媽不住喊冤,等下來再找紫姬姑娘算賬,陪自己的精神損失!
莫岑听到右相居然出手,有些驚訝,在朝廷上就與自己意見相左,加之右相權勢大一手遮天,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怨氣,再加上自己原本就覬覦紫姬的美色的莫岑又怎會輕易將機會拱手讓人!卻見沈敬宗和自己出價一樣,內心不禁輕蔑,看樣子這個老家伙果然老了。連耳朵都不靈光了,哼!老家伙!
「黃金。」從簾子後面傳出一個深沉的聲音。只見右相放下手中的茶,又緩緩說道︰「本相說的是九百萬兩黃金。」聲音平靜的就像是今天花了幾兩銀子來吃酒一樣。醉生夢死樓安靜了,沒有人再說話,應該是沒有人敢說話!
九百萬兩已是天價,可右相竟然出的是黃金!任憑紫姬的舞再怎樣一舞傾城,但九百萬兩黃金,太過昂貴!
「既然諸位沒有人再出價,那麼本相就在府邸恭候姑娘。」沈敬宗說道,掩不住對台上那個絕色傾城女子的垂涎!
大家自熱沒有人敢再出價,即使自己能夠出得起比九百萬兩黃金更高的價位,可誰又敢和當朝右相搶人!更遑論這個天價數字。
紫姬向四層的沈敬宗微微彎身行禮,眉眼間露出的魅惑讓小樓中的男人為之瘋狂。
「是,大人。」紫姬回答道。
大家都在為右相喜得美人舞而歡呼的時候,沒有人發現紫姬和水晶簾里的白衣樂師暗暗偷換的眼神和白衣樂師嘴角輕輕翹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