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街老巷,家常菜館。
聶小步主動拿過了菜單,將麻婆豆腐、糖醋白菜、虎皮青椒等素菜點了一圈兒,唯一點的一個葷菜還是韭黃炒雞蛋,下單之後,模著自己平坦的肚子憨憨一笑道︰「最近油葷吃得太多了,就想吃點兒素菜清清腸胃!」
鰲虎淡淡一笑,沒有言語。
半晌,幾大盤素菜上來了,聶小步在心中暗暗盤算,這鰲虎瞧著也是個能喝的主兒,要是喝啤酒的話,他自己都能喝個七八瓶兒的,再加上鰲虎的話,光是酒錢就是一個不小的開支,還是白酒來得劃算,頂多兩三瓶就能把兩人甩到桌子下面去。
勤儉節約是中華名族的傳統美德,聶小步深深領會其中精髓。
「老板,來兩瓶一斤裝的二鍋頭!」
沖著老板吼了一句之後,聶小步又將目光放到了鰲虎的身上,爽朗道︰「鰲虎隊長,我們有緣再遇,並且你還救了我一次,今兒晚上一定要敞開了喝,不醉是烏龜,要是你覺得菜不夠的話,我們就再點個油炸花生米!」
鰲虎輕笑著擺了擺手,倒上了兩杯酒,舉杯道︰「小步兄弟就不要破費了,我們今兒晚上的任務是喝酒不是吃菜,先把這兩瓶二鍋頭喝了,我們再說下文!」
語畢,鰲虎仰頭干掉了手中的酒,輕發出一縷哈聲。
聶小步不甘示弱,舉杯一口悶掉,嗆得一陣咳嗽。
扯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角的酒漬,聶小步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迷惑,徑直問道︰「鰲虎隊長,請恕我直言,你雖然掌管著遠大建設集團辦公大樓的數十號保安,但是也不至于道上的豹哥對你這般客氣吧?」
鰲虎搖頭輕輕笑了笑,又是舉杯道︰「都是一些過去的事情,現在提起來又有什麼意義呢?」
聶小步這一次沒有和鰲虎踫杯,而是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模樣︰「鰲虎隊長,即使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並且看你現在的神色,那一段過去貌似不怎麼愉快?」
「愉快,干那一行還有愉快可言?」
鰲虎笑得比哭還難看,情緒也順著酒勁兒揮散而出,自顧自地悶干了一杯酒道︰「那就是一個沒有明天的行業,充滿著骯髒與黑暗,每天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卻不知道又在哪一天橫尸街頭
聶小步黯然,類似于豹哥那種人的人生,港片里面演得著實不少。
兩人相對無言,一杯杯的二鍋頭接著往肚里灌。
…
酒到勁時,情到濃處。
鰲虎死死地盯著已經喝干了的空酒瓶,面色潮紅,眼眶漸漸濕潤,竟然伏在桌上輕聲地啜泣了起來,最後干脆不顧三十多歲男人的顏面嚎啕大哭,布滿淚痕的臉上彰顯著聶小步從來沒有見過的滄桑。
聶小步頓時慌了神兒,輕輕地拍了拍鰲虎的臂膀,小心翼翼地問道︰「鰲……鰲虎隊長,你怎麼了,難道是我說錯了什麼話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就當我剛才說的話完全就是放屁!」
安慰一個哭泣的女人難,安慰一個哭泣的男人就更是難上加難了,聶小步實在是想不通究竟是什麼樣的記憶能夠讓堅強如斯的鰲虎悲傷至此,一個男人的眼淚不是礦泉水,那里面包含的內容實在是太多,聶小步自問參詳不透。
短暫的哭泣之後,鰲虎也抑制住了自己情緒,擦干了眼角的淚痕,抱歉道︰「小步兄弟見笑了,這麼大個男人了還哭哭啼啼,只是那一段往事我一直壓在心底,讓它布滿灰塵,遮蓋傷口,沒想到一踫疼得還是那麼清晰!」
「每個英雄背後都有不為人知的淒涼!」聶小步怔了怔,如是說道。
見得聶小步並沒有表現出來反感,反而很感興趣,鰲虎端著酒杯,又陷進了回憶的漩渦,往事歷歷浮上眼前︰「今日你見著的豹哥乃是寧江市地下勢力龍頭黑旗會的人,曾經我與他還有另外一人被稱作黑旗會的三大金牌打手——吟龍,嘯虎,花豹!」
聶小步很快反應了過來,恍然大悟道︰「豹哥就是花豹,你就是曾經的嘯虎?」
「不錯!」
鰲虎輕輕點了點頭,繼而又黯然說道︰「我們三人為黑旗會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不過這個行當就是這樣,做小弟受欺負,可當你到了某一個位置,就會有數不清的人要置你于死地,明槍暗箭,防不勝防!」
「你被人暗害過?」聶小步充滿好奇地追問道。
鰲虎牽了牽嘴角,冷冷笑道︰「吟龍向來與我不合,屢屢制造摩擦,在一次火拼之中,我的新婚妻子就死在他的槍下,黑旗會高層為了保住吟龍這第一金牌打手,竟然對我采取懷柔政策,暗地里更是將吟龍送往國外,我也看透了這行當里面的不堪,最後干脆金盆洗手,退出了黑旗會,只求有朝一日能夠讓我看見吟龍回歸,手刃仇人!」
望著鰲虎那充滿殺氣的面龐,聶小步一陣唏噓,沒想到只在港片之中上演的戲碼竟然出現在了他的生活之中。
久久無話。
最終鰲虎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知道這兩次我為什麼幫你嗎?」
聶小步如實搖了搖頭。
鰲虎也不賣關子,猛灌了口酒道︰「遠大建設集團與浩辰建設集團的競爭愈演愈烈,沒想到總經理梁蒯竟然和黑旗會的人勾搭上了,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你是他們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
「我覺得我們這個朋友可以交得更為深入些!」
聶小步猛然站起了身來,目光灼灼地望著鰲虎道︰「實不相瞞,我之所以屢屢與遠大建設集團過不去,那是因為我是浩辰建設集團的人,明人不說暗話,我希望你加入我們!」
「跳槽去浩辰建設集團當保安?」鰲虎冷然笑道。
聶小步搖搖頭,怔怔地說道︰「鰲虎隊長本是人才,不管在哪兒當保安都是屈才了,只要你……」
「不用說了!」
聶小步還不及把話說完,鰲虎便是將之打斷道︰「我自己有幾斤幾兩重我自己知道,像我這種人,邪門歪道就只有做ど蛾子,正道就只有做做保安,難道你還要我去浩辰建設集團坐辦公室,就算你有這個能力把我弄進去,我肚子里也沒有這個筆墨不是?」
「你還是可以做嘯虎!」
聶小步邪邪地笑道︰「鰲虎隊長,我想你也知道商業競爭這玩意兒就像腫瘤一樣,可是分為良性和不良兩種的,你曾經是黑旗會的金牌打手,我想你對這方面的業務應該是非常地熟悉吧?」
對于聶小步的邀請,鰲虎仿似並沒有什麼興趣,淡淡地回道︰「你這不是要我再走老路嗎,我好不容易才擺月兌黑旗會,如今我實在是想不到有什麼理由能夠值得我再陷進去,俗話說,好漢不提當年勇,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今晚上我的話你就當沒听過,我不再是黑旗會的嘯虎,現在我只是遠大建設集團的保安隊長,已經很晚了,我明天還要上班!」
「你做不到!」
聶小步一把拉住邁步欲走的鰲虎,厲聲喝道︰「好漢不提當年勇只是針對懦夫而言,真正的好漢需要再展當年的雄風,我不認識吟龍,但是從你的口中我能夠揣測到他的實力,你需要我,你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後盾!」
鰲虎停住了步子,整個人完全怔住。
「呵……強有力的後盾?」
鰲虎轉過身來,悻悻笑道︰「小步兄弟,你如今都是泥菩薩過江,如何做我強有力的後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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