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縴 第十三章

作者 ︰

真病與假失憶。

紀芊擅自外出,瞞得過外人,卻瞞不過長公主,可還未等她生氣,紀芊就一頭栽倒在地,她病了。

在林子里受了驚嚇,然後掩埋尸體流了汗,又月兌了斗篷,再吹一吹風,不病才怪呢,不過這一次未免也太凶險,回府之後高燒了兩天,人都燒迷糊了,這年頭的孩子在未成年之前容易夭折,長公主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可嚇壞了她,哭著跑到皇宮去請御醫,求靈藥,驚動了皇帝和太後,又折騰了個人仰馬翻,險險到了第三天,燒終于退了,紀芊到底撿回來了一條小命。

太後念著阿彌陀佛,又有點擔心燒了三天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癥,差遣人又去看了一回,回來的人說,倒也沒什麼大毛病,人消瘦了許多,一張臉瘦得跟張小貓兒臉似的,委實可憐,另外就是……听御醫說,沒燒壞腦子,但是影響了記憶,人也大都還能辨認清楚,只是過去一年的事兒,許多都記不清了,尤其是這一兩個月的事……

太後得知了,趕忙又去問皇帝,皇宮里每日流水一般的送藥到長公主府,一日幾遍的差人回話,都是如此說,郡主紀芊,失憶了。

長公主府。

在一群侍女的簇擁下,長公主急急忙忙沖到紀芊住的院子,剛剛抬腳邁過台階,就听見里面紀芊的叱喝聲︰「不喝就是不喝,我要見母親!」

隨之「啪」一聲,一碗熱熱的湯藥給砸了過來,瓷碗碎在地上開了花,湯藥有一小半濺灑在了長公主的腳背上。

「哎呀。」長公主吃痛,皺著眉叫出聲來。

「公主!」周圍的侍女們驚呼,連忙扶擁著長公主到旁邊的木塌上,一時間月兌鞋解襪的月兌鞋解襪、去拿藥的拿藥,去請御醫的請御醫,當場人仰馬翻,亂得不成樣子。

倒是把一旁的紀芊嚇到了,坐在榻上,扯了扯旁邊的丹寇衣袖,低聲道︰「還傻站著干什麼,快去看看母親燙的怎麼樣了!」

丹寇提著裙擺跑過去一看,長公主腳背給燙紅了,歪在木塌上,侍女找來鵝毛蘸著藥油輕輕的給她上藥,長公主看了她,沒好氣的道︰「去,跟你們郡主說,使勁兒的折騰吧,先把本宮折騰死了再說。」

兩人之間,也不過十來步的距離,哪里用得著傳話,長公主的話紀芊分明听得清楚,不由嗔道︰「母親,芊兒又不知道你在外頭。」

「說你連藥都不肯吃,可不就巴巴的趕來了嗎,你這孩子,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呀?」

「母親……」紀芊眼楮往兩邊一掃,一副有話想說的模樣。

只女莫若母,長公主見狀,道︰「這里人太多,都快喘不上氣了,豐娘,你留下來給本宮抹藥,其他人都退下吧。」

這豐娘是長公主的親信,是她在宮里時候就侍奉她的侍女,身上有女官品級,不必尋常女侍,就連紀芊小時候都是她帶大的,于她長公主就沒了那麼多忌諱。

其他人包括侍奉紀芊的丹寇都退下了,屋子里只剩紀芊、長公主和豐娘三人,豐娘半跪在地上,安安靜靜的用鵝毛往公主腳背上抹藥。

紀芊對養了自己一場的豐娘也很有感情,既然長公主都不避諱她也沒什麼避諱的,她見人都走了,這才壓低聲音問︰「母親,你叫我裝失憶,我也不敢問其他人,為什麼我醒來之後就都沒見到青娥了?」

原來紀芊並不曾失憶,但長公主听說,人發燒燒得厲害了會影響腦子和記憶力,她想到之前紀芊在皇宮里的經歷,之前紀芊病了是托詞,皇兄也心知肚明,一直不斷的賜藥,也有點暗示不想她快點「好」的意思,想必是對皇後的死心里有所心結,若就此讓紀芊裝作失憶,可能皇兄的心結也就好了。

為了解開女兒的困局,也為了讓她的「病」能夠快點在皇兄的認可下「痊愈」,長公主便用了裝失憶的辦法,不管皇兄是真信還是假信,想必也希望紀芊「失憶」,不用再提發生的事,尤其是對屢次來追問的太子,也能有正當的理由回絕了。

「母親,你到底把青娥怎麼了?你把她弄回來好不好?」

「那丫頭護主不周,害你糟了這麼大的罪,我罰了她,現下正鎖了關在柴房里。」

那日紀芊偷偷出府,長公主夜了差人過來探視,正巧就撞破了,長公主得到消息之後,並未將此事張揚開,而是帶著豐娘親自留在紀芊屋子里等著拿她,後來紀芊生病,也是用伺候不周為名,叫人將青娥鎖了關在柴房。

因此不相干的人,也只知道本在病中的紀芊郡主愈加病重,長公主罰了她身邊的侍女,並不知她曾偷偷出府一事。

「可是……青娥跟紅胭跟了我最久,我喜歡吃什麼用什麼,穿什麼衣服她們最清楚不過,現在紅胭不在了,你好歹給我留下青娥呀。」

「若是仗著得了主子的寵愛,就可以不用心做事,放任主子害的主子病重,這樣都不用罰的話,日後諾大個公主府還怎麼管?」長公主微微一笑,語氣卻不容置疑。

「我才不管這些!」紀芊被驕縱慣了,扯著被子惱道︰「沒有青娥,我就不吃藥,也不吃飯了,餓死病死算了!」

「你……」世上的子女,便有不跟父母講道理的權利,做父母的,卻總是心里疼著子女,長公主行事一貫張弛有度,只是輸在愛女情深上,紀芊一鬧,她就毫無辦法了。

這時,一旁的豐娘已經抹完了藥,起來轉過身跪下,朝著紀芊磕了個頭,低聲道︰「郡主還請息怒,郡主病重這幾日,公主每日守在跟前,幾夜也不曾合眼,郡主方退燒之時,公主喜極還暈了過去,御醫說是累疲了,這兩天才稍睡了會兒,今兒個一早醒了听說郡主不肯吃藥,又趕了過來,進門就給湯藥砸了腳,郡主恕奴婢無狀,可為了個侍女何苦這樣傷公主的心呢?」

若是旁的人說話,紀芊只怕就惱羞成怒了,可說話的是豐娘,紀芊只癟了癟嘴,不做聲了。

她望了望長公主,長公主可能是來的太急,連妝都沒有上,沒有粉遮擋的面容上膚色略有晦暗,唇上失色,精神不振,很有些疲憊之態。

「母親……」紀芊咬著嘴唇,道歉的話就在嘴邊上,可都是抹不開臉去說,一雙黑亮的眼楮里,眼淚都在打轉轉。

長公主見了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哪里會和她制氣,反而對豐娘笑道︰「你這是干什麼呀,她小時候你養了她一場,她平日也待你不同,從不曾叫你跪著說話,你這一跪,倒叫這小孩子家的傷了心,你快起來吧。」

「就是,我看你就是成心的。」紀芊嘟著嘴巴,不去看豐娘︰「……還不快起來,難道要我們一個公主一個郡主紆尊降貴去扶你起來不成。」

長公主見紀芊別扭的模樣不禁失笑。

「奴婢不敢。」豐娘也知道紀芊的脾氣,慢慢的站了起來,退後。

「母親……」紀芊看了長公主一眼,低聲道︰「還疼嗎?芊兒不是故意的。」

「都說兒女是討債鬼,本宮也不知上輩子欠了你這個小討債鬼多少。」

「芊兒再也不會啦,以後一定乖乖的……那個青娥……」

長公主聞言,側過頭來看了看紀芊,含笑道︰「怎麼,就這樣舍不得這個丫頭?不過是個侍女罷了,本宮的小郡主什麼時候變得菩薩心腸了?」

長公主雖是慈母,可像她這樣身份的人,也不會太將人命,尤其是賤民的命當一回事,而且她也不喜歡自己的女兒因為太過寵愛哪個侍女,而反被左右。

「那是我的侍女,就算要打要殺,也是隨我處置,不然那些跟著我的人,見我既護不得,也處置不得,以後誰還看得起我,我當這個郡主還有個什麼意思,母親,你就把她還給我吧。」

「你堂堂一個郡主,還用得著下人看得起麼?」長公主收斂了笑意,顯然極不喜歡紀芊這種貶低自己的話︰「你要是覺得誰對你不恭敬,你告訴母親,母親幫你收拾他。」

「可是那些官家小姐呢,尚書家的三小姐,太傅家的四千金,丞相的二佷女兒,平日聚在一起的時候,我總帶著青娥、紅胭,紅胭你給趕走了,要是青娥也不在,往後踫見一處了,她們一定猜出了什麼事,到時候我怎麼說呀。」

「芊兒,你可別忘了,這些人你以後都不‘記得’了。」長公主皺了皺眉,提醒到。

「不‘記得’而已,又不是再不見……總有見的時候,到時候我怎麼說?」紀芊低頭咬了咬嘴唇,出了事之後她稱病不出,以前的手帕交來探望也都不見,卻不代表「病愈」之後也不見的。

「你就說侍奉不周,以至于你病重,叫本宮打發了呀。」長公主不明白這有什麼不好說的。

「可是,到底侍奉了我這麼久的人,說打發了就打發了,我若是說我沒攔著,一定會被人說心狠,我若是說我攔了沒攔住,連自己的人都護不住,她們一定會笑話我的!」

「這也無妨,橫豎都說你失憶了,你就說也青娥也一並不記得不就行了?」

「沒有用的,還是會被人家取笑無能,我這個郡主當著還有什麼意思……我不當郡主了,母親你送我到尼姑廟里面做姑子,你重新去生一個女兒吧。」紀芊開始胡攪蠻纏了。

「……」

「我會每天在廟里面給母親你祈福的,保佑母親你生一個不淘氣的乖女兒,你就不用攆走她身邊的人了,嗚嗚……」

「……」長公主撫額。

「嗚嗚。」

「……放了她也不是不可以。」長公主完全拿紀芊沒有辦法,她道︰「可是你得告訴我,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紀芊停止了揉眼楮,抬頭︰「哪天……我出去的那天?」

長公主搖搖頭,扭頭對一旁的豐娘道︰「豐娘,你到外面守著,誰也不準放進來。」

豐娘領命,便出去了。

長公主見她出去,這才回頭對紀芊道︰「我說的,是椒房殿失火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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