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性紅顏 第六章與君初相識,尤如故人歸

作者 ︰ 隨園居士

桑榆的學生大都來自本區六個鄉鎮,最遠的鄉距離學校五十公里。不通車,通船的地方也很少,學生回家大都采用步行。來回近一百公里的山路,還得背著糧食,所以回家一趟路上就得花費二十來小時。有鑒于此,學校放假不放小周,放大周。即每月放假兩次,一次放假三天。學校食堂只為學生提供蒸飯業務。學生預先將盛在盅里的自己要蒸的米、土豆、紅苕、豆類淘洗干淨了,按規定時間擺放在食堂規定的地方。如果錯過時間,不好意思,就只好餓一頓了。上午十點半,下午四點前後,由伙食團工作人員(大多為女性、長舌)把盅子往鍋爐里集中轉移。每放滿一層後,拿著大瓢往盅里集中注水。注完水再放一層盅,再注水……如此一來,上層的盅底就緊挨下層的水面,由于盅底先前在伙食團骯髒的不時被伙食團工人踩踏的案板上擺過,蒸熟的食物上層就常常是一層泥垢,吃在嘴里沙沙作響。這倒也罷了,關鍵是盅子由案板上向鍋爐轉移的過程中,存在很多不確定因素。我曾多次目睹那場景︰那些食堂長舌往往一邊轉移、一邊大聲饒舌,往盅里沾點口水就不必說了,她們用黑黑的手指從上面抓下,四五個盅一起轉移,一旦發生傾斜,就把學生盅里的糧食灑在了地上。學生下了課,饑腸轆轆而來,發現盅里飯的數量大打折扣,與期望值相去甚遠,或是稀得可憐,便憤憤然地罵上幾句,心里承受力差的或哭上一場,然後無可奈何地選擇餓肚。當然,因擁擠而撞翻了人家的飯盅,或是去晚了飯盅被沒素質的人誤領或是偷去都是常有的事。總之,伙食團吃飯的時候,經常能在那里發現因這樣那樣原因吃不上飯而痛哭的學生。按規定,食堂每餐為學生提供一樣素菜,或是土豆、或是豆芽(涼拌的)。每頓一大盆,五分錢一份,一份一小勺(勺子還得按規矩抖上兩抖),先來後到,來晚了賣完了,就只好吃白飯,下頓請早!至于傳說中的葷菜,食堂是鮮為學生提供的,周圍根本沒買菜的地方,哪里葷得起來?桑榆鎮三天一趕集,再說了,食堂人員也忙不過來,據他們說,就每天這蒸飯供開水業務,加上兩三桌教職工用餐,已夠她們忙碌了。教職工有吃食堂者,一律實行合餐制,憑自購餐票入場,每餐三毛。八人一桌,一般每桌五菜一湯。哪五菜?先說土豆,這是每餐必有的。伙食團那陰深深的貯藏室里,一大堆嚴重發芽的土豆。剛到之時,我不知天高地厚,曾和刨土豆皮的人員力爭,說發芽土豆有毒,不能吃,引來一陣哄笑,人家的回答分兩個層面︰一、不吃土豆,吃什麼?二、有毒?我們這些年都這麼吃過來的,怎不見毒死?結論是︰傅心儀是日子過好了,嬌氣!伙食團那負責刨土豆皮的婦女,是一接班工人。在學校刨土豆皮多年,動作那嫻熟!那發芽的發青的慘不忍睹不成個模樣的土豆,一到了她手里,三下兩下,那芽就沒了蹤影。一會兒功夫,就是一大盆。而且因為用力方面的技巧掌握得好,浪費很少。這人不僅手好使,嘴也好使,說話頻率又快,在學校一幫長舌中,她算一高水平的長舌,模樣在食堂工人中,也算個出類拔萃,在餐桌上,學校男老師喜歡和她開點葷玩笑。因為這些緣故,她每天刨土豆皮的時候,總能找到學校工人或是老師家屬前去和她聊天。于是,在輕松愉悅的氛圍中、在東家長西家短的嚼舌過程中,能上桌的土豆就這樣誕生了。不但土豆皮刨得嫻熟,此人另有一絕活︰切土豆片土豆絲不用菜板,用掌心!閑時我常抽空去欣賞那用掌心切土豆片的場景︰快速!厚薄均勻!我輩縱然是在菜板上操作,速度也不能及她一半。嘆為觀止!行行出狀元!庖丁解牛、熟能生巧,今日始信!再後來就發現,桑榆這地方,于掌心切土豆絲,竟然算不得什麼,十分普及,五歲小兒都會。你就知道這些人吃土豆吃得有多頻仍。土豆之外,就是豆芽,豆芽菜由食堂工人自制,至于豆嘛!咱桑榆實在不缺這個!家家戶戶最多的就是這豆那豆。然後是紅苕絲,辣椒炒臘肉。怎麼個法,就是將紅苕切絲、辣椒剁碎,用米粉、面粉加鹽和花椒面等拌制,然後盛在壇里,密封起來。至于臘肉,伙食團一年四季都有,自己喂的豬,但臘肉到了這個時節,早就哈喇了。偶爾也會在餐桌上發現野生動物,這里的人習慣打獵。附近農民缺錢了,會把獵獲物拿來食堂換錢,挺便宜的。然後就是鹽菜湯,這是出現頻率最多的湯菜。吃食堂是件難以忍受的事,難忍受不僅指吃食的質量,還有那八人一桌的合餐制下混雜搶食又為勢所逼難免被動饒舌的局面。說葷段子,開葷玩笑這是每天都有的,一般發生在男老師和食堂女工人之間,在津津有味的說笑聲中,食物的難吃也就算不得什麼了。但說著說著就會把幾位年輕女教師牽扯進去,她們會問「傅老師你和孫老師是不是這樣?」這些話題常常讓我惡心異常又發作不得。想避免那些忍無可忍的廢話,就只有自己做飯。當然食堂吃飯人員中也並不都是粗人,至少有一名雅士,名曰趙若懷,趙若懷之雅在于︰此人不但長身玉立,容貌俊秀,更有甚者,他能在完全不考慮有無听眾,完全不考慮受眾有無接收能力的情形下,自顧自地在伙食團餐桌上大談柏拉圖、黑格爾、費爾巴哈,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我曾留意他那狂侃時的神情,竟然與大學時咱班柳詠頗為神似,再一定楮,就發現甚至長相都與柳詠有幾分相同,只不過柳詠較為壯實,而趙若懷則是修長飄逸的類型。他談論時面對的雖是教務主任老汪(這人比較忠厚、又身為教務主任,被強充了演講對象,縱然有不情願,也不便發作),但談論的聲音太大,所以這就等于是在演講。對于趙的演說,老汪從來不置可否,從不進行反饋,只埋頭扒他碗里的飯,老汪有沒有听能不能听懂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至于伙食團工人乃至部分老師,他們知道柏拉圖、黑格爾是誰呀?于是趙若懷有了綽號︰狂人!神經病!瘋子!我曾仔細聆听他的演說,覺得這個地方,或許就此人還有點才學,有點品味。但他何至于要在那些人面前演說呢?學魏晉名士****嗎?2011年5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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