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客棧,是錢掌櫃在蘇州的主要產業,相距春滿樓並不遠,跨過清水河上的明月橋,再東行百步左右便到了。
客棧後院的那間光線暗淡的寢室中,老板娘夏語香臉色慘白的平躺在床上,沒有言語也沒有動作,潔白的脖子上有明顯的用繩子勒過的痕跡,可見是在自縊時不小心留下的。
胖廚子肥牛不知從何處請來一個姓宋的江湖郎中,這個宋郎中長得尖嘴猴腮,賊頭賊腦,卻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乍一看絕非善類。此時他正坐在床頭,煞有介事的給夏語香把脈,一雙小眼楮卻滴溜滴溜的亂轉,始終沒有離開夏語香高高聳起的。
經過一番觀察,宋郎中捋著胡須搖搖頭,然後站起身整整帽冠,徑直走到桌旁拿起那面寫著‘華佗再世’的布幡,擺擺手說道︰「小伙子,讓你們掌櫃的準備後事吧!」
肥牛听到宋郎中的這番話,猶如遭到雷擊似的,三步化作兩步奔到床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直哭奠昏地暗,死去活來。
媽呀,這是怎麼個情況?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親娘離世了呢。
宋郎中沒想到這個憨厚的胖子有如此爆發力,只覺得耳朵被震得生疼,一時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揉揉腦袋,總算緩過神來,正待轉身離去時,卻見外面有三人已走進寢室,走在前面的正是富貴客棧的大掌櫃錢萬寧。
進門口,錢若蘭早已哭成淚人兒,撲在床上搖著夏語香的身子哽咽道︰「嫂子……你不能離開我們吶。」
錢萬寧望著床上的夏語香,突然覺得心里隱隱作痛,雖然他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生在古代的妻子,不過面對生死離別的時候,總會覺得無限悲傷。他不知道這個貞烈的女子因何事而尋短見,或許因為錢掌櫃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否則她是不會走上這條不歸路的。
正在他心如刀割之時,忽然靈機一動,想起人工呼吸這個方法。雖然不知道是否可行,但總得一試方能見證是否有效,所以二話不說就扯開床上的錢若蘭,接著便開始手忙腳亂的為夏語香寬衣解帶。
再說那個心術不正的宋郎中,眼見床上的美人兒已無力回天,手里提著布幡正準備離去時,卻見錢萬寧解開了夏語香的衣衫,頓時佇立在那里想一飽眼福。豈料錢萬寧只是松開了夏語香的衣領而已,並沒有打算一月兌到底,他心中忍不住暗罵道︰太他娘的可惜了!
錢萬寧並沒有理會旁邊的人,左手按住夏語香的額頭,右手抬起她的下巴,接著便深吸一口氣,對著夏語香的小嘴開始做人工呼吸,如此三番五次,額頭早已冒出斑斑汗水。
對于錢萬寧的大膽舉動,錢若蘭和肥牛、鴨寶這三個人可徹底傻眼了,他們實在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掌櫃的竟然作出這樣為人所不恥的事情,盡管夏語香是他的夫人,可也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隨意冒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正當錢若蘭想出手阻止時,卻听到一聲輕微的咳嗽聲,接著便看到夏語香緩緩的睜開眼楮。
謝天謝地,奇跡終于出現了!錢萬寧累的一坐在床上,甩開袖子拭去額頭的汗水,現在總算松了口氣。丫丫的,幸虧他有兩把刷子,否則憑那個庸醫怎能讓人‘起死回生’呢。再看寢室內的其他人,均是大眼瞪小眼,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正在這時,忽見宋郎中雙眼爆凸,大叫一聲︰「詐尸啦!」轉眼之間,人已逃的無影無蹤。
「詐什麼尸?人不是好好的麼!」錢萬寧頗為自豪的說道。
听錢萬寧這麼一說,眾人露出驚喜的表情,走到床頭紛紛問長問短,那場面好不讓人感動。
錢若蘭趴在夏語香的懷里,激動的說道︰「嫂子,你方才嚇壞我了,我真擔心從此再也見不到你了。」
夏語香撫摩著錢若蘭的頭發,輕聲安慰著,動動身子想要坐起身,錢萬寧忙把枕頭豎起來,扶著她的身子安置好。不過夏語香卻並沒有表現出感激之情,從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充滿了淡淡的怨恨,也許恨他不該大發善心把自己救活。
「好了,你們出去干活吧。」錢若蘭說道,接著對夏語香說︰「嫂子,讓我哥陪你說會話吧,我去廚房給你炖碗參湯補補身子。」
沒想到這個丫頭倒是挺懂事的,不禁讓錢萬寧刮目相看,相比在春滿樓初次見到的那副刁蠻形象來說,簡直判若兩人。待錢若蘭出門後,床上的夏語香便把頭扭向一旁,看也沒看錢萬寧一眼,倒讓錢萬寧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夫人,你為什麼對我置之不理呢?」錢萬寧搔搔腦袋,接著拉著夏語香的手問道︰「究竟我做錯了什麼事,讓你如此生氣?」
夏語香掙開錢萬寧的手,終于說話了︰「相公沒有做錯,錯的是我,我不該死皮賴臉的賴在這里不走。」
「這是什麼話呢?我什麼時候趕你走了?」錢萬寧歪著腦袋,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夏語香從枕頭下取出一張紙,甩到錢萬寧手中,冷冷的說道︰「難道你不記得了嗎?」
錢萬寧接過那張紙,展開一看,沒想到卻是一封休書。上面寫著︰夏語香,有夫錢萬寧,因其不守三從四德,故立此休書休之,此後各自婚嫁,永無爭執。恐後無憑,自願立此文約為照。立約人——錢萬寧!
丫丫的,這字寫的倒是一手好字,不過就是表達的意思太殘酷了。休書這兩個字,就像一道催命符似的,不知讓多少古代女子陷入絕望,甚至為此付出性命。稍有良知的人都曉得,這種東西是萬萬寫不得的。
錢萬寧為了消除夏語香的苦惱,以免她日後再做出什麼輕生的事,便撕碎了那封休書,接著猛抽自己兩記耳光,低聲說道︰「夫人對不起,是我讓你生氣了,我該死,我該死……」
其實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的確是發自內心的,同時也為那個薄情寡義的錢掌櫃贖罪,既然現在借用了錢掌櫃的身子,以後自然也要為他還清所有的情債,也算是對錢掌櫃的額外補償吧,誰讓他是個有情有義的絕世好男人呢。
好在夏語香心里對他還是有感情的,這會開始雄起來,淚光閃爍的說道︰「相公,你這是何苦呢?其實我並沒有怪你,若不是那劉士章調戲于我,你也不會寫下那封休書。是嗎?」
錢萬寧一愣,心里嘀咕道︰「劉士章?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呢?」
夏語香見他不再說話,也閉口不再提起,她不想再去回憶那些讓她痛苦的事情。
錢萬寧默默的望著夏語香,伸手幫她拭去眼角的淚水,說道︰「無論我以前說過什麼做過什麼,就讓它成為過去好嗎?我對天發誓,從現在這一刻開始絕不會辜負你了。」
夏語香好像被這番話徹底感動了,臉上露出一絲甜甜的笑容,身子輕輕爹在錢萬寧的懷里。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兒。
沒想到古代的女子這麼容易哄,完全沒有那種得寸進尺的小心計,三言兩語之間便哄的嘛事也沒有了。家是和諧好,和諧才能使得夫妻恩愛,這句話說的對極了,至于那個劉士章是何許人也,以後若有機會再去查證,絕不會便宜了那個輕狂的家伙。作者衛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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