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翌日清晨,一向平靜無波的虞城突然之間炸開了鍋。
原因就是,官府在各個路口的告示牌上都張貼了一張朝廷頒布的告民書。
上面的內容總而言之就是︰第二次大規模的征兵即將開始!朝廷和柔然的戰爭再次拉開了序幕。
自大清早衙役剛剛粘貼出來之後,告示牌周圍就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
因為其中有一則消息更加令人震驚。原來這一次征兵的條件在虞城突然變得更加苛刻,虞城太守竟然要求符合條件的情況下一戶兩丁,而「壯丁」的年紀也被放寬到了十二周歲至五十周歲。
這也就意味著,每家每戶要出年齡在十二至五十歲之間的兩個男丁,而例如花老爹和虎子都會在這次的抽丁之列。
虞城頓時一片愁雲慘淡,每個人的心情都像被層層疊疊的烏雲遮蓋的天空一樣,暗淡無光。
話說這邊,張貼公告不到兩個時辰之後,便有好事之徒把消息傳進了花家。
得到消息的宋氏已經哭暈了好幾次,現臥在床上,連連捶著自己的胸膛嚎著說自己命苦。
花老爹坐在床邊用手輕拍著宋氏的後背,卻不發一言,始終沉默著。
虎子也是驚訝不已,一戶二丁……這縣老爺是不是太瘋狂了?!
對于自己可能會被抽丁,虎子反應卻並沒有很大。這些年來也許是耳濡目染,天天听著花木蘭嚷嚷著要上戰場保家衛國,心里已經早早做好了準備。只是現今听到老爹竟也要被征,忍不住也是心中一沉。
花木蘭得到消息之後,也一刻沒有耽擱地趕回家中,但她剛剛踏入房門之時,不知她想到了什麼,突然間呆愣了很久。
她猶還記得,當初她厚著臉皮,吵著鬧著讓老爹續弦,要與虎子兩母子成為一家之時,除了希望等自己離開後有宋氏可以照顧老爹之外,其實也存著保護虎子的念頭。
她早就視他為親弟,將來若是抽丁,不論是老爹或者虎子她都可以代替他們上戰場。但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虞城太守喪心病狂,胃口竟如此之大,竟然想一戶二丁?!
花木蘭不禁地想,難道人的命運是真的不能改變的嗎,她做了如此多的努力,結果臨了臨了,虎子仍然逃不月兌被迫上戰場的命運嗎?!
她突然覺得百無聊賴,渾身無力,便轉身回到了自己房間。
她默默地站在窗邊,手邊細細撫模著一根已經磨得發亮的矛頭。
「你在想什麼?」突然背後傳來沉沉的聲音。
易天定緩緩走出陰影,像玉一般晶瑩白皙的臉上空白一片。
他的聲音中透露著一絲怪異︰「你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你沒有驚怒,為什麼你不害怕?你的父親和兄弟都即將被送上戰場,為什麼你可以如此平靜?」
他頓了一頓,濃密睫毛之下的眼神中帶著探試,繼續緩緩的說道︰「當日,你苦心孤詣的求我收你為徒,難道等的就是今日?你想……替父從軍?」
花木蘭驚訝地抬眼,她注視著仍然面無表情的易天定,隨即慢慢低下頭,繼續保持著沉默不語。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也許最初那些刻意的親近確是為了得到一個機會,一個得以跟著久經沙場的大將軍王學保命本事的機會。但是經過了這些年,朝夕相處的傳業授藝,他們之間的親近已經不需要再刻意營造。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內心深處已經越來越崇拜他,越來越依賴他,也越來越習慣他的存在。她已經慢慢地把他放在了心中一個很重要的位置之上。
但這個位置僅僅是良師益友嗎?一直以來她只是單純在享受著這份相知相合的親密感,卻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
如今他這般質問她,她的心突然從所未有的慌亂起來。
她抬眼迷茫地看著易天定仍然面無表情的臉,她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那些所謂的初衷真有那麼重要嗎?
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思量了許久之後,花木蘭終于抬起了頭,她的眼神已經恢復清明︰「請你不要用這種眼光來看我……我的想法從一開始你就已經明了的。我不說為了國家,就算為了父親,我也必須這樣做。女子為何不能上戰場?你以前可能覺得這只是一句蒼白無力的口號,如今卻也不得不令我要面對這個現實……我早就做好了思想準備,我不會逃避,也絕不會臨時退縮……」
花木蘭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嘴唇繼續說道︰「並且,我很抱歉,可能我們無法再庇護你了……其實我明白你早就有能力隨時離開花家,只是為了我們的約定才勉強留下來……終究還是我們拖累了你……」花木蘭的聲音有些顫抖。
易天定皺著眉頭打斷了她的話,他的聲音粗暴而且冰涼透心︰「我的事不用你瞎操心,你只要想明白自己的事情。你真的知道你上戰場將會面臨什麼?你真的以為可以和普通男人一樣面對戰爭嗎?如果你被發現你知道你會面對什麼?就算萬幸之中的萬幸被你遮掩了過去,你一個小小的女子在殘酷的戰爭面前能堅持多久?如果你真的知道這些你還能如此的平靜自若嗎?你就那麼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嗎?!」
花木蘭被易天定的氣勢迫得語塞,也被他話語中濃烈的擔憂震撼住了。
她是因為知道歷史上的花木蘭從軍後打了足足十一年的仗,應該不會那麼容易死,才會毫無顧忌。但是易天定卻不知道,他覺得讓一個易釵而弁女人上了戰場分分秒秒都足以致命,他的表情異常恐怖,他,是已經擔心得快要死掉了吧。
花木蘭突然覺得眼鏡好酸,心里也劃過了一絲甜蜜。
易天定對花木蘭突然出現的羞澀感到非常不解,他已經快開始控制不住自己抓狂的心情,她還在那里扭捏什麼額?!。
易天定身形微動,上前一步,離花木蘭只有半臂的距離了。
他細細地看著花木蘭的臉龐,說道︰「木蘭,其實還有其他的選擇。如果,我說我可以帶你……們走呢?」
花木蘭微微一楞,思緒轉了又轉之後依然搖了搖頭說道︰「你……現在的身份特殊,我們不能再連累你,你有你應該要做的事情……而我亦是!」花木蘭嘴唇微動,輕輕地卻堅定不移地說道。
易天定聞言眼中滿滿是失望與怒意,他張開口剛想說點什麼,也許突然想到了什麼,又生生地咽下了後面的話,放在身邊的手已經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二人又開始相對無語,氣氛一時布滿了愁雲。
易天定突然硬邦邦地開口︰「我要離開了。」
他定定地看著花木蘭的眼楮。
花木蘭沒想到他會突然辭行,嘴角瞬間變得僵硬,嘴唇略微抖動了兩下,卻吐不出一個字。
易天定伸手想模模花木蘭蒼白的臉,伸到半空中還距她的臉頰幾公分處,突然又停住了。他緊緊捏拳又放回身側。
花木蘭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展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我明白……我明白……我知道你早晚都是要離開的,你……」花木蘭聲音隱隱地有些哽咽,最後「要保重」這三個字已經唔咽在喉嚨里,依稀難辨。
易天定的臉色已經變得非常難看。
他似乎一直在掙扎著什麼,但最後灰敗的神色似乎已經說明了一切。
最終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玉牌,上面隱約刻著一個繁復的圖形,精致溫潤,一看就是由非同一般的玉材所制。
易天定把玉牌穩穩的放入花木蘭的手中,輕輕地合上她的手掌,說道︰「戰場上生死由命成敗在天。但是你記著,我欠你的,你欠我的都還未算清,我不準你隨便的死去。定要好好保護自己,定要堅持到我來接你的那一天。」
說完他手掌又使勁握了握︰「這個你收著,全當是信物。好好保存,記著,有了它,見他如見我。」
花木蘭喉嚨里干干的說不出一個字,只能木木地點了點頭。
她覺得易天定的手指冰冷非常,但是給她的感覺卻那麼火熱,燒的她的心滾燙滾燙。
耳朵里听到的卻又是分離的話語,她腦子慢慢的冷卻了下來,感受到手中玉冰涼的溫度,她下意識的想縮回手,卻被易天定緊緊地握住不放。
「答應我。」易天定牢牢地注視著她,聲音低沉,語氣是不容人拒絕的堅定。
花木蘭感受著易天定手掌的力度,眼淚終究還是沒能控制住,紛紛滑落了下來。
「好……我答應你。」
易天定看著花木蘭臉頰上晶瑩的淚珠,心里雖已經震動萬分,但眼中滿滿溢出的都是悲傷。
------題外話------
實在不想想名字了…。每次都愁死了…
2014。1。2第一次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