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杭氏病情好轉,張家闔府高興,昭平三十二年這個年的臘月,張謙很大方的每個下人都給發了三倍的月錢,甚至張謙都允許張繡在元宵節的時候帶著張素馨出去玩了。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倒是張綸和張絡兩個開始啟蒙的小子因為年齡太小不能出去哭的眼淚汪汪的。
張綸是哪里有熱鬧哪里湊,倒是張絡,就算一慣的貪睡,听多了人家說的元宵節的熱鬧,那也是心里癢癢的很。
只可恨自家嚴厲的爹狠心的哥哥和沒良心的姐姐,居然沒一個想著他們。
兩個小子傷心了,窩到于姨娘懷里求安慰,弄得張謙滿臉黑線,倒是杭氏差點笑岔了氣。
這兩年因為杭氏多病,無法照料家事和孩子,兩個孩子幾乎是由于姨娘一手養大的,這情分倒是不一般,跟普通人家雙生兒都差不多了,張綸知道自己不是于姨娘生的,可是對于姨娘比對杭氏還親熱。
也虧的于姨娘也是出身書香世家,且家中小叔叔和大弟爭氣,一個已經外調做官,一個卻成了御前行走(就是皇帝的秘書,貼身跟著的,雖然品級不搞可謂簡在帝心,前途遠大),本身也是有點才氣,雖然屈為妾室,教導出來的兩個孩子卻並沒有一般家庭的畏畏縮縮和小家子氣,反倒行事進退有理有據,頗有可圈可點之處,就連張素馨,雖然才七歲,卻也開始跟著于姨娘學如何管家了。
張素馨現在被張繡教導的活潑好動,身子骨比小時候好多了,以前三天兩頭找大夫吃藥,現在一年半載的也不看一次病,杭氏看著也是欣慰的很。
張素馨見兩個弟弟撒嬌就噗哧一聲笑了,然後趕緊又閉上嘴,小姑娘開始換牙了,剛掉了兩顆門牙,現在奉行笑不露齒,張繡見一次取笑一次,這廝現在是前面的牙長齊了就忘了當初自己剛換牙連話都不肯說,說話靠紙條,也虧得他為此還專門去搞了炭條。
于姨娘模模兩個小家伙的腦袋︰「好了好了,乖,哥哥姐姐回來給你們帶燈籠,可愛兔子燈哦,專門給你們買,不買不讓他們進門。」
張素馨跺腳︰「姨娘~」
張繡搖頭︰「蒼天不公,怪道人家說當娘的都是有了小的就忘了大的,果然如此,妹妹,以後還是咱倆過吧。」
張素馨假哭︰「爹,你也不心疼女兒了?」
張謙輕咳一聲道︰「哎呀,明日要去衙門,我還有事要辦,先走了。」說完甩手走了,其實是和同僚有約喝酒去了。
張素馨氣的牙癢癢。
張綸張絡還小,不能分辨什麼是玩笑話,當真以為哥哥姐姐不要自己了,倆孩子登時哇哇哭了起來,一人一個拉住張繡和張素馨不讓走。
杭氏笑的腰都直不起來︰「哎喲喂我的兒,可真是樂死我了。」
于姨娘膽戰心驚的給她拍後背︰「姐姐慢點慢點。」
張繡差點笑出聲來,這笑也是可以改變速度的咩?
顧不得再招惹兩個小家伙,張繡拉著張素馨就往外跑。
到了院子里兄妹倆個才相對哈哈大笑,甘草手里還捧著張素馨的斗篷,跑得鼻尖都冒汗了︰
「姑娘姑娘,等等,先披上斗篷啊,外面天冷。」
茗煙嘿嘿傻樂,他早就手腳利索的給張繡披上斗篷了,還把帽子扣上了。
年前下了好一場大雪,都快及膝高了,到今天街上的雪已經被清理干淨,街上一大溜的冰燈,在這西北還是新鮮玩意兒,很多人早就等著看稀罕了。
這冰燈是靖王世子專門找了師傅弄得,熱鬧的前街上擺了一溜,街頭到街尾足有兩里地長,卻是因為老靖王年前回來了,靖王為了慶祝老靖王的七十整壽特意去把老靖王給接回來的。
張繡是初一去靖王府拜年的時候見到一個須發皆白面色紅潤鶴發童顏的大嗓門老頭才知道,尼瑪原來當初一心一意跟他爹對著干的老靖王居然還活著,坑爹的是他也算在靖王府念書了四年多快五年了,卻是頭一次听說老靖王還活著,可是平日里去沒听說過一句老靖王還在的話,不知道是保密工作太好還是怎麼滴。
張繡連丫頭小廝帶護衛帶了十來個人,張全和高錦卻是特意回來的。
張繡做了涼皮的一錘子買賣,加上什麼鮮榨果汁啊,彩色涼皮啊什麼的,因為是新鮮玩意兒,而且還會有各種紅豆綠豆青稞面等等的不同材料的,加上張繡鐵了心的一口氣開了十個小店,十個小店一個夏天下來,純贏利兩千一百多兩,再加上張繡姜明浩攢的錢還有變賣一些用不著也送不出的東西得來的錢,還有張全高錦這些年下來攢的錢,總算是弄夠了五千兩,張全高錦又不辭勞苦的親自去村里收買獸皮獸骨,還有軍營里的大宗皮貨,五千兩銀子總共弄了三大馬車的皮子。
倆人按照張繡說的按種類好壞分了等級,帶著三大馬車的皮子回了趟京城,聯系到兩個小叔叔,上等的好皮子很快就被一些世家公子給瓜分了個干淨,稍次一等的也有家世條件差的收了,最差的直接賣到了櫃台上。
有一干公子哥兒保駕護航,這筆生意順利的讓人不敢想象,最後五千變四萬,光其中一張保存完好的白虎皮就入賬三千兩,買的時候也不過一百八十兩。
張全按張繡之前說的,直接給了張繡兩個小叔叔倆人各一千兩銀子。又在京城里買了店鋪,繼續來往做皮貨生意。
張全會做事,高錦會做人,再加上有安寧伯這個招牌,這生意做的還不賴。
雖然後來因為皮貨過多沖擊了市場,但兩三年下來總盈利也超過了十萬。
手里有錢心里不慌,所以張繡才能在面臨家中可能會有的巨變的時候穩坐釣魚台,就是姜明浩這小子也因為手里有錢,手下也有了幾個心月復之人,本人也在靖王面前越來越得用了。
元宵節本來就熱鬧,又有了冰燈這一出,街上更是人擠人人挨人的,也幸虧他們之前說好了匯合的地點,也幸虧有下人開路,否則一路淌著人流過來還真不容易。
悅賓樓在佔據了前街最中央的位置,共四層,二層以上全設雅座,一干權貴子弟直接包了三四兩層,倒是讓其他也想佔據高層人憤憤不平了好久,奈何胳膊扛不過大腿。
張繡帶著張素馨到悅賓樓的時候其他人也已經到了,張繡已然十歲,把張素馨送到四樓樓梯口就下去了,四樓基本都是女眷,成親的帶著夫人,沒成親的帶著妹子,把個三四層佔的嚴嚴實實的。
與會的基本都是那次草原之戰活下來的人,後來還又加入了幾個新人,也基本是頂替之前死的人,再加上還有攀親帶故的,加加減減的也有二三十人,再加上樓上一干女眷,四十人人是少不了了,況且還有各自伺候的下人,難怪會包下悅賓樓兩層。
張繡剛回到三樓,姜明浩帶著姜明波立刻就來找他了,姜明波因為腦子來得慢,靖王和王妃不放心平時一直是拘在了家里的,這次還是第一次出來,興奮的不行,見著張繡就拉他袖子︰
「繡哥哥,你可來了。」
張繡揉了揉他腦袋︰「**有令,豈敢不從?」
姜明波先舒服的笑了會兒才不高興的拍下他手︰「我長大了,別模我頭。」
張繡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姜明浩臉上的線條也柔和了點。
十三歲的少年身體已經初初長成,他五官深刻濃眉大眼,身材和靖王極為相似,張繡估模著這家伙現在至少一米六五,等成年說不定還能突破一米八一米九,要是長的著急點說不定能突破兩米大關,成為大盛朝有史以來第一位巨人。
他自己就杯具多了,他現在十歲,身高估計撐死了一米二五,他記得姜明浩十歲的時候差不多有一米三多快一米四了,難道基因真這麼重要?可是張謙長得也不矮啊。
這些念頭也不過在腦海里一閃而逝,迎面姜明淮鄭懷恩也過來跟他打招呼了,然後是杜如蘭曾岳霖姜明澤等等。
趙錦明沒有參與,遠遠的跟張繡抱了下拳了事,自從那次弟弟趙玉明沒了,他整個人就陷入了自厭之中,面對父母也有點無法以對,尤其是母親整天以淚洗面,更是每天提醒他的罪孽,整個人陰沉了許多。
其他諸如王進李青雲白少川小胖子趙漢志等等,見張繡來了也都過來打招呼。
他們一伙兒經歷過同生共死的年輕人,之後感情始終比其他人好一些,哪怕膽小如小胖子趙漢志,也被他們承認成了自己中的一員,而立過大功(貢獻了爆竹逼退了狼群)的張繡,因為年紀小長得好又會說話,很是招人喜歡。
就是別扭的姜明淮,從那以後也不再針對姜明浩,這倒讓張繡松了口氣。
張繡就怕他們兄弟感情太糟糕給姜明浩留下什麼心理陰影以後長歪了可就不好了。
夜色漸濃,華燈初上,各色燈籠都點了起來,在燭火的映照下五彩繽紛煞是好看,吸引了一大批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冰燈對面是各種小攤販,有賣吃的有玩的,各種面具面人玩具燈籠,而隨著燈籠被點上,街上的人也多了起來,等到後來,簡直是摩肩擦踵人山人海。
張繡跟姜明浩小胖子趙漢志趴在窗戶上往下看,張繡看著看著忽然噗的笑了起來。
趙漢志趕緊看自己身上,發現沒問題才問道︰「你笑什麼?我還以為我穿錯衣服了。」
張繡沒吭聲,自顧自的樂。
他是突然想起來電視里青樓里的那些女子,好像就是像他們這樣倚樓賣笑的,張繡情景置換了一下,頓時把自己雷倒了。
趙漢志撅了撅嘴,兩三年又過去了,這孩子除了瘦了點好像智商就一直沒怎麼長,忽然看到人流往一個方向涌去立刻咋呼道︰
「張繡,是燈謎,猜燈謎呢,咱們也去看看,光在這悅賓樓有啥意思啊。」
張繡略一思索︰「行,我去叫上我妹妹。」
姜明浩點點頭︰「我去找明波。」
上街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最後大家伙兒分了幾波兒出去,基本都是平時交情不錯的,比如張繡姜明浩姜明波趙漢志這一波,趙漢志是自己一個人,再加一個張素馨,五個人就往樓下走去,走到樓梯口姜明浩和喝多了搖搖晃晃的趙錦明撞到了一起。
趙錦明醉眼朦朧的看了姜明浩好一會兒,忽然咧嘴一笑大力拍著他的肩膀道︰「哎呀是你啊,哎你見我弟弟了沒啊?這小子就是淘氣,哎。」
姜明浩伸手扶住了他︰「你喝多了。」
趙錦明大力打掉姜明浩搖搖晃晃的往樓下走︰「你……你才喝多了,玉明,別玩了,咱們回家,回家。」
張繡看著趙錦明快到一樓的時候腳下不穩滾了下去,下人去扶他反被推開了,設身處地想想,要是自家那兩個小子出事了,說不定他比趙錦明更瘋,兩年前趙錦明也不過才十七歲,就是現在也不過二十歲,剛剛弱冠,親生弟弟死在自己面前,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張繡只希望這人能站起來。
姜明浩拉了他一把︰「愣什麼?走吧。」
張素馨緊跟著張繡好奇的問道︰「哥哥,他是誰啊?這人真有趣。」
張繡答道︰「一個哥哥。」
張素馨見哥哥敷衍自己不滿的撅起了嘴巴。
張繡不知道別的府縣是不是這樣,反正他來這大西北也馬上五年了,每到元宵節底下的官員紳士就會請靖王或者知府張謙主持燈會,靖王一慣是不參與的,但官員們還是照例會請一遍靖王,然後確定知府主持。
安定府這邊風俗與其他地方又有所不同,元宵節的第二天,也就是十六這日,會有賽馬會,不分男女老幼,即便是女人也是可以參賽的,曾經就有一屆的賽馬會冠軍是個二八年華的佳人,當時整個安定府都轟動了。
燈會這種文人玩東西當然就是知府大人的了,而賽馬會這種讓人腎上腺增加熱血沖動的活動自然就屬于靖王爺了。
一行五人慢慢的隨著人流移動,間或張素馨會開心的尖叫一聲,張繡現在有錢了,大方的很,張素馨看上什麼他就買,反正這些街上的小東西也花不了幾個錢,張素馨左手抓著兩個面人,她和哥哥的,右手掛著五張面具,各種山精鬼怪,手里還拿著一盞蓮花燈,張繡手里還有兩個面人,兩個弟弟的。
沒辦法,小姑娘這些東西堅決不讓下人幫拿,說是回去要給弟弟分的,哥哥姐姐拿著才有誠意,張繡苦笑著答應,姜明波取笑的刮她鼻子,小姑娘傲嬌的不理他,姜明波繼續契而不舍再接再厲,可惜他嘴巴笨,說不出來什麼哄小姑娘的好听話,只能不斷的給她買東西。
忽然人流涌動了起來,張繡幾人也跟著過去,卻見驚呼聲此起彼伏,好不容易擠到跟前,只見遠處一條火龍扎眼之間就到了眼前,然後很快又遠去。
一大排各色冰燈立刻亮了起來,也不知道那些師傅做了什麼手段,這些冰燈居然該紅的紅該綠的綠,在冰塊的折射下,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
眾人正驚呼間,只見一聲巨響,所有人抬頭,煙花在空中綻放,一條金色巨龍搖頭擺尾一閃而過,仿佛是神龍入海,眨眼間沒了蹤跡,巨龍消失後,其他各色煙花在空中爭相斗艷你爭我奪毫不退讓。
這般奇景,饒是已經看過不止一次的張繡,依然覺得簡直是人間奇跡。
更不要說初次上街的張素馨,小丫頭驚訝的張大了小嘴都忘了合攏,還是姜明波給她嘴里扔了一塊蜜餞才乍然回神,然後怒目而視。
火樹銀花不夜天,如斯美景,唯有此話才算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