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兵乙一看之下,登時做聲不得。
他心中激蕩不已,暗想,如果這當真是郭靖所寫,那該當是他所有的武功秘法之集大成。如果自己能夠藉此秘法修煉,那要改變自己宋兵乙和阿七阿八的命運,豈非易如反掌?
他雙手有些,突然間覺得渾身的肌膚又劇烈的癢起來了。想必是因為心情激動的原因導致如此,他不得不先壓抑下自己激動的心情,先雙手齊下,解覺了肌膚之癢再說。
宋兵乙小心翼翼地攤開絹帛,那第二頁上用繩頭小楷端正而整齊地寫著如下︰
「時大宋淳佑三年,余守襄陽,戰事維艱。靖與內子守城多年,常議守城之法,別無其他,唯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八字而已。吾死無懼,平生所學九陰真經及降龍十八掌,不可因吾之死而絕于後世。憂城破之日,前輩心血,或毀一夕,擬此秘要,藏于小帽,以待內子後計。
余師承江南八怪,得衣缽于七公,兼學桃花島主及南帝之皮毛,又蒙周伯通公傳以九陰真經,然資質愚篤,精髓,唯數十年如一日,勤勉不輟,方可與並世之雄,如西毒鐵掌輩,稍爭短長。後世有緣之士,得此要義,需懷端謹之心,勤勉為之,萬不可恃技與人爭強好勝,為禍江湖……」
前兩頁薄絹盡是郭靖對修習武功的一些感悟與對修煉之士的警言。宋兵乙看完之後,心中一片靜默。
他在襄陽之時,便早已熟知郭靖的軼事,大多是其如此力退強敵,如何與西毒裘千仞大戰的故事,還有勇退蒙古人的英風豪氣,但對于他修習武功的歷史卻知之甚少。
而兩頁絹帛上記載的,卻不是他如何與歐陽鋒裘千仞力戰的故事,卻是他如何日夜不息,勤練不輟的軼事。
宋兵乙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這手中的絕世要義,其實並不是郭靖真正的武學要義。他站在絕頂之上,回顧自己的學武歷程,心境自然非同一般,可謂深悉真理。而這真理,不是他得以傳承九陰真經和降龍十八掌,而是他數十年如一日的勤學不輟。
多少少年,懷著要成為絕世強者的夢想,他們的資質都比郭靖高,如大小武,耶律齊,他們也不是沒有機會接觸到這些絕世武學,可是有多少人能夠在受到挫折之後,仍然數十年如一日的每天勤練不息呢?
又或者他們勤練了三五年之後,仍難大進,這便放下了夢想與,都變得理想庸碌起來,最後都變成了全真教那七子之後的一堆廢柴了。
宋兵乙似乎明白了一個道理,暗想︰「有誰敢說全真教的武功,不是曾經天下無敵?但那些廢柴,不都還是捧不住手里的珍寶?」
他開始有些臉紅了,在襄陽之時,自己曾是個胸無大志,隨波逐流的斗雞模狗之徒,後來在襄陽從軍,也曾抱怨過自己命運悲慘,時運不佳,甚至還有過這樣的妄念,如果自己能夠與郭靖易地相處,或者當時替身,慘死的可不是他了,而是郭靖了。而郭靖這個名字,可能就像宋兵乙一樣,在歷史中湮沒無聞了。
如此看來,即使是自己與郭靖易地而處,不敢說郭靖一定會成為大俠,因為可能將不會有那麼多的明師提點他,但自己能不能夠成為郭靖第二,那就很難說了。運氣好點可能會成為全真七子之一,不過大難臨頭還要後生晚輩來救場,運氣差點也就趙志敬尹志平之流了。
宋兵乙心情的憤滿之情逐漸的平熄。如果說自己在大宋朝被撕成三截的命運,那是因為自己實力不夠,但如今上天給了自己重生為人的機會,如果再隨意遭到諸如撕成三截,又或者成為阿六阿七,被拋尸荒野的話,那郭靖這冥冥中「傳」給自己要義奠命,也被自己浪費了。
他心中靈台逐漸地清明。或者自己擋不住楊過抓他當郭靖替身時的隨手一點,但至少在再次被點這前,都應該讓自己的每一天,都勤勉努力。現在手中有了這九陰真經與降龍十八掌的要義,無異于給了他一種成功的希望。而要真正成功,唯有如郭靖那樣,日日不息!
他逐漸地打消了想要逃跑的念頭,暗想,這神龍島四面環海,每天又有無數的教徒巡視,而自己又手無縛雞之力,要逃走談何容易,如果再被抓到,恐怕老祖便會直接處死他了。
自己如果再繼續呆在長老府中,便要每日受老祖練功的煎熬。自己這副年少而衰弱的病軀,顯然是受那個什麼九昧毒火所炙,而老祖每次練功,自己吸收了太陽之精華,卻將九昧毒火給留因了自己體內,而自己無法消化,導致日積月多,終于將自己摧垮,一日而身死。
如果有朝一日能夠從九陰真經中找到一些練功的法門,能夠消除這熱毒,那自己便多了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但他又想起那紅雲老祖的門徒蘇顏說自己沒有什麼元脈,修煉不了元氣。這元氣和元脈又是什麼?自己所處的世界里,他也知道修武之士都修習真氣,將真氣或內力充盈于丹田氣海,卻何曾听過什麼元脈?
他小心翼翼地翻動著郭靖留下的這束薄絹,終于在第九頁上找到了修煉的法門︰易筋鍛骨篇。
郭靖文化水平並不高,但只有他對九陰真經了解透徹,所以這束秘訣全由他親自執筆,甚而會有一些文法錯誤,卻又淺顯易懂,讓對武學完全一竅不通的宋兵乙也能夠看得明白。
易筋鍛骨篇本用于易筋療傷,強身健體,驅毒邪毒之用,而宋兵乙越讀越覺得自己對身體的原理構造,也有翻天覆地的認知。
這一夜他,將易筋鍛骨篇竟然強行背了下來,然後照著修行。
易筋鍛骨篇中有一個比喻來形容內力對人體的修復,將內力比喻成河水,河水長久的沖涮撫模著,原本傷痕累累的河床河岸,逐漸地抹平,又泥沙漸職,河床變成平川,大地的溝壑被河水縫合。
宋兵乙的情況則完全相反,因為本身體內那些所謂的九昧毒火沒有導引,在身體里亂竄,如那失控的洪水,將原本完好無損的身體大地,反而劃傷成道道溝壑,千瘡百孔。
他從習過武技與真氣,又加上他身體虛弱多病,因此身體里的真氣行走之脈絡極其弱小縴細,連那丹田氣海之也是淺薄如干涸的池塘,聊勝于無。
他靜慮凝思,暗想著那脈絡中的一點點跳躍與顫動著,逐漸地將九味真火之氣一點一點地從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里,如抽絲剝繭般導引出來,匯聚于經絡里,又積小而成流,引入到氣海丹田中。
其實他並沒有意識到,連自己的丹田氣海,也是干涸得似乎容不下一點九脈真火。那九脈真火在丹田處燃燒著,連帶著脈絡跳躍不已,似乎逐漸地拱起一道弧形,又形成一灣淺,將那如欲四竄奔流的九昧毒火盡數歸納其中。
他同樣沒有意識到,這易筋鍛骨篇的神奇之處,並不完全在于袪毒和導引內力,而在于震引枯死的脈絡,使肌體重生,甚至于讓干涸的丹田重獲甘霖的浸沃,煥發生機。
宋兵乙擁有阿七本欲被九脈毒火炙烤枯死的身體,而這易筋鍛骨篇的導引之法,卻讓他的肌體和脈絡重新生長和跳動起來。
只靜默凝想了一個時辰,那點蠟火也逐漸地熄滅,但宋兵乙已是難按心中的狂喜。身體里那種撕裂炙燒感雖然仍然存在,但卻緩解了很多,九昧毒火在丹田里逐漸的聚集,似乎形成一道道微小的氣流自旋,在那丹田中旋轉不休。
九脈真火氣旋左牽右引,似乎在狹窄的丹田中四處踫壁,時刻讓他產生內熱之感,但比起先前的生不如死,此刻的感覺,相比之下已頗有些如沐春風了。
易筋鍛骨篇中既有脈絡中內力導引之法,又有修煉丹田及諸位的法門。他試著調整九脈毒火在丹田中的運行,將那丹田一點一點地擠壓,向四周擴大,如此修煉了又有半個時辰,那胸口燥熱之感,又緩減了很多。
宋兵乙長吁了一口氣,已是滿頭大汗。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束細絹藏在草席之下,抱枕而細眠,心中暗想,紅雲老祖,你如此催殘我的身體,早將我視為廢人和死人。上天有意將我那個世界里最絕頂的武功秘笈傳給了我,我便要看看,恃此九陰真經,是否有那麼一天,會徹底改變我自己的命運。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那便是紅雲老祖的末日!
他按照那易筋鍛骨篇中所述,屏棄雜思,逐漸入定而眠。半夜,他又尖叫了一聲,跳了起來,原來這次是掉入了黑河之中。他抹了一把額頭的汗,重新入眠,不再有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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