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縴 第一百零四章

作者 ︰

當日丹鳳山,漫山紅葉,陳卿依一舞,驚艷的不止太子一人,只是他二人一雙璧人,余者也只能暗暗羨慕罷了。

這個余者中,便有費沂。故而當昭榮郡主暗諷陳卿依的時候,他明明知道自己乃是長公主一系,也忍不住出聲為陳卿依圓場。

費家與長公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實在沒有道理違逆昭榮郡主。

隨後下山,他走在最後,當趙合豐等人將對昭榮郡主的不滿發泄在無辜的陳卿依身上的時候,他其實就在石壁之後。

他從鏤空的雕花窗格里看到她黯然神傷,她的侍女小心的勸著她,出于禮貌,或者是不忍讓她更加尷尬,他沒有現身,一直默默的等著所有人離去才走了出來,看著她的馬車離去。

也許就是從此之後,他開始不自覺的關注她,對她,也多了一絲憐惜的情愫。

只不過這世上,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費沂作為費家的長子嫡孫,背負家族的重擔,他的婚姻與家族興衰有關,與政治立場有關,唯獨于個人感情無關,所以他連表明心跡的資格都沒有,只能默默的祈禱那人能得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他對昭榮郡主也並非有惡意,也知道她心里的人其實不是自己,但現實往往就是這樣,總會有並不相愛的人終成眷屬,他能夠做到的,只是盡到一個男人的責任。

「費家自老丞相去後,所依仗的也只是姑母,老丞相和靜安太妃是兄妹,老一輩的人都死光了,姑母如今還念著舊情,可是下一輩的情分也就淡了,所以可想而知,費家是極力需要聯姻來維穩這段關系的。」

茶樓里,趙霍和紀芊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套竹質的茶席,趙霍一手拎起茶壺,一手挽袖,用第一道茶水將茶碗沖了干淨,邊從小爐上起了現燒的泉水注入壺內泡第二道,邊道︰「姑母授意加上費家促成,費沂不敢不娶你,不敢不敬你,更不敢薄待你,但是他心里不會有你。」

紀芊坐在窗戶邊,從她這個角度往下看可以將樓下的情況一覽無遺。

「他心里不會有我,難道你心里會有我嗎?」紀芊的聲音充滿嘲諷。

趙霍的手一頓,被滾燙的水燙了一下,然後把燙到的手藏于身後,單手端著水壺繼續注入,直到茶壺滿了,方才若無其事的放下,將茶壺的蓋子蓋上。

「我說我有,你信嗎?」他笑道。

「我說我信,你又信嗎?」紀芊也笑,反問道。

兩人相視而笑,顯然他們是各自不信的,且先不說紀芊,而趙霍,口口聲聲說願意娶她為王妃,但捫心自問,他又能說清楚自己對紀芊是一種怎麼樣的感情?

怕是被自己的下半身支配了,精蟲上腦還多些吧。

「但是心里有陳卿依的男人,你是絕不會受這種侮辱的。」趙霍胸有成竹。

紀芊挑了挑眉,神色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了,她來這里,可不是和他來說閑話的。

「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你又在耍詭計。」

「別急,我會證明給你看的……」趙霍伸手,以手覆在紀芊擱在桌上的手上,紀芊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氣的將手抽走,又引得趙霍一笑縮回了手,正要再說什麼,偶然往下一晃眼,正看見了茶樓門口,費沂和一個朋友一同走進的身影。

「看,他來了。」趙霍收了玩笑的心思,正色道。

趙霍是怎麼知道費沂會來此,答案不得而知,費沂和朋友來茶樓,略坐了一會兒,朋友有事先離開了,離開的時候下意識在茶樓一掃,見到二樓窗邊的大皇子,沒有動聲色。

此人沉不住氣,也幸虧背對著費沂,才沒有讓費沂察覺。

當他離開之後,片刻,就有幾個讀書人進來,其中一人抱著一幅卷軸,他們在費沂旁邊的那桌坐下。

那幾人吵吵囔囔,仿佛在爭執什麼,有個青年人對那抱畫人道︰「李兄,這畫你花了五十兩,我便花一百兩,你究竟賣不賣我?」

李兄道︰「不賣,不過給你們鑒賞罷了,這畫也是我心愛之物,怎麼會輕易賣出,何況才區區一百兩……少于三百兩我才不肯賣呢。」

其他人起哄,大約都是覺得要價太高了,三百兩啊,又不是名家字畫,實在不值。

听到別人說不值,李兄憤然站起,舉手打開那幅畫舉起,高聲道︰「此畫畫技純熟,意境非凡,人物栩栩如生,雖不知是何人之作,也必定不是凡人,緣何不值那麼多錢?」

因他面對費沂,且突然站起高聲,不免讓費沂多看了一眼,便是那一眼,叫他差點嗆到了,此畫便是他藏于自家書房的仕女圖,也就是陳卿依的畫像。

卻說別時他也不是這樣不沉著的人,奈何此畫乃是他傾力之作,失竊之後遍尋不得,再者這個時候茶樓里人不多,也無熟識之人,竟然一下子站了起來,對那舉畫之人道︰「這幅畫你是哪里得來的?」

李兄見突然冒出一人質問他,有些奇怪,道︰「當然是我買的,兄台何故這樣問?」

「買的?」

「是啊,是從另一個落榜的讀書人手上買的,他說要回鄉,盤纏不夠,我見他這幅畫不錯,就買了來,可惜是一副未畫完的話,但也不差了。」

若仔細看,那副仕女畫的裙擺還未完全上色,不過也不損其風貌。

這時旁邊有人笑那李兄,一副沒畫完的畫,也敢要價三百兩。那李兄似乎極喜歡這畫,听不得別人說它不好,怒了起來,意氣弄事的道︰「若是畫完的,我就賣五百兩了。」

大約他也不是真心賣畫,只是不想身邊的朋友磨他,才會開這樣離譜的價錢,不料那費沂听了,和自己的畫失竊一事,也對的上了,道︰「這仕女圖是在下畫的!」

他一句話,把那幾人驚了,李兄以為他想奪自己的畫,連忙收好畫卷,道︰「你亂說什麼,怎麼會是你畫的?」

「的確是在下畫的。」費沂既然找到了這幅畫,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再次失去,忙起身走到他們跟前,一一點出此畫各中細節,末了嘆道︰「可惜費某誤交損友,臨別之時竟然此畫偷了去,還賣給了兄台,幸而今日得見,否則如何能尋回。」

言下之意,他是要收回這幅仕女圖的,事實上也是如此,他已抱定了主意,大不了酬一筆謝錢罷了。

那李兄听了他的話,再次打開畫卷細看,果然和他所說分毫不差,證實了他就是畫畫的人,竟然一改之間的小氣作風,將畫往他懷里一塞,道︰「好吧,既然是你畫的,便還給你!」

費沂見他之前護著那畫,開口就三百兩,五百兩,不料他竟然這麼豪爽,一下子就把畫還給自己了,好生意外。

那幾人望著他呵呵笑著,那李兄起身,對他道︰「既然是你兄台的畫,以後可要好好保管,切莫再失了,兄弟們,我們走。」

說罷,領著那些人離去了,留下他莫名其妙,這畫失得蹊蹺,歸得更蹊蹺,但一幅畫罷了,他小心的收起,付了茶錢,離開了茶館。

而這一切,落在樓上趙霍和紀芊的眼里。

趙霍舉茶碗,以茶代酒,敬了紀芊一杯,雖然極力掩飾,仍是掩不住的得意︰「我沒有騙你罷。」

見他這樣,紀芊心里更恨極了費沂,將手里的茶碗往桌面上一放,冷道︰「我們走!」

那費沂抱著畫卷出來,見天色陰暗,起了風向,似乎要下雨了,他手上乃是失而復得的畫像,也怕要是下雨打濕弄壞了,忙轉回家去,一邊走著一邊又隱隱覺得不對勁,正在想著,就听有人喊了一聲「費沂」。聲音十分耳熟,他站定了,回身一看,一輛華麗的馬車就在他面前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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