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縴 第三十九章

作者 ︰

為了想要得到的東西,總是卯足了全力的人並不是只有紀芊。

每個人都有想要得到的,以及不能失去的。

韓沖以為自己在過慣了好日子之後,最不能失去的就是財富和權力,但如果現在讓他選擇,他寧可殺一輩子豬,也只要韓三寶能平平安安的活著。

可憐天下父母心,又有幾人能承受起白頭人送黑發人的苦楚,他甚至都無法親手給自己的兒子入殮,因為韓三寶死後遭受火焚,尸身縮水,皮焦肉熟,慘不忍睹。

韓郡守崩潰了,韓三寶的死狀深刻的留在他的腦海里,半夜似夢非夢之際仿佛還能听到兒子淒厲的慘叫,對于他而言,他的余生都擺月兌不了這種痛苦,唯有將此痛苦轉化為仇恨。

仇恨蒙蔽了他的理智,他將不惜一切代價去向昭榮郡主紀芊討回這筆血債。

白天里發生了太多事,加上從沒有露宿野外,小郡主表現的非常亢奮,竟然叫呼烈兒睡覺,她反正睡不著,就守著火堆兒。呼烈兒怎麼會讓她來守,他本來警覺性就強,尤其像這種露宿野地的時候。

二人都不肯睡,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小郡主沒有自己標榜的那麼頑強,很快睡意就來了,之前她還端著坐著,但那姿勢固然好看,時間一久未免也難受,便放松了下來,月兌了不合腳的繡鞋,在腳上汲著,揉揉小腿,改為抱膝而坐,以頭靠在膝蓋上,縮成一團,身上披著一件呼烈兒弄來的氈子。

人的困倦來了,警惕便放松了下來,小郡主不知不覺說了好些話。

「郡主的身份,在外不過一個光鮮皮兒,若想有所作為,非得回安陽不可,若要擺平這件事,也必得一個我能說得上話的地方才行。」

「我再不濟,身上也有皇家血脈,長公主是我母,皇帝是我舅,太子是我表弟,韓肥辱我等于藐視天家威嚴,死了也是自找的,當然,到時候話不能這麼說……」

「我好想回去……問問母親,為何要這樣對我,是我又做錯了什麼,還是……受了什麼人的挑撥……」

呼烈兒的死活,並非她最關心的,她最擔心是被她的母親長公主會對她誤解。長公主已經數次責備她任性妄為,一再拒絕她回安陽的請求,這次的事傳到她那兒,萬一有人從中挑撥,也許母親會認為她無藥可救,就真的放棄她了。如果她的母親真的再也不願意見她,該怎麼辦?難道她要一輩子待在建安那種小地方?

紀芊心里擔憂,又隱隱恨著長公主,若不是她不管她,任她自生自滅,她怎麼會被人欺負,經歷那些可怕的事情。

「……我素來是信她的,可是我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又在哪里?」紀芊喃喃著,終于合上了眼楮。

呼烈兒將最後一根柴火喂進篝火里,久沒听見說話聲,再回頭便見她已經睡著。

身上的氈子已經滑落,也許是冷的緣故,小郡主將自己抱成一團,這是也一種很防備的姿勢。呼烈兒拾起氈子給她披上,便看見她眼角噙著淚水。

他蹲下來仔細看這個少女,也唯有這個時候刁蠻狡猾得過分的少女才顯得那麼柔弱無依。

可是,她真的值得相信嗎?

人是感情動物,是有情緒的,所以才有感情偏向,如果每個人都只會做對的事情,那麼現有的歷史也就不存在了。

紀芊過于情緒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或許她在某方面卻是有天賦,比如陰謀詭計,勾心斗角,貴族之間的利益結合,那些彎彎繞繞的東西在她看來反倒最簡單不過,但因為她的性格,注定她只能當個小女子,成就不了大事,相信她沒有利用自己的特權欺壓百姓,魚肉鄉民已經是她為這個國家做的最大貢獻了。

當郡主帶著點兒回家的雀躍,又帶著一點兒對未來的不安,忍受各種談不上舒適的條件,一路向安陽的方向而去。

而這個時候,建安縣城已經一石激起千層浪,豐娘受長公主之命負責照料昭榮郡主,郡主這一失蹤,整個人嚇得失了魂,一邊派人去找,一邊趕忙去聯絡費家,費家人多勢眾,也派出去了許多人。

豐娘和費家人因追查郡主失蹤之事,一直在一起,街上引起混亂的那幫人倒是很抓了幾個,卻都是地痞小嘍,領頭的已經跑了,究竟是何人主使也便只有領頭的才知道。

後來韓三寶的案子報了衙門,事情便傳揚出來。上午失蹤的人,下午怎麼會出現在案發現場?

再一道火急火燎的上衙門追問,待到一道見了縣令,最後得到的結果是——

「已經審問清楚,再明白不過。」縣令大人模著八字胡,煞有其事的道︰「是昭榮郡主的護衛,那個北狄人綁架了郡主,于燕子坡撞見了郡守家的公子,郡守公子見二人神色有異,而且行事鬼祟,便將那北狄人誘騙至附近一戶農家,欲擒拿此人辨個明白,誰想不敵,當場被害,那歹人逐而放火燒尸,試圖毀滅證據,然後挾郡主而去,當時跟著郡守公子的隨人僥幸逃月兌,趕回來報官……本官已經下令緝拿,相信他們還未走多遠,很快便能找著。」

豐娘聞言與費家的人面面相窺,這事鬧成這樣,韓三寶又死了,縣令的說辭是真是假暫也辯駁不了,第一要務,還是先找到郡主才行,于是費家人又問︰「此事事關郡主,干系不小,我費家願全力協助緝拿歹人歸案,敢問大人,是否知道那歹人逃往何方?」

縣令也不好不給個交代,說了一個大致方向,費家人表示會協同破案,當然,還需要見一見那些曾經在案發現場的證人。

縣令卻說,因事關韓三少身亡一案,證人已經被暫時扣押,要一見尚需要請示韓郡守。(至于最終費家人到底見到那些證人沒有,又查到了什麼,便是後話了。)

縣令的說辭,早就是受了韓沖吩咐的,追去的方向,也必然找不到人的。

這里頭有些問題,尚需要推敲,只是事情緊急,來不及一一分辨,為了以防萬一,縣令指出的線索和方向,豐娘和費家也不能不追查一番,包括那名家奴身上的線索,也必是要挖一挖才行。

韓沖果然開始動手腳了,除了顛倒黑白,不日之後又有了一些意味深長的流言傳揚了出來——誰知道那郡主是被綁走的,還是自願走的呢?

紀芊到底是年紀小了一些,人心比她料想的還要險惡,她心里想要回家,便想著回家種種好處,她要奔回安陽御前請罪,要向她的母親和舅舅哭訴自己遭到的屈辱,就像小孩子受了欺負,首先想的就是回家找娘親哭一頓去。但這個決定實在不能算是對她最有利的決定。

只能說成全了呼烈兒,韓沖是建安的地頭蛇,通吃當地黑白兩道,而到了安陽,難道一個長公主,還護不了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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