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氣天羅 第06章 九昧毒火

作者 ︰ 宋兵九

當宋兵乙清晨從房門中走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安大海不敢置信地看著宋兵乙,連那個冷漠的小槿姑娘,也露出了一絲訝異之色。

長老府是一個方形院,整個府中約有十余人。安大海是總管家,小槿是侍女,而蘇顏則是紅雲老祖的門徒。其他的人都是府中雜役,也大都以驚異的目光看著宋兵乙,似乎對他頑強的生命力感到欽佩。

宋兵乙此刻臉上那些紅色的斑點,似乎褪去了不少,人雖然仍有些萎靡不振,但好歹不似是隨時都要死掉的人了。

蘇顏正在院落的正中央練劍。他的長劍極其細長,如同雪白的緞帶一般,手掌揮舞之處,帶動長袖與凌空飛行的緞劍,如銀蛇亂竄,劍氣嘶嘶作響。他雖然樣貌可怖,但這番舞劍,卻是如細龍夭矯,煞是好看。

他見宋兵乙從房中走了出來,便收劍而立,看著宋兵乙,徐徐地吁了口氣,似乎是嘆息之聲。在他看來,宋兵乙留下來,僅僅只是多受幾日罪罷了。

早上初日剛上,而老祖已盤坐在後院的石台上,準備迎接第一縷陽光的照射。

安大海屁巔屁巔地跑了過來,拉上宋兵乙,笑道︰「好硬朗的小子,居然還是大難不死。老祖正等著你了,早上一燭時,好生侍候老祖吧。」

小槿仍然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便背著一只竹簍,出了府門。

宋兵乙來到後院,暗想,自己暗自修習易筋鍛骨篇的秘密,絕不可讓這紅雲老祖知道,所以紅雲老祖修煉聖火訣時,自己絕不可暗生導引,使他受到驚覺。

紅雲老祖見宋兵乙仍然還活著,臉上的血紅斑紋似乎也消褪了一些,也不由有些詫異。他也沒有細想,拉過宋兵乙,坐在石台上,準備修習聖火訣。

這太陽之火有精華也有毒火,而紅雲老祖顯然將宋兵乙當成了過濾的容器,將太陽之火的毒火留在了宋兵乙靛內,而無毒無害的溫潤精華之光則被他全部吸收。

這早上一番修煉,老祖更見精力勃勃,而宋兵乙當然也少不了一番折磨。但他也已有過經歷,因此強忍著神智與痛苦,任那毒火吞噬撕裂著身體的每一寸肌膚,而每一分毒火一分,他心中對紅雲老祖的報復之念便更盛一分。

這一次,他居然沒有暈過去,連紅雲老祖也有些詫異,修習完後,披衣而起,竟多看了他兩眼,仍然沒有說半句話,便回大堂用膳去了。

宋兵乙做為紅雲老祖的練功童子,身體本來虛弱多病,府中早已沒有需要他做的事情,平日大家所見,也只不過是見他努力掙扎著活命而已,也懶得過問他了。

他強忍著身體的酸痛與折磨,與安大海在偏廳里足足吃了三大碗飯,便回到了自己陰暗的小房間里。無人過問,也無人在意。

安大海自認識他以來,並發現他日漸衰弱,哪會見他突然如大病初逾般,連進三大碗飯?驚得一張胖臉都快掉地上去了。

宋兵乙不敢隨意留在府中,怕白天修煉九陰真經引起懷疑,便跟安大海說︰「大海叔,我……我肚子疼得厲害,想到海邊去走走。中午您給我留點飯就好了。如果我中午沒有回來,就說明我……毒火攻心,已經死了……」

安大海道︰「行,我幫你把飯留好。小子,你早上吃得挺多啊,我認識你這四年,只有今天早上,你餓得跟鬼似的……真是奇怪……」

宋兵乙胡說了幾句,回到房間將那束細絹藏在懷里,便出了門去。

紅雲老祖看著搖晃欲倒的宋兵乙出了門,叫過蘇顏,道︰「蘇顏,你去教中外事閣打听一下,看島上是否有新進的大陸俘虜,可否換一個來。記住,要年輕的小孩子。成年人生命力沒有小孩子旺盛,小孩體質反而更好過濾九昧毒火。」

蘇顏眉頭輕微了一下,不敢有違,答應了一聲,便離開府去。

宋兵乙一個人離開長老府,沿著東面大街穿過廣場,又沿著南面大街向海濱走去。早上,廣場上已經有數十個年紀與他相訪的少年開始在用功修習了。

宋兵乙在海濱晃蕩了很久,這才發現山嶺與海岸相接的地方有一條小溪,小溪的另一側則是人跡罕至的絕壁。他沿著小溪往山里走,大約半里來路,便發現了一個人跡絕無,四處彌漫著白霧的小溪谷。

宋兵乙心中暗喜,發現了這麼一個安靜的修煉場所,不好過在那亂哄哄的廣場上?其實他此刻還不知道,他修煉的九陰真經,與那神龍島上眾少年,還有紅雲老祖的修煉之法完全不同,因為九陰真經是內修之法,而紅雲老祖的聖火訣則吸太陽精華。

他找了一個溪邊的山洞,四處探視過後,確定無人,便開始修煉,只半盞茶功夫,宋兵乙便已完全入定狀態了。

體內的九昧毒火,如道道毒蛇,雜亂無序地竄來竄去,每每撕開骨肉,痛癢難當。此刻在他屏棄雜念的默想之下,開始沿著他縴細的脈絡緩緩導引匯聚,流入丹田,與昨晚修成的那一小團氣旋融合在一起。

不知不覺中,宋兵乙似乎在內視中可以看到,自己體內的丹田之處,如一片輕波蕩漾的小池塘,偶爾有風吹過,閃電在黑暗中疾抽而來,而那九昧真火形成的火脈流,疾旋成球,在那池塘中輕輕地漂浮著,隨波而舞。

更讓他覺得驚奇的是,那火球上輕輕流轉的道道九昧真火脈,仿佛清晰可見,渾欲發出一陣陣喑喑的鳴聲。

足足過了一個半時辰,宋兵乙才從入定中恢復了神智,睜開了眼楮。

他心中頗感欣喜,揭開衣裳,看了看胸口那些紅色的斑斕,雖仍然很醒目,卻比昨日又消退了一些,有些地方甚至已變成了紅腫,疼癢感也消減了不少。

按他對自己每一次修習的效果來看,照這般修煉下去,即使每日仍要伺候老祖練聖火訣,只怕兩個月內,便可以將體內的九昧毒火全部驅除怠盡。而這還完全是因為他體內根本不存在任何先天修煉真氣的原因。

時辰初冬,天氣蕭寒,但宋兵乙因為體內熱毒的原因,使他毫不懼寒。

他就著溪水洗了個澡。冰冷的水洗滌著他的肌膚,反而讓他精神大震。回到山洞里,

他開始從頭到尾重新認真翻閱九陰真經,越是翻閱細讀,便越是對郭靖充滿了贊賞。薄絹雖然不厚,但每頁都密密麻麻用蠅頭小楷端正而書,極是嚴謹,不但有九陰全本原文,更有郭靖對原文的理解與闡述。

郭靖文化程度並不高,因此行文極盡繁雜,甚至某些原文,連宋兵乙也看得懂了,而郭靖卻是將自己通過修煉而得來的理解,甚至是更進一步的發揮透悟,也寫得淋灕盡致,有時候甚至到了羅嗦的境界,每每總是不厭其煩地言道勤能補拙的道理。

當他看完全文九陰真經釋義時,宋兵乙完全被郭靖的認真與勤謹征服了。

九陰真經全文不過九千余字,而郭靖卻用了九萬余字,足足一百余頁薄絹來釋義。他先前抱著要強行記住的念頭,將整篇記憶下來,但這十余萬字,如何在短時間內記得下來,當下便打消了念頭。

可是郭靖在那文中不厭其煩地教導勤能補拙的道理,宋兵乙暗想,我自己跟郭靖有天壤之別,我只是一介凡人,如果此番郭靖與我這般境地,四面環敵,稍有不慎,便會惹來殺身之禍,他該當如何?

這束絹中記載了他在桃花島被騙修煉九陰真經的軼事,郭靖硬是將那段梵文原本給強行記了下來,讓周伯通吃驚不已。如果郭靖與他易地而處,懷壁其罪,他會怎麼做?

宋兵乙知道這九陰真經的珍貴,如果被島上任何一個修煉之士發現,都有可能惹來殺身之禍。想蘇顏獲得紅雲老祖真傳,都不能夠替自己拔除那九昧毒火,而這九陰真經卻可以。倘若被紅雲老祖發現,豈非惹來殺身之禍?

自己本來性命有如草芥,估計膽小如鼠的安大海發現了九陰真經,恐怕也免不了要動殺機與念頭。畢竟這年頭,強者為王,誰不想擁有這稀世真經?

他本想只記憶那九陰真經原本算了,但轉念一想自己此生的落寞與罪禍,在襄陽的生活,從不用功,整日浮夸浪蕩,終于淪為大人物的背景,而在這神龍島上,也僅僅附身于一個小命難保的阿七,若不徹底改變自己,談何改變命運?

他一咬牙,便發誓要將這十余萬字的整部真經及降龍十八掌釋義背下來。

他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因為自己除了被老祖當成功鼎外,無所事事,便決定在十天之內,將這十余萬字的真經全部背下來。他不能夠拖太長時間,因為懷壁真經,極容易被老祖發現。

他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將十余萬字的釋義看了兩篇,然後將真經埋在山洞的一塊石頭下,便踱出洞去,開始往回走。

剛走出洞外,沿著小溪走出溪谷,眼前小槿一襲黑衣,海風吹起青絲,站在溪谷口一邊的大青石上,提著一只竹簍,看著他,冷冷道︰「阿七,你在這兒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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