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一只蒼白的縴縴素手將腰間一塊玉佩猛地握緊,一塊青碧色的閃著瑩瑩的光的玉佩,快速奔跑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長街,靜夜。
月華如水,冷冷的涼。三更的洛陽如此沉寂。
就像她的眼楮,這個女子有一雙沉寂的眼楮。她的眼楮極美,桃花艷麗,瑩然如水,黛眉如畫,長長的睫毛,委婉多情的眼角。
可這雙無比美麗的眼楮卻如此沉寂。不是冰冷,亦非漠然,而是沉寂,她的眼楮像有一道冰霜做成的珠簾,將一切的喜怒哀樂都深深隱藏,卻又不時珠簾搖晃,透出一點誘人的光。
就像洛陽深夜里偶然響起的不知哪家人的笑聲。
她的眼楮一抬,目光突然凝注。
前面,長街盡頭,一座碩大的宅子,正中間一塊斜掛欲落的匾額,匾額上兩個金色已經斑駁月兌落的字,在月光下隱約可辨︰柳府。
于是她的手握住了玉佩,腳步停了下來。眼楮直直地盯著那匾額下的兩扇寬大的門,門半開著,里面黑洞洞的。
她站著,也許一會兒,也許很久,終于艱難地抬起了腳步。
「妖女!」一聲喝罵,一柄亮晃晃的劍突然攔在了她前面。
一個青年,濃眉高鼻,一身青衣的青年。
這女子冷冷地橫他一眼,道︰「哼,風亦池,你追了整整三個月,既想殺我滅口,又想拿回《紫霞秘籍》。未免太貪心了!」
風亦池憤然道︰「妖女,你真是冥頑不靈,我三番四次好心相勸,你卻三番四次戲耍于我!今天晚上,我看你還如何逃得月兌!」
那少女道︰「我打不過你,自然逃不月兌。你要殺便殺,《紫霞秘籍》,恕不奉還!」
風亦池道︰「現在你的命在我手上,你若識相,乖乖交出秘籍,我會給你個痛快。否則……」
「否則怎樣?」那少女冷然厲聲,道,「慢慢地折磨死我?哼,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武林正派?」
風亦池頓覺理屈,道︰「你……你是個忘恩負義心狠手辣的妖女,用不著對你講什麼江湖規矩!」
那少女一聲冷笑,道︰「不錯,我就是妖女,你又能奈我何?」當下抬腿邁步,就要往那柳府走去,竟是對風亦池橫在頸前的劍視若無物。♀
風亦池始料不及,竟不由得順著她往後退了開去,一步,兩步,突然眉心一緊,手起劍落。
那少女一聲低吟,左臂上已鮮血直流,急忙伸右手按住。
風亦池心頭一顫,劍尖對準那少女心口,咬牙道︰「我……說過,你今晚休想再逃月兌!」
那少女轉目瞧著他,面無表情,右手突然握住長劍,身子往前一送,鮮血從指縫間流出,劍尖已刺破她的衣衫。
「那你現在殺了我罷!」她說。
風亦池大驚,握劍的手抖了抖,不知該怎麼能辦。她的目光那樣靜,沒有恨,卻冷得嚇人。
風亦池定了定神道︰「妖女,你恩將仇報,害得我師父走火入魔昏迷不醒,還盜走《紫霞秘笈》偷練我派武功,實在是罪大惡極!本來就該死的,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怎麼會不敢呢?我不是讓你殺麼?」
風亦池望著她,半晌道︰「你當真不怕死?」
那少女道︰「怕有用麼?你找了我兩年,追了我三個月,不就是為了殺我麼?」
風亦池怔了怔,心中竟泛起一絲歉疚,道︰「師門之仇不能不報。你把《紫霞秘籍》交出來,我留你全尸,給你選個好的安葬之所。」
那少女道︰「不必了。想要《紫霞秘籍》,就幫我做一件事。」
風亦池道︰「什麼事?」
那少女這才把手從他劍上拿開,血淋淋地往前一指,道︰「幫我燒了那座宅子。」
風亦池順著她的手,轉身看去。那座宅……。
風亦池猛然想起︰「是了!兩年前師父和我就是在這里,就是從那座宅子里把救你出來的,當時……那應該是你的家,你為什麼要燒了自己的家?」
那少女沒有回答,沉寂的眼楮里閃過一絲淚光,只說︰「你幫我燒了它,我就把《紫霞秘籍》還給你。」
風亦池道︰「此話當真?」
那少女道︰「你若不願意,那就算了。」
「《紫霞秘籍》中藏著我們劍蕩派一個極大的秘密,池兒,你要不惜一切代價,把它拿回來!」劍蕩派前任掌門田若谷這樣吩咐。
劍蕩派曾是雄霸朔北的大派,二十幾年前一場門人爭奪掌門之位的浩劫,使這個煌煌大派轉眼衰敗。
風亦池是田若谷最信任的大弟子。田若谷兩年前突然被人打得筋脈盡斷,從此昏迷不醒。偶然清醒間,立刻死死抓住風亦池道︰「《紫霞秘籍》!《紫霞秘籍》!」
田若谷將掌門之位傳給了風亦池,卻擯退身邊所有人,神秘的將尋找《紫霞秘籍》的重擔壓在了他身上。
一找就是兩年。風亦池哪敢不願意?
那少女的腳步卻很慢,慢至艱難,一步一步捱近那宅子。
風亦池的劍始終架在她的脖子上,他追了她三個月,她的詭計可是一點也不少。
但是再慢路還是會走盡的,何況這路本不長。
果然是荒蕪了,門前的石階上竟已長出了青草。大門半開著,借著月光能依稀看見小半個院子,那少女目光一觸,立刻移了開去,滿臉都是痛苦的顏色。
她恨這里。可是為什麼她卻回來了?為什麼在被風亦池千里追殺之後,她在倉皇之間竟逃回了這里?
風亦池已吹燃了火折子,問道︰「你家里哪里藏著有油或者酒?」
那少女沒有回答,突然身子一搖,倒了下去。
風亦池吃了一驚,叫道︰「哎……」竟不由自主跨步上前,伸出雙臂,將她接在了懷中。
風亦池的那一劍刺得不輕,長街上一路的血,那少女的衣衫已被染紅了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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