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蠱之事被壓下秘而不宣,被送進宮的秀女們在歷盡磨難多有死傷附帶狗咬狗一嘴毛後,幸存者總算活到了面見聖顏的那一日。♀
真是可喜可賀。
夏望之倒是一大早就火急火燎,偏偏蕭錦不緊不慢,先是梳妝打扮,再去元寧宮請了太後,最後再令人通知容妃過來,待到磨磨蹭蹭萬事齊備,日頭早已上了三竿。
望帝瞪著死魚眼坐在正位,蕭錦對他微微一笑,「皇上可要用些點心?」
怎麼在元沐宮就沒見你這麼賢惠過?對一碗夜宵念念不忘的夏記仇帝望之默默月復誹。
「不必了。」
太後聞言倒是笑了,「皇上若是餓了也不妨事,先用些墊墊也好。」
他什麼時候說肚子餓了,夏望之悲憤心想。
幾人都把夏望之的心急看在眼里,婆媳間倒是前所未有的一致,聯起手來把風流天子給晾上一晾。
只可憐夏望之此時若是說吃是苦了自己,若是說不吃又成了猴急……
一眾秀女一大清早便戰戰兢兢等在殿外,進宮前誰也沒想到一場選秀簡直堪比西天取經,需得歷經九九八十一難方能修成正果,眼下眼見得馬上就要取得真經了,如何能不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只恨打扮得不夠春光明媚。
只可惜明媚是明媚了,溫暖可就差了些。
北方的天氣冷得厲害,更何況已經接近深冬。家境好的自然裹了皮毛披風,清一色的白絨絨細毛,瓜子臉襯得越發嬌小,銀盤臉也能襯出個楚楚可憐,再不濟膀大腰圓……膀大腰圓第一關就被刷掉了,不算。
但大多數家境平平的卻只能咬咬牙穿薄透素雅的春裝,飄逸是飄逸了,一個個站在寒風中月兌毛鵪鶉般瑟瑟發抖,最後還是青浣怕這群秀女凍出個好歹來,誤了皇上選秀事小,耽誤了她家娘娘名聲事大,這才一股腦把這群冬天的小白菜拉進暖和的房間內窩著。
小白菜們都被凍得蔫頭蔫腦,個個頂著青白的一張臉,上下牙齒打著顫,休說選秀了,不御前失儀都是祖上積德。
于是當夏望之總算見到他心心念念已久的美人之時,看到的總算還能像個人樣。即便是西廠獒犬也不忍心告訴當今天子這群美人究竟之前有多熊了。
為了確保美人們暖和過來,第一波進來的自然是穿了皮毛之流,個頂個的身嬌肉貴,一排五個白毛裹著的小臉蛋,一不留神以為看見了五頭熊瞎子……
不不口誤,是五個嬌柔秀麗的世家秀女。
這陣仗,整齊得連蕭錦都不禁有些微微一愕,偏偏第一波進來的都是世家之女,個個穿著富貴,夏望之愛清麗美人的名聲在外,眾秀女們也就一致地選了白毛瓖邊的披風。
白色是清麗,可架不住人人都是白色……這一跪下低頭,就更像一頭頭熊瞎子了。
蕭錦忍住笑,瞥了一眼夏望之,只見後者下意識用手揉了揉鼻子,緊緊皺起了眉頭。
「抬起頭來。」
王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眾秀女紛紛垂下視線抬起下頷,就像一條條案板上的魚一般任人挑選。
幸虧當年是先帝直接指婚,沒來這一套……蕭錦胡思亂想道。
夏望之目光從左到右掃過一遍,和蕭錦心有靈犀地停在了左起第一名秀女身上。
幾名秀女的家世在進門時便已唱過,左起那位是詹事府左春坊楊大學士之女楊蒲柔。望帝偏愛柔弱清麗的女子之事天下皆聞,這位楊秀女居然能夠一身皮毛披風依舊顯得縴細柔弱,輕而易舉把旁邊幾位給比了個膀大腰圓。♀
……所謂殺人于無形,不過如是。
王太監何等會看人眼色,端著托盤過去,在幾名秀女死灰般的面色中將牌子一個個退還,唯獨站在楊蒲柔之前時,腳步停了下來。
見牌子被留下,楊蒲柔面上難掩驚喜之色,總算她還知道收斂,垂頭細聲道,「民女楊蒲柔,見過皇上。」
即便蕭錦是女人此時也不得不承認,這位楊蒲柔倒當真是個美人,想來也是,能第一個拉出來給皇上看的,就算是頭騾子,也得是頭像馬的騾子才是。
「抬起頭來。」夏望之似乎有了那麼點興致,吩咐道。
楊蒲柔含羞帶怯地抬起臉,目光卻始終規矩地不曾朝上看,經過了這次風波後,能活下來的秀女基本規矩都還學的不錯。
巫蠱之術總是要有同謀,不是麼?
「皇後以為如何?」眼見夏望之要開口留牌子,太後忽然開了口。
蕭錦心中打了個突,抬眼看去太後又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看起來是為她做主,實則是借她的手作槍使。
這後宮中的女人,沒有一個不是人精。
蕭錦無奈,只得擺出一副高貴冷艷惡人臉挑剔道,「這個季節便要穿皮毛,可見身子太過單薄,恐怕不太適宜生養。」
只可憐了楊秀女一張俏臉先是微紅再是煞白,滿心歡喜卻被突然兜頭一盆冷水,誰讓槍打出頭鳥,她偏偏又是頭一批中最出挑的那一只?
雖然听起來有些殘酷,但選秀與挑選牲口其實並無二致。
夏望之雖然看起來有些不滿,蕭錦卻敏銳地察覺他似乎並不如表現出的那般生氣。她和夏望之十余年夫妻,這人雖然不著調,但真正發怒卻也不是沒有……這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既然如此,那便帶下去吧。」夏望之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楊蒲柔,遺憾道。
他答應得如此干淨利落,反倒讓蕭錦起了疑心……難不成,他是不打算娶世家之女,反倒青睞于清粥小菜?
走了這第一個,接下來接二連三地便是和楊蒲柔幾乎是如出一轍的瘦削清麗美人,個頂個的不好生養,蕭錦看得簡直忍不住要幸災樂禍起來。
上輩子她還當真賢惠無比地為夏望之挑選「有利于大夏子嗣」的女子,當然這要按照太後的要求就是個頂個的壯碩……以至于夏望之曾抱怨,自己的後宮就像一個碩大的豬圈。
作為前豬圈締造者,蕭錦表示壓力不大。
反正又不是要她睡那群女人。
太後果然如記憶中一般對豐滿的美人情有獨鐘,蕭錦這輩子篤定不問不開口原則,笑眯眯看這母子倆斗法。
沒了蕭錦的支持,太後終究獨木難支,沒能像上輩子一般招攬整整一圈,總算還給夏望之留了幾條漏網之魚。
眼見選秀接近尾聲,容嫣越發有些坐立不安,蕭錦倒是頗為好心地問了一句,「容妃可是身體不適?」
從選秀開始,容嫣打著更衣的旗號便出去了好幾次,先前還不顯眼,後來連太後都頻頻側目。
容晴就在殿外候著,就算她容嫣再打算動什麼手腳也不是現在,那麼她到底在更的哪門子的衣?
「民女容晴,見過皇上、太後娘娘、皇後娘娘。」
容家千挑萬選送進來的秀女,既然送到了此處,牌子被留幾乎已經是一定的了,在場諸人看著堂下跪著的少女,神色各異。
容晴總算不是那副看得膩歪了的弱柳扶風模樣,卻別有一番臨水照花的古韻,當她抬起頭來時,那副殊麗的容貌讓在場諸人都不由微微一震。
蕭錦好歹最先緩過神來,上輩子夏望之似乎是為了彌補當年在容嫣面前丟的臉,就算和蕭錦撕破臉也要把容晴收進宮,蕭錦義正言辭地想了想……既然如此,那還是給他制造一點麻煩好了。
雖然之前因巫蠱之事容晴已經提前和夏望之見過面,可此時她一番著意打扮幾乎艷驚全場,夏望之卻不是慣來看到美色的欣賞之態,反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見他如此,容嫣的面色越發慘白,長長的指甲幾乎陷進了肉里……這個賤人,這個賤人!
挑誰不好,偏偏是容晴,這讓她置于何地?不但要眼睜睜和人分享夫君,還要成為這人的庇護傘!
「容秀女,」太後終于開了口,她對著容晴罕見地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臉,「巫蠱之事委屈你了。」
容嫣的指甲刺得更深了,她緊緊盯著容晴,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容晴低著頭,恍若未覺,「太後娘娘言重了,民女既然從未做過此事,自然問心無愧。民女更相信皇上英明,必然能為民女洗刷冤屈。」
「後宮更有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坐鎮,此等雕蟲小技,又豈能入貴人們的法眼?莫說只是擔些虛名,就是以身相替,民女也是心甘情願。」
太後滿意地笑了笑,不再說話。
她很聰明地沒有提到容嫣,更沒有問哪怕是半個字的錢熙雨。
錢熙雨被驟然取消資格,即便是在選秀的秀女當中私下里也是議論紛紛,可偏偏唯獨只有容晴十分沉得住氣,哪怕錢熙雨從頭到尾一直在挑釁,甚至于最後莫名消失,她都做到了不參與任何談論。
既然太後都表了態,蕭錦自然不憚于給容嫣添點麻煩,這下三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夏望之身上。
「皇上……」容嫣張了張口,可惜做出的一副嬌弱模樣全然未入那人眼。
這當中唯一事最關己的種馬夏望之這會卻瞧著容晴出了神,聞言醒過神來,笑逐顏開道「留下留下!」
幾人臉色都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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