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婷婷從小的夢想就是做公主,尤其是在翻爛了格林、安徒生童話這些架空于現實的童話故事後,她更加堅信自己就是那個豌豆上的公主,不需要灰姑娘那樣的卑賤過往,更不用水晶鞋之流的考驗和佐證,她就是個真真正正的公主,自有王子來欣賞。而這個夢想在她的童年時期也無限接近于現實。她有一個極為寵愛自己的父親,只要她一張口,幾乎便沒有無法兌現的願望。這個原本長著大大絡腮胡子的男人最勤快的就是一日兩次的剃胡子,永遠留給女兒一張光潔無瑕的下巴,任由其撫模磨蹭,不給那張稚女敕縴細的小臉留下任何刺痛和扎痕。這種無條件的溺愛常常惹來苗蘭芝的非議,可印勛總是沒心沒肺地哈哈一笑,「女兒就是我上輩子的情人嘛,你吃的哪門子醋。」
這樣的童話生活本不該戛然而止,苗婷婷直到很晚才明白母親嘴里的那個「癌」是個那麼可怕的東西,可印勛走的那會兒,她只知道躺在床上的這個骨瘦如柴的男人已經變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整日歇斯底里地咆哮,整日沒完沒了地掙扎。
但苗婷婷從來沒有停止過對公主的追逐和渴望,她甚至覺得,那個離她而去的本就是個糟粕,于是她讓苗蘭芝幫她改了姓氏,仿佛生命中從來不曾出現過印勛這個男人。苗蘭芝錯愕的同時有種喜憂參半的復雜感。喜的是女兒以驚人的速度從這段悲傷中走了出來,憂的是她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仿佛真的忘記了昔日的一切,如果此刻離開的是自己,會不會也淪為那道閃電,被遺忘在星空中。♀
轉眼,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也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苗婷婷秉承了父親的基因,進入發育期便開始瘋狂長個,日漸豐腴的體態也與其他同齡的女孩拉開了鮮明的對比,以至于身邊開始圍繞起不少愛搭訕的男生。今天張三,明日李四,總有人搶著替她拖地,替她擦黑板,替她倒垃圾。苗婷婷來者不拒,甚至享受著這種公主般的待遇,久而久之,她的小跟班也分出了三六九等,而其中榮登跟班頭目的當屬五大三粗的白仕雄。
白仕雄的父親自己經營了兩家小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加上對家中這根獨苗的溺愛,白仕雄的兜里從不缺的就是零花錢,這讓他在苗婷婷面前倍感自豪和高大。當別人還在為一包m&m囊中羞澀的時候,他能夠振臂一揮拉著苗婷婷去校門外的炒菜館大快朵頤。苗婷婷雖是土生土長的江南人,卻跟了她父親的湘南口味,嗜辣到了極致。家中苗蘭芝出菜口味清淡,憋壞了的苗婷婷總能在白仕雄那里找到慰藉。一來二去,飯館的老板也自動給這兩個學生娃掛了個人臉vip,看到他們總能笑著給點折扣,童叟無欺,溢于言表。
唯獨這連綿不絕的陰雨天壞了苗婷婷的心情,她總覺得這種灰暗的基調只屬于躲在角落里等待被拯救的灰姑娘,而不是她這般生來便帶著驕傲氣質的高貴範。加上月考成績的不盡人意,雪上加霜的她化郁悶為食欲,點了四個菜,也不搭理白仕雄,自顧埋頭吃了起來。
白仕雄明白苗婷婷的小姐脾氣,一言不發地陪在一邊,看著她的小嘴一刻不停地咀嚼著食物,竟也心底多出幾分歡喜。
「你盯著我干嘛,討厭,不許看著我。」苗婷婷嘴邊掛著一條牛蛙腿,沖白仕雄嗔怪地白了兩眼。這場景若是讓苗蘭芝看到了估計會氣得渾身哆嗦。苗蘭芝本就受到母親的影響一心向佛,尤其當印勛離世後,她把歸屬愛情的那部分熱情也投入到了虔誠之中,堅信為善之人必得眷顧,生靈萬物自有造化。而她力所能及的造化便是避免殺生。因此苗蘭芝的菜譜中除了蔬菜便是水果,極少摻入魚蝦螃蟹,更莫提雞鴨牛肉。而進食牛蛙這種在苗蘭芝看來本就不該誒列為食材的動物,更是泯滅良知和道德的一種行為。
「看你吃得香,我心里倍兒舒坦。」白仕雄撇了撇嘴,嬉皮笑臉道。
「要是讓我媽發現你又慫恿我在這里吃牛蛙,估計你就不是舒坦,是渾身要疏通經絡了。」苗婷婷自打第一次在這里吃上饞嘴牛蛙,就對這道菜產生了無法割舍的依戀,滑女敕的肉質配上恰到好吃的鮮辣調味,搭配一些蔬菜畫龍點楮,總讓她萌生一股相見恨晚的感覺。
白仕雄正欲開口反擊,苗婷婷的手機閃爍了兩下。
「是我媽,晚上她在許叔叔家,有可能回不了家,讓我晚上也過去一趟。」苗婷婷看完短信的那一刻,感覺自己的心怦然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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