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縴 第七十七章

作者 ︰

為了半個月之後舉行的冬狩,太子趙玨便想起馥雅郡主來。

盡管上一次的見面有些不歡快,但並不足以抹殺他和陳卿依之間的情誼,頭幾日還有些生氣,時間一久,心思不禁有了一絲轉還,怕錯怪了她。她本就不是那麼有心機的女子,會不會只是巧合?趙玨的氣消了之後,心不禁軟了下來,突然想到半個月後就要開始的冬狩,就開始思念起陳卿依來。

不知她的騎術如何,安陽城的風氣,女兒家大多都能騎射,也是因為宮里定期舉行圍獵的原因。以卿依的身份,想必會被準許參加這次的冬狩吧。

雖然女子不過是當中的點綴,但若是太小家子氣了,也會被人笑話的。

大皇子知道了他的心事,便替他出了主意,如果不放心,正好姚惠公主也是第一次參加狩獵,往年這位二公主年紀小,因此不讓下場,這次她求了父皇,父皇也允了,不如再和父皇說說,就說帶著二公主去近郊的圍場演一番,免得到時候慌了手腳,且她一個女兒家,再叫上馥雅郡主作陪,也說得過去了。

太子想了想,又笑著道,也很應該邀上阿芊表姐,她的騎射很能看的,這樣的事情怎能少的了她。

大皇子乃是故意不提昭榮郡主,他仔細觀察了太子的表情,見其面色溫柔,心里暗暗留意,嘴里說,阿芊若是知道你想著她,定然是會很高興的。

于是這事便定了下來。

這一日,紀芊身著騎裝,英姿颯爽的出現在圍場上,她的騎射便如太子所說,是很能看的。

姚惠公主也不差,雖然不過十二歲,但身為皇室公主,騎射也是拿得出手的,只是準頭略有不足。

馥雅郡主遜了二人一籌,本就性子文弱,且韶西山道居多,有些地方馬匹難進,因而風氣不必安陽,騎馬倒也不是不會,只是沒有紀芊或者姚惠那麼嫻熟罷了,不過叫她射箭就有些為難了。

太子細心,早叫人做了兩副小弩,一個給了姚惠,另一個給了她,這二人的小弩,便紀芊手上的一樣,這樣一來,倒比弓箭省力得多。紀芊見了,眉頭一皺,也不動聲色。

因馥雅郡主騎射最弱,太子照顧了姚惠公主,又親自指導她,還請紀芊來傳授經驗,便是紀芊再笨也看出來了,今日之事多半是為了她。

這馥雅郡主手持小弩,照著太子的話去做,練了半晌也有點點進步,對著死靶倒也能中十之三四,可換了活物就不行了,再者以她的個性,就算是能射中,對那些可愛的毛茸茸的小動物,也萬是下不去手的。

因成績不佳,馥雅郡主羞愧得滿臉通紅,而她膚白賽雪,臉紅的模樣看上去極是憨直可愛,太子不但因此不喜,反而覺得十分可愛,一會兒姚惠公主那邊喊太子過去,太子策馬過去,只留下紀芊和馥雅郡主,兩人又在馬背上跑一個來回,就回來歇著了。

兩人在樹下休息片刻,自有下人奉來茶水,馥雅郡主有些累,但紀芊仍有興致,還想再跑一圈,卻發現一只馬鐙破損了,馥雅郡主見她一臉不快,便讓下人把自己的馬鞍給她換上。

「芊姐姐先用吧,橫豎妹妹疲了,我就這里歇會兒,再叫他們給我換一副便是,你先去吧。」陳卿依笑道。

紀芊看了看那馬鞍,略有驚訝,回頭看了陳卿依一眼。

陳卿依因上次「害」她受傷,所以心有愧疚,且因太子極重視這個表姐,她鐘情太子,私心里更想討好她,讓太子高興。

世上有一種人,因為喜歡一個人,便連那人中意的一切都喜歡,不管是貓兒狗兒,或者一朵花,一根草,哪怕是另一個女人也都小心對待。

卻還有一種人,喜歡一個人,就不能容忍他喜歡別人。

「謝謝,卿依妹妹,你真好。」紀芊半晌,才緩緩笑了。

兩人又閑話了幾句,馥雅郡主便叫下人帶她去選馬鞍去了,她剛剛離開,紀芊就喚來一旁的侍女青娥,在她耳邊如此如此了一番。

青娥听完,臉色一變,不禁勸阻︰「可是郡主——」

紀芊抬手阻止,示意她不要說,然後道︰「你去吧呼烈兒找來。」

陳卿依選好了馬鞍,剛剛回來,正好遇見了找自己的太子,兩人相視一笑,沒說上兩句話,只听到一陣驚呼,再看去,只見昭榮郡主騎在馬上,而那馬宛若發狂了一般,撒開蹄子狂奔。

「啊——救我啊——」紀芊發出尖叫,俯身死死抱住馬背。

「哎呀,不好糟了,那馬發狂了!」在場有人道。

太子聞言一驚,還未等他反應過來,突見一人騎著一匹黑馬沖了出去,看那人的衣著,仿佛是昭榮郡主的一名護衛。

接著大皇子趙霍也騎馬沖了過去,另外侍衛們也紛紛上馬追趕。

太子也要追過去,因他身份尊貴,萬不可有失,便有侍人攔住,苦苦道︰「請太子放心,他們一定能救回郡主的。」

然太子怎麼放心,喝令他們退讓,然後揚鞭追了過去。

話說紀芊死死抱住馬背,心撲騰撲騰跳的極快,她□的乃是她從建安帶回的「雪在燒」,神駿非凡,又豈是那麼好追上的?萬幸今日太子前來,圍場帶出的幾匹都屬良駒,呼烈兒識馬的本事自然不在話下,雖然只是匆忙之間選了一匹,腳力卻也是不俗的。

呼烈兒終于追上了紀芊,兩騎並行,他喝道︰「跳過來!」但見他額上冒汗,太陽穴的青筋都鼓了出來,可見是有多麼焦急。

要從一匹狂奔的馬上跳到另一匹上去,需要的勇氣是難以想象的,紀芊想要那麼做,但十分艱難。

呼烈兒想要將她撈過來,可雪在燒實在跑得太快了,雖然此馬還未被馴服的時候也發過狂,也不似這次一樣,這一次的情況比上次更加惡劣,他要很難才得以接近此馬,並且要保持速度以及距離,以免落後或者相撞。

「跳過來!」呼烈兒扯聲喝道。

紀芊咬著嘴唇,面色蒼白如紙,下意識的搖頭。

「別怕,我會抓住你的!我一定會抓住你的!」呼烈兒高喊。

紀芊听了他的話,她心里是極信任呼烈兒的,于是一咬牙,手終于松開,往一側翻身,她的身子微微一沉,因月兌離了馬背速度也就慢了半拍,呼烈兒不去管那馬,奮力將她一撈,接了過來,提上馬背。

她側身壓在馬背上,但沒有很好的著力點,因此全靠著呼烈兒的一只手臂提著,她全身的重量都僅僅依靠著呼烈兒一只手臂的力量,而呼烈兒的另一只手尚要控馬。

好容易,呼烈兒驅使馬停下來,他的另一手得以解月兌,于是雙手拉起紀芊,使她能側坐于馬背上,他的雙臂將她緊緊摟住,這一刻沒有人知道,方才他多麼驚恐,那麼危急的狀況,若是出一點點差錯,後果不堪設想。

紀芊驚魂未定,被呼烈兒摟在懷里,他們兩人都沒有說話,紀芊劇烈跳動的心在這種奇異的狀態下,居然漸漸安寧了下來。

如果不是一陣馬蹄聲打斷了他們,也許他們還不能自拔,但紀芊醒悟了過來,低聲說了一句話︰「你沒有讓我失望,去把那匹馬給我找回來!」

呼烈兒的身子一僵,而紀芊掙月兌了他,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一落地,紀芊才發現自己的腳軟,跌坐在了地上,此時大皇子趙玨已經帶人到了跟前,他看到紀芊,便立即下馬,上前去扶起她。

「你們去把那匹馬找回來,還有你,回去通報太子一聲,昭榮郡主已經找到!」趙霍吩咐跟過來的侍衛。

「呼烈兒,你跟他們一起去,一定要把雪在燒找到!」紀芊也道,她心知呼烈兒的騎術非凡,若要盡快找回雪在燒,非他不可。而呼烈兒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冷冷望了她一眼,鞭子用力一揮,就隨這些人去了。

打發了這些人,趙霍扶著紀芊,才不加掩飾的氣急敗壞道︰「你傻了嗎?區區一個馥雅,也只得讓你拿命去賭?!」

那日才說了這一番話,現在又鬧出這種事,趙霍的直覺告訴他,這里頭絕對有問題,八成這丫頭又是在設計馥雅郡主。

果不其然,紀芊連遮掩都沒有,壓低聲音道︰「我才不是為她,我是為了阿玨!」

「你可知剛剛有多麼危險,萬一出事怎麼辦?你素來不是這樣急進的,你到底是怎麼了?!」趙霍責備道,他了解紀芊,她是愛惜性命的人,無論最任何事,都不會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但這一次,實在是做過了。

「不用你管!」紀芊見太子等人已經追趕過來,就將趙霍推開,不要他扶著自己。

「哼!」趙霍這回是真的怒了,他怒笑道︰「但凡是你有事,便來找本王,但凡是你無事,便不要本王管,好!好!好!你的事情,本王以後便不再管了!」

話音剛剛落,太子等人已經到了,見紀芊無恙,趙玨心中一安,下了馬。

而紀芊顧不上繼續和趙霍鬧別扭,向太子走了過去。

趙霍便眼見著她邁了幾步,就開始作勢要暈倒,正好被太子接住,攬進懷里。

「阿芊表姐,阿芊,你怎麼了?」趙霍听到太子焦急的聲音。

「沒事,我沒事,只是不知那馬怎麼發了狂,嚇死人家了……」紀芊的聲音,柔柔怯怯,好似真的受到了驚嚇。

趙霍如旁觀者一般冷靜的盯著他們,看他們一個惺惺作態,一個被蒙在鼓里,不禁冷笑,只覺得心里一陣厭煩,不想再看下去,轉身上馬離開。

這件事的最後,那匹發狂的馬找到了,卻在馬鞍內發現了一根針,便是這根針刺破了包裹馬鞍的皮革,刺進了馬匹的肚子,馬吃痛,才會奔跑了起來,而紀芊坐在馬背上,她的重量壓在馬鞍上,越是顛簸,那根針就刺得越深,如此馬匹才會發狂。

而那副馬鞍,則原本屬于馥雅郡主,一切不言而喻,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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