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縴 第五十一章

作者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卻說當趙霍帶著紀芊回安陽城,不是沒有人發現他們的行蹤,長公主府已經被韓沖的人日夜監視著,而他本人亦到了安陽城,住在行館內。

韓沖有個弟弟,叫做韓讓,如今官居司隸總兵,掌管安陽城中巡邏和緝拿匪盜,麾下率領有一千二百名中都官徒隸听其調動,官職雖不顯,卻握有極大實權,他與韓沖不同,為人更加心狠手辣,不折手段,尤善鑽營,與各方的關系相處得都十分好。

韓夫人是排行行三,末了還有個弟弟叫做韓進,生性懦弱平庸,屬于雖無大功也無大過之輩。

韓沖得知了消息,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出門就去了官衙找他二弟,他做的那等事,怕兄弟們責怪,事先都未和他們商量,自然之後也都未交待實情,心想著只要殺了郡主和他的家奴,事情便能一了百了,甚至為了

可誰想,自己養得那幫酒囊飯袋這麼不中用,讓那丫頭活著還回了安陽。

韓沖這時已經顧不上其他,找到韓讓只好把事情說了,听得韓讓大驚失色,揪住韓沖的衣襟,直道︰「大哥,你為何不早說,你怎麼這樣糊涂啊。」

郡主之事引了不小的風波,因大哥喪子,有些妄議,包括長公主那邊大大小小的試探,韓讓都給攔下了,只當是那女人死了女兒才胡思亂想,不想一向憨直的大哥竟然騙了他。

韓沖淚涕直下,哭道︰「二弟,你不知道,你佷子死得那叫一個慘啊——」

「可是為了他,竟要把我們大家都搭上不成?!」韓讓恨恨道,松手將韓沖推到地上。

他們兄妹四人能有今天,是多麼艱難,旁的人家大業大,他們卻都是白手起家,那些世家子弟清高孤傲,眼高于頂,自以為了不得,憑什麼看不起他們?幾百年前不都是泥巴腿子,跟著高祖造反才有後來的富貴榮華麼?

裙帶關系又怎麼樣,誰又比誰更下賤!

「大哥,因你脾氣不好,又不經事,這安陽城里水太深,怕你遭人欺負,妹妹幾多辛苦才為你討了外放的官職,你怎麼鬧出這樣的事來,你可有想過,你對得起妹妹嗎?

「二弟——」韓沖過來,抱住韓讓的褲腿,哭喪道︰「二弟,大哥一時糊涂,如今已經知錯,可是大錯鑄成,如今,如今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哥,不如到御前請罪……」到底是嫡親兄弟,韓讓扶起了韓沖,勸道。

「不可!不可!」韓沖面色急變,他不光掩蓋了郡主失蹤案的案情,更偽造了尸身,派人追殺郡主,這些事一旦認罪,便只有死路一條。

「二弟,你要救救我啊,大哥現在騎虎難下,認罪就是一死,難道你就忍心見大哥人頭落地嗎?!」

韓讓聞言,也是一窒,他為人雖然心狠手辣,但卻是極顧念兄弟妹之情,韓家兄妹幼年父母雙亡,都是靠老大韓沖拉扯長大,故而才對其深信不疑,正為難之際,又听韓沖急聲哭道︰

「這些年里,地方上的孝敬,我也往安陽送了不少,兩位弟弟官路上的打點,我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些也就罷了,昔日父母去時,弟弟妹妹都還小,我一人賺錢養家,在肉鋪當學徒,什麼苦活髒活累活都干,逢老板心情好,賞我二兩肉,我也都不舍得吃,包回家分與弟妹們吃,還記得有一年冬天二弟你病了,我在鋪里偷了幾根帶肉的骨頭想回家熬湯給你補身子,叫人發現,打得皮開肉綻……二弟啊,難道這些你都忘記了嗎?如今大哥是做錯了事,可看在一場兄弟的請份上,救救大哥吧!」

那時候韓沖也不過十三四歲而已,就要一人養活三個弟弟妹妹,沒爹媽的孩子少不得受人欺負,常常就是韓沖護著他們,跟人打得頭破血流;家里缺糧少米,他一個人出去偷偷干苦力;自己省吃儉用,為的就是他們兄妹整整齊齊的走出去……那種苦日子,萬般心酸,不忍回首。

雖然發家後,他們為怕韓沖莽撞,在安陽城里惹禍,才為他謀了外放,但是安陽城里處處關節,韓讓、韓進兩人出身低微,又是靠著裙帶關系入仕,故而在仕途上也頗有不順,他二人無甚家底,也一直都靠著韓沖在外利用權職撈得的民脂民膏來打點,才能升到今天的官職。

他們的官坐得越大,才能讓宮里的妹妹越抬得起頭,同樣妹妹的分位越是尊貴,他們才越是官路順暢,而這一切的最終目標,就是指望太子能落馬,三皇子能成為太子,日後登基,他們韓家才能真正的揚眉吐氣。

韓讓被韓沖的一番話說得眼淚直流,幼年的記憶紛紛涌上心頭,苦嘆一聲,伸手將大哥拉了起來,道︰「大哥,哎,難道以為二弟就是那等沒有良心的人嗎?對大哥見死不救?」

「我們兄妹一直苦熬,便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真正的揚眉吐氣,如今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大哥被治罪,弟弟們受牽連事小,只怕三妹也會受聖上怪罪,更別提阻礙了三皇子……」

韓讓想了想,大哥被治罪,他們怕是也逃月兌不了牽,而且也已經得罪了長公主……

「所以,大哥就只有死路一條嗎?!」韓沖絕望了。

韓讓扭過頭去,不忍看他。

韓沖苦笑,退了一步,從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對著自己的脖子,咬了咬牙,閉上眼——

韓讓回頭,突然見此狀,急忙阻止,去搶他的匕首,喝道︰「大哥,你——」

「是大哥愚笨,落到這種地步,還連累了你們,我……讓大哥死吧……大哥一把年紀了,不想受那牢獄之苦,斷頭之刑。」韓沖哭道,不肯放手。

韓讓不忍,兩人便僵持。

「二弟,讓我去吧,我只恨,我好恨,我化作厲鬼永不超生也不會放過那個害死寶兒的凶手!」

韓沖恨意滔天,想到自家兄弟也不肯幫他,又為此絕望之極,當著韓讓就要尋死,也是因為他心底到底是怨恨的,這會韓讓如若一放手,他便要引頸了,韓讓也無奈,半晌嘆道︰「大哥,好,大哥,便算是二弟還你的恩情……」

韓沖聞言一愣,看著韓讓,終于手上一松,匕首被韓讓搶過。

韓讓將匕首丟開,皺眉想了片刻,才道︰「我亦不忍見大哥落到這地步,倒是有一方法,可到底如何,听天由命吧。」實際上,他也是無可奈何,只是到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韓沖命喪黃泉,這般垂死掙扎,權當是還了大哥當年的撫養之恩,盡盡人事罷了。

「此話怎講?」

「大哥,我看那長公主如今已經很不如從前,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死咬到底吧。」

這世上之事,但凡逃不過一個盛極而衰,昔日長公主助聖上登基,那麼多年里,頗得聖上信任,暗地里,她為聖上做過一些不好出面處置的事,明面上,許多人便是靠著長公主得到了提拔和重用,到如今,雖看上去沒有干政,卻和朝堂上有些千絲萬縷的關系,尤其政治勢力一旦建立,就有很多事身不由己。

聖眷太過,到如今便到了一個很尷尬的境況,韓讓只知道一個死道理,當年長公主長女出世,即封了郡主之位,如今小公子卻還只是小公子。

不管聖上用什麼話寬慰長公主,這顯然已經說明了,聖上已經沒有過去那麼信任她。韓夫人年初時就有帶話,聖上對長公主已有芥蒂,叫他們不要站錯隊,果不其然,之後幾次彈劾的那些官員中,不少便是出自長公主門下。

所以,之前長公主就已經懷疑韓家,如果不是被壓制,還是當年鼎盛之時,豈不是早對韓家下手了麼?

「如何死咬?」韓沖忙問。

「大哥,事不宜遲,怕是長公主會去告御狀,我馬上撿幾張緝拿盜匪的畫像,命人到街上去搜,趁機在路上阻她一阻,而你……你在建安弄的口供,證詞是留在建安的府衙,還是帶來了?」韓讓道。

「有些在建安的府衙,我撿了一些要緊的帶在身邊!」

「這樣,你要搶在長公主之前進宮面聖,若是遇到阻攔,不防找敬事房的魏公公想辦法,他是三妹的人,你見了聖上,先發制人,告她一個昭榮郡主縱奴行凶,殺害你兒子——」

「啊?告御狀?」韓沖嚇了一嚇。

「大哥……」韓讓苦笑︰「如今已經架在了火上,你不告昭榮郡主,長公主便要告你,還能如何?我便立即去告病假,一刻都不耽誤的趕往建安,收拾那邊的爛攤子,該收買的收買,該殺的殺,你先不是鼓搗了些風聲,說那昭榮郡主和家奴之間似有些不清不楚嗎?如果昭榮郡主和家奴私奔,路上被寶兒撞破,殺人滅口也就有動機了不是?」

「啊!二弟,你說得極是!」韓沖萬分驚喜,韓讓一席話,讓他慌亂中找到了一絲方向。

「大哥,這卻是沒辦法中的辦法,我辦妥了便弄些證據盡快送回安陽,你的人需得全部听從我的命令,找一個知情的心月復路上將事情細細將事情跟我說明白,另外就是你要記得,做這些事我都不會在人前露面,萬一事情敗了,你便是打死,也不能供出弟弟,更不能與三妹扯上關系,就說我們都被你蒙蔽了,毫不知情…大哥莫怪二弟,不是我懷有二心,我們兄弟幾個,不能全部都搭在這事兒上,不然事後,誰來打點誰來照顧宮里的妹妹和佷兒?」

「二弟,是大哥拖累你們了,是大哥不好,嗚嗚。」韓沖以袖子捂臉,不禁哭道。

韓讓看著大哥,雖然恨他無知莽撞,卻也是無可奈何,搖了搖頭,自去了。

既然是面聖,穿戴也必然不能隨便(有品級的婦人著相應品級的朝服面聖乃制度),長公主換上了正式的朝服,身穿十二層五華鳳羽裙,頭戴凌霞雲冠,披金縷紅瑚披肩,腰間扣著含珠雙鳳玉福帶,原本就美麗清雅的長公主,此刻顯得更加尊貴大氣。

長公主擺開了公主儀仗,往著皇宮而去。

是的,長公主在路上正好遇見了城里緝拿盜匪,幾條街被封鎖了,卻也沒因此耽誤很久,領頭的佐領得知公主要過去,過來拜見,請罪,之後便放了行,還親自護送了長公主幾條街。

而等長公主到了皇宮,南都郡守韓沖,則已經跪在了御前。

錯失一盞茶的功夫,原告變成了被告……

長公主,有沒人告訴你,等女人換衣服的時間,可以改變這世上的許多事?

不過,看起來,你已經知道了。

(XX,忍不住,你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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