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驕 良苦心

作者 ︰ 緩歸矣

「人都要死成灰了,你倒是裝起情聖來了,弄這麼長得像的放在眼前,睹物思人嗎。既然這麼深情,阿蘿臨終的時候,你又在哪,她一直等著你,你知不知道,她就這麼睜著眼楮眼巴巴望著門口,連死都不瞑目!」

容瑄這輩子都忘不了阮青蘿當時的眼神,望著門口,目光一點一點黯淡下來,滿眼的遺憾都要溢出來。

景帝一雙黑不見底的眸子淡然的看著義憤填膺的容瑄,眉宇間一派風平浪靜,彷佛沒有听到他大逆不道的指責。

周圍的宮娥太監侍衛,低眉斂目而站,恨不得成了啞巴瞎子才好。這位主子消停了大半年,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竟然在大正宮門口截住了景帝,一想,頓覺脖子涼梭梭的。

容瑄放肆的左顧右看,「人呢,在哪,我倒要看看金屋藏了什麼寶貝!」說著,就往進大正宮,大有親自搜一遍的架勢。這大正宮他熟得很,娘親舅大,先帝在位時,容瑄作為其唯一的嫡親外甥,進出大正宮就跟自己家似的。景帝繼位之後,一年難得來一兩趟,不過格局依舊,他熟得很。

「放肆!」景帝終于開口,「滾出去!」

一聲令下,周圍的侍衛蜂擁而下,將容瑄團團圍住。

容瑄怒不可遏,拼命掙扎起來,拳打腳踢,很有一種撒潑的彪悍,這都是歷史遺留問題。誰都知道容世子這根獨苗長得不容易,小時候是當做女孩子養大的,遂這脾性上關鍵時刻也有姑娘家特色。平日里裝的如何仙風道骨,冷艷高貴,一沖動就容易破功。

緊趕慢趕而來的衛都大長公主就見寶貝兒子玉冠不知掉哪兒去了,披頭散發,更要命的是右手上還抓著一只鞋子,差點給背過氣去,也不知心疼的還是羞的。

「你個混賬東西!」

眾侍衛見衛都大長公主氣勢洶洶而來,不敢阻攔,這可是景帝都要給三分顏面的尊貴人。

衛都劈頭蓋臉捶了容瑄一頓,打得他叫喚不停,因還被侍衛扣著,連逃都逃不來,心中將景帝罵了個狗血淋頭。♀

等打累了,衛都大長公主駕輕就熟的從袖子里抽出帕子,瞬間從貴婦人模式轉換到苦情娘,「可憐我一大把年紀只得了這麼一個骨肉,你不知道孝敬我,還盡讓我操心。嚶嚶嚶嚶……皇兄,你在的時候,還能替妹妹教訓這孽障一二,他也就听得進你的話……」

听他姑姑將先皇都搬出來,景帝眉毛跳了跳。

「三十而立,你也當長進了。不為自己著想,也敢考慮身邊人。」景帝淡淡掃他一眼。

容瑄忍不住心頭一凜,難以置信的盯著景帝,眼中的震驚一覽無余。

景帝眼皮都不抬一下,似乎沒注意到自己一句話在眾人心中掀起的巨浪。

心頭大顫的衛都大長公主咬了咬嘴唇,就要跪下。

景帝眼神一動,也不知哪里竄出去的太監一把將她扶住。

「朕乏了,姑姑帶容瑄退下吧!」

衛都一頓之後福身行禮告退,容瑄也夢游似的行禮。

晚到一步的永嘉長公主看一眼景帝的背影,再看一眼衛都母子,一跺腳,心里到底放不下,跟上衛都。

一路想說什麼,又悻悻的咽回去。她以為容瑄頂多又是被皇兄揍一頓,反正皮肉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哪里想到皇兄會說出這種話來,听的她也忍不住汗毛直立。

到了宮門口,永嘉扭扭捏捏的走過去,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我沒挨打,你可失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借刀殺人。」容瑄語氣涼涼的道。

永嘉修剪的細細的眉毛一立,冷哼一聲,「那也要你心甘情願的犯傻往里跳了。」眼波一轉,目光掠過何綺波,掩嘴輕笑,「你這人一無是處,唯一可取的就是對朋友仗義了。」

說完,又很是不自在的對衛都欠了欠身,昂首挺步的走了。

容瑄見她瞬間一掃之前的頹廢,恢復了趾高氣昂的模樣,不禁搖頭苦笑。

衛都頭疼的厲害,一個兩個都不是省心的。惱永嘉性子也忒偏激了些,因愛生恨,還恨得那麼干脆,那麼堅持,十年如一日的致力于坑容瑄,可這次實在是太過分了。又是恨鐵不成鋼的瞧著容瑄,這兒子實在是被他們這些長輩寵壞了。

眼不見心不煩,衛都憂心忡忡的上了自己的馬車,將兒子兒媳仍在一邊。

容瑄模了模鼻子,想了想沒有上馬,而是先扶著眉頭緊蹙的何綺波上了馬車,然後自己也一躍而上,鑽了進去。

何綺波仔細打量容瑄,確定他完好無損,又思及他和永嘉的對話,心里頭一堆的疑惑。方才,衛都大長公主並沒有讓她進宮,是以她完全不知內里情況。

容瑄見她嘴唇翕翕合合,似有難以啟齒之事,一想便明白過來,伸過手去輕輕的捏了捏她的手,安撫道,「幸而母親趕來的及時,我不過是被皇上訓了幾句。」

何綺波眼眶一紅,又急忙扭過頭去。

「誒誒,這是怎麼了?我不是好好的嗎?」容瑄著急,立刻站起來挪到她身邊坐了,環著她的肩膀挪揄道,「難不成是看我毫發無傷,夫人喜極而泣了。」

何綺波瞪她一眼,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甕聲甕氣道,「今天是沒事,但是明天呢,後天呢。」何綺波緊緊的握著他的手,滿臉的擔心,「君臣有別,若是那一天你真的惹惱了皇上……」後面的話戛然而止,何綺波忍不住低泣,「父親、母親怎麼辦?如意怎麼辦?」如意是兩人的獨女,「我怎麼辦?」

久久沒有回應,何綺波的不由收了淚,抬眼看容瑄。卻見他怔怔的坐在那兒,目光一片虛無,不由心驚,「阿瑄!」

容瑄一個激靈醒過來,臉上還有來不及掩飾的失落和彷徨,更多的是心疼。

在劭家成為皇族之後,衛都就提醒過他,舅舅不再單純是舅舅,表哥不再單純是表哥。尤其是在劭璟登基之後,更是鄭重告誡他,劭璟不再僅僅是他表哥,更是一位皇帝。他以為自己很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直到今天才大夢初醒,其實他沒明白。

阿蘿是不是曾經也會在一瞬間醍醐灌頂,劭璟再也不是那個會帶著他們抄了魚肉鄉民的貪官,還將銀子散給窮人的兄長了。

容瑄雙手揉了揉臉,「我以後不會這麼沖動了。」

何綺波大喜,一顆心緩緩定下來。

另一頭,永嘉長公主去而復返,又進了大正宮。

永嘉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又趕緊反駁,自己這是為了眼不見為淨,她實在是看見容瑄夫妻就覺得眼疼的慌。

景帝今天難得的沒有再批閱奏折,而是在檢查兒女功課。

永嘉進來的時候,他揮筆的動作依舊沒停。永嘉站在御案,抬頭一掃,掃到一個又一個的墨團,忍不住笑著道,「元瀾這是畫的什麼?」

元瀾不過兩周歲,最愛拿著筆四處亂畫,就連池塘里的錦鯉都被她撈上來描過墨水。

景帝嘴角揚起一個寵溺的微笑,「雪團。」雪團是小姑娘養的波斯貓,全身雪白,沒有一點雜色,這貓還是阮青蘿在世的時候養的。

「呃……」永嘉仔細瞅了幾眼,違心道,「畫的還挺是那麼回事。」阮青蘿一手丹青爐火純青,看來,她閨女委實沒遺傳到這天賦。

永嘉打量著景帝心情不錯,東拉西扯了一通,見景帝眼神漸趨溫和,才切入正題,「容瑄這混蛋是越來越放肆了,他啊就是仗著有姑姑撐腰,我看就該把他流放到苦寒之地,看他還敢不敢囂張。」

景帝將筆放回筆架上,宮人小心翼翼的將畫和書稿收起來。

「黑水河那怎麼樣?」景帝似笑非笑。

永嘉噎住了,窮山惡水都是抬舉它了,那根本是個不毛之地。她是想把容瑄打發出去,可也沒想過是這種地方。

景帝年富力強,不充盈後宮是不可能的,依容瑄那脾氣,不定哪里又觸到他的暴脾氣,景帝不可能每次都既往不咎,最後吃虧的還不是他。遠離京城,容瑄鞭長莫及,私底下罵兩聲也就不會沖動行事了。過上幾年,許不會像如今這般沖動。

景帝一哂,「你倒是用心良苦,別人不定當你蓄意報復。」

永嘉一怔,而後咯咯笑起來,滿不在乎道,「別人怎麼看,關我什麼事,我只想自己心里痛快。皇兄,您就依了我吧,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嗎,我見他在我眼前晃就難受,若是他過的不好,我也難受,隨便找個差不離的地方塞過去,您也樂得清靜。」

景帝撥了撥茶葉,熱氣裊裊,掩的他面容也模糊起來,「若是讓你心想事成如何?」

永嘉笑逐顏開,忽然笑容凝在臉上,心頭亂跳,喃喃道,「二哥……」

景帝抬頭,淡笑看她。

永嘉搖了搖頭,又吃吃的笑,「一個不稀罕我的男人,我才不要。」三步兩步跑到景帝身邊,直接抓著他的手晃起來,「不就是一句話嗎,有這麼難嗎?皇兄,您就讓我痛快一回成不。」私心里,她也挺想容瑄滾出京城,見到他,永嘉會不可自抑的想起自己當年犯過的蠢,丟過的人。

「多大的人了!」

听他語氣,永嘉心頭暗喜,顧不得自己的老臉,裝女敕撒嬌。

「容朕想想什麼地方合適。」景帝松口。

永嘉歡天喜地,「多謝皇兄,我就知道皇兄最疼我。」

打發走永嘉,景帝枯坐片刻,不由的站起來,背著手走到撞牆,看著外頭的梧桐樹出神。

「皇上!」輕柔曼妙的語調。

景帝轉過身,垂眼看著面前捧茶的女子,低眉斂目,嘴角含笑,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輪廓像極了那人。只是那人從來不會這般楚楚可憐,她若是示弱裝可憐,那必然有人要倒大霉了。

景帝沉默了半響,「在宮外找戶妥當的人家嫁了。」他並不曾收用過她。

「喏!」大總管高全兒道。

女子花容失色,哀哀道,「皇上!」

高全兒反應過來,當機立斷在景帝沒變色之前命人上前,一個捂嘴,一個扣手,一個抬腳。女子一點聲音都沒機會出的就被抬出了大正宮。

嘖嘖,冒牌貨就是冒牌貨,以為龍床是那麼好爬的,要不是這張臉保佑,哪有福氣全須全尾的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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