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姑娘——上次走的匆忙,還沒來得及向兩位姑娘告別。得知馮大人舉家來到平城,在下正準備去馮府拜見馮大人,沒想到在這兒相遇了。這大概就是緣分吧……」崔敬默徑直向馮漪走來,馮潤一片了然于心的模樣,這個「馮姑娘」指的是身邊這個讓他心心念念的馮漪而不是自己,便識趣地閃到了一邊。
「今日到了平城,就讓在下盡盡地主之誼,帶兩位四處逛逛。」崔敬默模了模自己的鼻子,羞澀地沖馮漪笑道。崔敬默雖飽讀聖賢書但是家教甚嚴,又生性靦腆,沒人知道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對!這兒你最熟了!快帶我去看看都有什麼好吃的吧!」馮漪聞聲立馬跳到崔敬默的身邊來,親昵地朝他歪頭做著鬼臉。很明顯她是把崔敬默當冤大頭來宰了,才剛剛一會兒今早剛派發的零錢就被她用來喂飽街上的小商小販。既然有個人肉錢袋願意英勇就義,她何樂而不為呢?
雖然這份笑容有幾分算計和諂媚,但是對馮漪痴心一片的崔敬默依然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此刻他正屏息凝神痴痴地盯著他心儀的姑娘。
「這位仁兄是……」被冷落了半天的賀蘭破岳突然發聲,嚇了崔敬默一跳。崔敬默端詳了他半天,亮光一閃,月兌口而出︰「這位莫非就是在鹿苑中一舉奪魁的賀蘭兄——久仰久仰。♀」
賀蘭破岳則大大方方向崔敬默回了個漢禮,正欲開口卻被馮漪打斷。
「你們兩個男子漢就別磨磨唧唧的了,等你們自己互相介紹完,晚飯都涼了。」馮漪擠到二人中間來,「他叫崔敬默,他叫賀蘭破岳,完了。你們男人之間啊,恨不得把祖宗八代都告訴別人——」
崔敬默窘迫地地下了頭,賀蘭破岳則爆發出一陣爽朗的笑容,震得樹葉落下幾片。
天高雲淡,清風日暖,四人年輕人走在陽光下竟比陽光更耀眼。四人年紀相仿,興趣相投,自然是暢所欲言,好不痛快。
四個人一起來到鬧市中,人群來來往往,把四人沖散。馮漪拉著賀蘭破岳健步如飛地走在前面,崔敬默眼見馮潤落了單,便放慢腳步與馮潤慢吞吞地跟在二人身後。
馮潤一直對昨日那個瘋丫頭耿耿于懷,思來想去,都覺得這個丫頭與自己落水一事月兌不開關系。想要徹查此事,卻又不敢對常氏談起,這段時間以來,她對常氏一直采取能躲就躲的戰術——畢竟常氏是馮潤的生母,對女兒的個性喜好必定是如數家珍,萬一被她識破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後果不堪設想。
在偌大的平城中,除了不靠譜的馮漪,大概只有忠厚善良的崔敬默可以信任。她有所回避地把當天的經過敘述了一遍。
「那個丫頭長什麼模樣,我實在沒有看清,但是我很確定她的右手有六個手指。」
「六個手指……六個手指……」崔敬默陷入了沉思,沒有緣由的,他總覺得不久之前,他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這麼一個形象,卻奈何眼前始終迷霧重重,怎麼也看不清。
忽地,從後面中沖出以一輛馬車,發了瘋似的撞向人群。人群頓時哇哇大叫,亂作一團。策馬之人立刻收緊韁繩,馬蹄高高揚起,瞬間就向馮潤臉上落下。眼見馮潤來不及反應,崔敬默飛速將馮潤推向了道路對面。
轎簾飛起之間,馮潤恍惚中看見馬車中臥著一個渾身是血的青年男子。
謝公子!
馮潤認出來了,那個在馬車中昏睡的男子好像是在竹林詩會中匆匆離去的謝斐然。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里,而且深受重傷?
手握韁繩的年輕男子,滿臉愧疚地對馮漪說了聲抱歉後,又高高揚起馬鞭,馬車風馳電掣地絕塵而去。
「馮潤姑娘——」
看到馬車離去,崔敬默趕緊跑到馬路對面去尋找馮潤的身影,卻發現已經空無一人。「地上並無血跡,馮潤姑娘應該沒有受傷,那她人去了哪里呢?」崔敬默暗暗的想,「還是和馮姑娘、賀蘭兄商量一下吧!」
陽光漸漸被收起,天空中暮靄沉沉,烏雲密布,正在醞釀著一場春大雨。「希望馮潤姑娘不要出什麼事情才好!」,崔敬默自言自語道,腳下不禁加快了腳步。
在平城的西北角,馮潤正在大步流星地向太廟走去。在馬車擋住她和崔敬默的時候,她被擁擠的人群擠到了後面,她听見崔敬默呼喚自己的聲音,可是卻怎麼也找不到對方的身影。在一番苦苦尋找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已經和他們走散了。對于她來說這並不是個壞消息,因為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去太廟。
墨黑的烏雲如密密麻麻的軍隊般排列在平城的上空,壓得宮牆都要倒塌。冷風襲來,樹林間的葉子也在瑟瑟發抖,馮潤心中暗暗叫苦,害怕被風沙迷了眼,她只好低著頭,像無頭蒼蠅似的頂風前行。雨點如利劍一樣阻止著馮潤的前進,射在她的臉上、腿上、脊背上,寒心透骨。跑著跑著,她突然撞到了一棵濕乎乎硬邦邦大樹。
她趕緊躲開,偏移了點方向繼續往前跑,又撞上了一棵。她氣憤的抬起頭來,才發現阻擋她前行的不是樹,而是一個女子。
牆皮般慘白的臉,近在咫尺。她不由得驚聲尖叫,連連後退。
雨中的女子,表情如石刻般僵硬,凌亂的頭發如爬山虎爬了一臉,瘦骨嶙峋的手中握著什麼,微微顫抖著。
一,二,三,四,五,六……六根手指!
眼前這個水鬼,不就是馮潤幾日來一直尋找的六指少女麼?
看著眼前少女怪異的舉止,馮潤內心恐懼異常,也顧不得查明什麼真相,立刻向太廟跑去。
「皇上,救我——」
她大聲哭喊著,朝著太廟的方向奔去。
雨越下越大,地上的積水越來越多,不留神,她重重地摔在地上,臉上、頭發上、衣服上都布滿了腥臭的淤泥。淤泥鑽進眼中,辣的生疼,她也不用擦,雨水和淚水便沖刷的干干淨淨。
她用力地拔出深陷在泥土中的雙腳,手腳並用地往太廟的方向走去。驚風急雨落樹葉上、泥土間,好像那女子催命的腳步聲,她早已心亂如麻。
「皇上——救救我——」
髒水灌進她的耳鼻中,她已經感覺不到痛苦和寒冷。
突然一雙雪白的長靴映入眼簾,她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抱住了它。百度搜或,,更新更快靴上頓時泥濘不堪。那一刻,房沱大雨好像瞬間停了,她來到了另一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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