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王府,樹影搖動,人靜犬吠。
今日下人們見主子回來時長眉緊皺,俊臉青一塊紫一塊的,就知道又有人讓這位主子不痛快了。他不痛快,整個廣陵王府都不得痛快。連他平素里最寵愛的侍妾花霓只因斟酒沒斟滿就被狠狠甩了幾個耳光。眾人躲的遠遠的,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幸好這個主子早早就悶頭大睡,否則還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挨他的拳腳。
此刻的廣陵王府靜悄悄的,好像沒有一個活人。突然樹影狂亂地搖曳了幾下,飛下一個人影,闖進拓跋羽的房間。
狀如蓮花的更漏有節奏的微響,就在那一陣風飛進房間的頃刻間自亂陣腳,急切地一晃,墜入水中,發出清脆的響聲。
「誰?」
拓跋羽夢中驚坐起,卻見屋內空空蕩蕩,哪有什麼人。
難道是自己嚇自己?拓跋羽覺得臉上一陣涼意,伸手觸及,只覺一陣潮濕。他借著月光見自己指尖竟然皆是血紅的一片!
他頓時嚇得肝膽俱裂,快步走到銅鏡前,這才發現自己臉上寫著四個大字——我是賤人。
他顫抖著一模,臉上頓時一片氤氳——原來只是寫上去的,不是刻上去的。他深深地舒出一口氣,是誰這麼無聊,他也懶得計較了。
他跌跌撞撞地坐在紅桌前,舉起桌上的半壇羊酒,也不拿酒盞,自虐般直接仰頭一頓猛澆。
沒有往日的滿口香醇的甘甜,更沒有烈酒燒喉的快意,今夜的美酒怎地就這麼沒滋沒味!
皇兄還是將美人賜予了那個出身低賤的賀蘭破岳,他不過區區一個宣威將軍論出身論軍功憑什麼與他相爭!不過他真有幾分拳腳功夫,現在他的嘴角還火辣辣的疼。
他是真心疼愛那個漢家美人的,他自認已經放段,為何她還是對他不屑一顧?當她破碎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的心卻真真正正的被她俘獲。
烈酒滲進傷口,他一陣齜牙咧嘴,這一切遠遠還沒結束。他又猛喝了一口酒。
即使你碎成一千片,也是屬于我的。嘴角又是一咧,分不清是痛是笑。
靈泉殿外,風剪剪,月高高。
馮潤打開玫紅色匣兒,把玩著一朵朵荷花。想到那一日拓跋宏送她花兒,時至今日,依然讓她羞得滿面彤雲。他是看見她在書中夾的花瓣才摘這花兒給她的麼?這些花是他在南巡的路上想她時為她摘的麼?那一日……他是想吻她麼?
她捂著臉,拍拍兩頰,給那火燒火燎的臉降降溫。♀
她挑取其中的一朵。花瓣已經開始打蔫,不似那日美麗。
再美麗的花兒也有枯萎的時候,皇上對她的熱情也會有凋謝的那一日麼?就像花間的朝露,太陽出來了,它們就消失得像不曾來過。這樣想著,她賭氣似的把花丟在一旁,看一不看一眼。
她愁懷難遣。
「貴人,貴人,荷花開了,咱們靈泉殿的荷花開了!」
這難道是上天的旨意麼?馮潤剛剛的憂郁立刻被一掃而光,懷著期盼和忐忑,興沖沖地奔了出來。
滿園的荷香,滿地的月色。
白日還是羞羞答答的花骨朵,今夜終于次第綻放了,花瓣皓如雪,花尖紅似唇,枝蔓上凝結著晶瑩的露珠,在月光下折射出清光萬點。
「雲翹,快去請皇上來。跟他說靈泉殿的荷花開了……」馮潤喜不自勝,忙催促道。
「快快快。」
她像呵護自己的愛情一樣呵護著這滿池的荷花,今夜終于開花結果了。天可憐見,她的用心、真心、決心、痴心終于被上天看見了麼?
她笑得像個孩子一樣,滿園的香氣比荔枝蜜還甜。
「皇上你就和我比一場嘛,我的力氣可是很大的!」
無論拓跋宏走到哪里,馮漪總像個小尾巴似的圍著他轉來轉去。他只好拿著書躲了又躲。
無果,他只好無奈一笑,道︰「馮漪你個姑娘家的,怎麼動不動就跟人比掰手腕?朕可听蘇風她們說了,你可跟永昌宮里上上下下會動的都比過一遭了。」
拓跋宏伸出手握住她嬌女敕的素手,正在猶豫該如何讓她,便听見宮外有人在大聲說話。
「是誰這麼大聲說話?」馮漪搶先一步張望著,「雲翹,你怎麼來了?姐姐呢?她在哪兒?」
馮漪請提著裙角,蹦蹦跳跳地跑了出來,巡視一周漆黑一片哪有馮潤的身影,垂眸見草叢中開了幾朵紅似霞的鳳仙花。
雲翹趁馮漪出去之際,在拓跋宏耳邊輕言幾句,拓跋宏也會心一笑,拂衣起身。
「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呢,也說給馮漪听听啊!」馮漪倚門拈花一笑,手中正攀著一朵鳳仙花。
雲翹暗知這事兒對不住馮漪,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拓跋宏在一旁打開折扇,慢悠悠地說道︰「靈泉殿中還有些事等著朕,朕改日再來看你吧。」
邊說邊走到馮漪身側,他輕柔地向馮漪扇著風,討好道︰「朕的好妹妹,朕今日就對不住你了。」
馮漪見到他如此只好黯然點了點頭,只是目送著他離去心還是一陣陣抽痛。
多少次了?多少次了她一次次目送他去靈泉殿?她把他視為太陽,他的確像是太陽,從未在她的世界過夜,來如春夢,去似朝露。
第一次,皇上來她的的宮中過夜,她主動勸皇上去靈泉殿看姐姐。是不是從一開始她就做錯了?
她用兩根手指揉捻那朵鳳仙花,直至手中一片殘紅。
因為馮潤是她的姐姐,她甘願把皇上分給馮潤一半,她能做到不偏不倚。可是馮潤呢?
她想一人獨霸他一人的心。想到此處她心驚肉跳。
馮潤不是問她,這個太陽冷不冷麼?好似全世界只有她一人真正了解皇上,關心皇上。她一點也不想知道這些,她只知道被太陽照不到的永昌宮是冷的。
她心寒意冷。
蘇風端著花茶進來,發現內室中只剩下馮漪一人,詫異地問道︰「咦?皇上和雲翹呢?」
「還能去哪兒了?去靈泉殿了唄。」馮漪沒好氣地回道。
蘇風氣鼓鼓地說道︰「那位靈泉殿的主子太過分了,三番兩次從咱們永昌宮搶走皇上!她以為咱們是好欺負的麼,貴人對她這麼好,她反倒理直氣壯地予取予求了……,,「夠了。二∼蘇風,你別說了,我累了,想早點睡。百度搜或,,更新更快明日夏苗,還得去鹿苑呢。「馮漪雖然心中怨馮潤,卻不願听別人說她的壞話。她專注的用鳳仙花涂著指甲,不讓蘇風瞧見她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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