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朵的房間位于整個麥其官寨的第四層樓,且靠近邊角,房間的窗戶是很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而此時,那個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卻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只因為貴客汪覺土司在掃視了整個一片官寨後,視線定點于此。
看過去,僅僅只是開著的兩扇窗戶扇葉和露出來的一點點窗台罷了,或許屋子里面的模樣也能露出來部分,但是由于光線不足,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
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麼汪覺土司盯著看呢?
那被大家盯著的房間里面,梅朵正在眾人視線的死角處躲著。她方才還是沒忍住的湊到了窗戶邊上往外看,但是卻正好踫見了達杰索朗在打量麥其官寨。達杰索朗不僅耳朵靈敏,眼神也是尖的厲害,她的屋子這麼偏僻,也能被發現,真的是跟狗一樣。
梅朵的心髒咚咚直跳,好像這輩子都沒有做過這樣子的事情,偷偷模模的。
藍寶在主子的腳邊站著,看著主子這麼神經,很是不屑的支吾著。
「嗷,嗷,」藍寶抬起爪子拍一拍梅朵的鞋面,「嗷,嗷
看什麼呢,它也想看一看!
梅朵的三個侍女央蘭丹西和金娜央美並沒有跟其他人一樣到很遠的地方將汪覺土司給迎接回來,而是湊到了官寨樓下,挑了個地勢又近又高的地方打量著。她們幾個的身份比較特殊,雖然是下人,但卻因為是雪貢大小姐的下人,因而在麥其官寨里面還算是受到了特別的優待。
麥其官寨里的下人一見是她們來這里看,就很是大方的將最好的觀看地盤讓給了她們。
等了許久,當麥其土司和一個能與他並駕齊驅的人進入了視線,整個麥其官寨都變得寂靜。明明有那麼多的人,但是卻好像只是一座空寨,沒有人聲。
每一個人都在屏氣凝神的看著在麥其土司身邊出現的汪覺土司。人們發現汪覺土司在馬背上的姿勢是那樣的筆直,人們發現汪覺土司的短發發型是那樣的干淨利落,漂亮的侍女們在交頭接耳︰
「喂,你看你看吶,汪覺土司的左耳朵上帶著那麼大的一個大耳環吶!」
「什麼叫大耳環,真難听
「那你說叫什麼?」
「恩……大銀環
「還不是一樣!」
有年輕還沒有娶妻的下人站在姑娘們的身後,看著英俊無比的汪覺土司,開口向姑娘們詢問道︰「你們說我也把頭發剃成那個樣子怎麼樣,恩,我也帶個銀耳環呢?」
立刻,漂亮的侍女們齊齊回頭,瞪他︰「不準!」
「為什麼!」
「窮
「矮
「矬!」
年輕的下人頓時被打擊的連話也不會說了。
這樣類似的話語出現在麥其官寨里外的到處,而當汪覺土司的面容出現在央蘭丹西還有金娜央美的眼中時,瞬間,三個家伙的小嘴就驚得沒有合住過。
眼楮瞪得滾圓,小嘴長成了o型,央蘭圓圓的臉都變成了錐子。
唯獨金娜央美一人是在訝然,並且陷入了巨大的驚喜!啊,眼前那個被麥其土司客氣對待的男人真的是汪覺土司嗎?他不是那時帶著一批人到他們雪貢家營地里搶食物的土匪頭子嗎?明明是那樣的粗魯的一群人,可會是汪覺家的人?
金娜央美簡直驚訝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天吶,原來是汪覺土司?那個英勇出名,讓所有的少女都當做英雄一般幻想的汪覺土司?
這太不可思議了!
金娜央美眼楮里面都要冒出桃心滿天飛。想到那時汪覺土司在自己的眼前瀟灑的下馬,想著汪覺土司那一雙迷人的眼楮曾經在她的身上一掃而過!
讓她想想,讓她趕快想想,啊,那個時候汪覺土司還跟她說過話呢。說的是什麼來著,是「怎麼這里還有個人」還是「誒,有個人」?
話說這兩句話有什麼本質區別嗎?
啊,肯定是有的,字數不一樣,表達的重視程度就不一樣嘛。
金娜央美就開始回想著,她當初有沒有給汪覺土司留下很深的印象呢,有沒有可能等到汪覺土司見到她的時候,一下子就能認出她來呢?
哎呀,好興奮。
而與金娜央美驚喜不同的是,央蘭和丹西這兩個小家伙的審美水平還沒有完全的形成,還只能算是小孩子的她們,看人也就是大概能知道個「這個家伙好看」,但是她們沒有這個人比其他人好看多少的標準。而且,她們倆個與達杰索朗的年齡差距也實在是大了點,大人們口中的人物出現在眼前,也沒有大多的激動與高興,不過驚訝可是有的,可這個驚訝是對這個汪覺土司竟然讓麥其土司這麼敬重。
因為這段日子跟著梅朵過得日子挺憋屈,兩個小家伙就產生了一種麥其土司很不好惹的感覺。
這會兒見到竟然還能有人讓麥其土司和顏悅色的招待,頓時認識到此人真是了不得。
果然還是單純的小孩子吶。
眼看著整個麥其官寨里面的人都快要注意到汪覺土司在朝著某個地方凝視,麥其土司一家自然不會高興,就連一路上對汪覺土司大加贊賞的土司太太也收了笑。
仁青諾布在後面看著,真想現在就沖上去將梅朵房間的窗戶給關得緊緊。
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是仁青諾布就覺得這個騷包的視線已經七扭八拐的扭拐到他家的梅朵身上了。
仁青諾布很不開心,本來就不好的臉色更是陰沉下來。
麥其土司剛想開口請汪覺土司移步,卻見得汪覺土司自己倒是先收回了視線,扭頭沖著他笑道︰「听聞雪貢家與麥其家聯了姻,可是雪貢家的大小姐被許配過來的?」
問得如此直接!
麥其土司一下子無法接上話。
他們不想讓梅朵出來迎接,為的就是害怕這兩個俊男美女的看對了眼,而現在汪覺土司自己提出這種話來,讓他們的防備顯得很多余。
他們自然不想提梅朵,可是客人都提出來了,而且提得很合理,最起碼听在別人的耳朵里面什麼額外的意思都沒有,這要他們怎麼答?
就回答︰啊,雪貢家的大小姐出來和你見面不合適。
人家汪覺土司也沒有要雪貢家的大小姐出來見面吶,只是問一問是不是被雪貢土司許配過來了,他們這樣回答不會弄巧成拙?
可是,說了的話,難免不會讓人念叨他們麥其家不讓梅朵出來見客,真是沒有規矩。
于是,思前想後的,麥其土司憋出來一句話︰「啊,是的,是雪貢家的大小姐
然後就不多說了,反正汪覺土司問的也是這個問題,答得沒錯。
本以為這樣汪覺土司知道點禮數的就此打住,但是他忘記了這個汪覺土司一向不要臉。
達杰索朗點了點頭,說︰「哦,就是那個有名的雪貢傻女啊。喏,和你二兒子還挺配的
赤普在旁邊忍著笑,故作嚴肅。
主子也真是的,明明對人家雪貢家的大小姐感興趣到不行,還這麼損。而且,那大小姐都是人家麥其家的兒媳婦了,怎麼還把麥其家的二少爺給搭上一塊損?
果不其然,達杰索朗的音一落,麥其土司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
麥其土司太太和多吉次仁也表情不善起來。
汪覺土司這麼一說,倒是打消了麥其土司一家對于他會對梅朵起心思的顧慮,可是同時又產生了想把被損丟掉的面子給挽救回來的沖動。
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雪貢家的大小姐叫出來,好好的讓汪覺土司的狗眼看一看,到底傻不傻?這麼好的一個姑娘配上他們的仁青,真的是在合適不過!
他們家的仁青怎麼樣?
哼。
麥其土司和多吉次仁確定了,這汪覺土司此番前來,目的絕對不善。
幾次出言都帶著挑釁與不配合,要說他不是來找事的,連仁青諾布都不相信。
麥其土司心里狠狠一橫,絕對不跟著汪覺土司的話走,想讓他們證明雪貢大小姐不傻是吧,就不給他看,傻就傻去吧,反正日後都是他麥其家的人,無所謂什麼名聲。
然後,就當做是沒有听到汪覺土司這句充滿諷刺的話,麥其土司率先翻身下馬,還是主人接待的姿態,朝著達杰索朗一揚手︰「汪覺土司,請吧!」
多吉次仁也跟著迅速下馬,在下面還給仁青諾布遞了個狠狠的眼神,將仁青諾布也給哄了下來。
知道現在跟汪覺土司較上了勁,土司太太自然不會幫著外人,在侍女的攙扶下,姿態端莊的下馬。
主人一家子都做出行動請客人進門,達杰索朗就算是再不客氣,也不會不給面子。
一抬手,向後一聲「下馬」!
全體汪覺家的人身手麻利,齊刷刷的翻身下馬,馬連動都不動一下,吭都不吭一聲,顯然是跟隨多年經驗豐富的老馬。這番舉動,又是惹得不少麥其家的人一陣驚呼。
金娜央美在上面就要瘋了。
「太俊了,都俊!」
就差遞給她一個熒光棒,讓她耍去。
一眾汪覺家的漢子們聚在一起,真的堪稱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吸楮牆。官寨里面的下人,門外面圍觀的百姓群眾,一個個眼冒精光的看也看不夠。姑娘們想著以後一定要嫁給這樣的漢子,小伙子們想著以後一定要成為這樣的漢子。
為了避免汪覺土司及其手下再擴大影響力,麥其土司趕忙請汪覺土司進屋,至于汪覺土司的手下也一同進去,反正麥其官寨大的很,進,都進。
不用麥其土司特地闡明,汪覺土司就揮手把自己的手下全都招進去了。
麥其土司又是心里一暗,真的是好不客氣的家伙。
大吃大喝的場面不必多言,對于富裕的麥其家來說,為了在汪覺土司面前撐起場面,拿出來的食物都是最好的。而對于在外面奔波了有幾個月,基本上沒有吃過一頓好飯的汪覺家諸人來說,那就是——
放開了,海吃!
一個個狼吞虎咽的,血盆大口吞天下的,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慘不忍睹。麥其土司甚至都開始懷疑,汪覺土司待他的手下真是像傳言中的那樣好嗎,看樣子,好像是給他們一頓好飯就可以勾引過來呀。
最後,在麥其土司一家擔心著準備的食物夠不夠吃時,汪覺家的人終于挨個打著飽嗝的撫肚子停口。
大家松了一口氣。
停了幾刻鐘。
麥其土司的打算是先把汪覺土司他們送去休息,休息完後再商量所謂何事,而趁他們休息的時候,麥其土司可以和多吉次仁研究研究怎麼應付汪覺土司有可能會發起的刁難。
達杰索朗這一頓雖然吃得很飽,但是畢竟沒有像他的這群手下一樣不講形象,坐得仍然筆直。
打量著麥其土司時不時就陷入思考的神情,心中暗自冷笑。
個老狐狸,這次怕不是你能研究透的事。
席間,多吉次仁一直在觀察達杰索朗,他越看越覺得這汪覺土司近幾年果然如同土司太太所說,越來越出色。他雖然嫉妒,但是不得不承認,汪覺土司神色眉眼之間充滿了不規矩,對其他人與物的不在意,可是這家伙所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就會把他們堵得束手無措。
就單說從迎接他到進官寨的大門,就被這家伙嗆過了幾次?
麥其土司父子倆正琢磨著呢,听得汪覺土司開口︰
達杰索朗聲音清晰道︰「我這番前來,可是為麥其土司你帶了一份大禮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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