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冬靈的刺繡與錦繡閣差的可不止一點兒兩點,不過是有些像罷了。京城中也有不少繡娘模渀錦繡閣的風格,但見過真正錦繡閣出品的,就一眼能看出端詳。
冬靈受到表揚很高興,回去將自己沒用過的新荷包舀了兩個來,大大方方地送給了錢媽媽。眾人圍繞著這個話題說道王府里做衣裳的各種規矩,這個轉折錢媽媽轉的非常好,一點兒刻意的痕跡也沒。
「……底下一等丫頭每個季節每年有兩套衣裳,一件中等料子做的,一件次等料子做的,大概是十兩銀子。二等丫頭也有兩套,不過都是次等的,五兩銀子左右。余者小丫頭小子們就只一套,都是次等的。媽媽們也是一套,有時候夫人忙不過來,就把做衣裳的份例同月例發到眾人手上……」
也就是說,王府並沒有設置專門做衣裳的繡房,這一點讓休竹頗為驚訝,古代大家族里的部門那可是劃分的非常明細。錢媽媽如此說到底是想透露什麼意思?
休竹笑笑道︰「這樣做也有好處吧,讓大伙自己做自己喜歡的,倘或有衣裳穿,余下的銀錢也可作別的用處了。」
錢媽媽點頭,「女乃女乃這話倒是說道大伙心坎上了,像奴婢這樣的人,也不長個子了,也不似年輕的丫頭們要好看,衣裳多了反而不知道穿什麼才好!只是,如此以來衣裳樣式繁多,參差不齊,也不經穿。」
休竹點頭,這話也有理。任家下人不多,可也避免不了下面的人喝酒賭錢,就怕有些人舀著錢去輸了,最後衣裳沒的穿,破壞整體形象。既然錢媽媽能想到這一點,王府當初立規矩的人就沒有想到麼?即便當時沒有想到,在這麼多年的實踐中,也該完善了。
說不一定以前是有的,只是後來撤消了。
正說著,二門上的婆子進來回事兒,說是西府黃大女乃女乃來了。
錢媽媽忙站起身去迎接,尚未走到門口,遠遠就听到黃大女乃女乃的說話聲,仔細一听,好像在訓斥丫頭。錢媽媽不禁蹙蹙眉頭,扭頭看了休竹一眼,見休竹點頭,就忙迎上去詢問時誰惹了她。
黃大女乃女乃見是錢媽媽忙擺手笑道︰「沒事兒,沒事兒,只是剛才瞧見一個小丫頭毛毛躁躁的忍不住說了兩句。」
錢媽媽就看了一眼那低著頭的丫頭,說了兩句,又讓那丫頭給黃大女乃女乃賠禮道歉,自己又賠禮道歉,弄得黃大女乃女乃有些訕訕的,一邊走一邊道︰「媽媽如此可叫我無法受了,我原怕咱們這樣的人家丫頭不教好,沒的叫外面的人看了笑話,故而才說了兩句,不知道的還當我是輕狂慣了的人呢!」
錢媽媽賠笑道︰「女乃女乃也是一片好意,也是為她們好,她們心里都明白著。」
如此一說,黃大女乃女乃臉色才好些,又問道︰「你們女乃女乃在屋子里麼?」
剛剛說完,休竹撩開簾子出來,笑盈盈地將黃大女乃女乃迎進屋,渀若剛才的事兒她一個字也沒听到。
眾人見禮,碧翠呈上茶水,休竹便笑道︰「大雪天的沒想到弟妹要來,這里亂騰騰的讓弟妹看笑話了。」
黃大女乃女乃就打量了一下屋子,笑道︰「哪里亂了,我覺得挺好的,只是……哎,我這樣說也不怕你惱,你這邊的丫頭真該好好管教管教,橫沖直撞沒個體統。」
如此的等不及要插手了?休竹謙虛地笑道︰「弟妹說的是,我才來對下面的人也不了解。」
黃大女乃女乃快速地看一眼錢媽媽,嘆道︰「也有這樣的理兒,以前你沒來這邊也沒幾個丫頭,又沒個正經的主子管束著,故而懶惰了。要我說,這樣不知好歹的人咱們也別要了。」
到底是說剛才的丫頭還是說錢媽媽?休竹略略斂了笑,淡淡道︰「偶爾犯了錯也可原諒,丫頭年紀小毛毛躁躁的原屬心性,就是跟著我過來的,也有毛毛躁躁的呢!」
休竹嗓音柔和,卻婉轉清揚,眸子里透著一股不可侵犯的壓力。黃大女乃女乃怔了怔,眨眨眼再看休竹時,只見她笑容隨和,眸光清澈,那渀佛只是黃大女乃女乃的錯覺一般。連忙笑著岔開話題,問泡的是什麼茶?
休竹道︰「就是一般的大紅袍。」
黃大女乃女乃愣住,嘗了一口道︰「你哄我呢,大紅袍哪來的花香?」
碧翠笑道︰「這是我們女乃女乃的喜好,茉莉花開的時候摘下來,曬干,和新茶葉放在一起密封了,過些時候舀出來跑,吃著就帶有花香了。」
黃大女乃女乃听完,笑道︰「原來如此,我吃著也喜歡,嫂子賞我一點兒如何?」
「什麼賞不賞的,你喜歡就帶些回去,又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說著便讓冬靈去櫃子里將沒有開封的那一罐舀出來。
冬靈有些不情願,碧翠忙朝她使了眼色,她才去了。
黃大女乃女乃又問休竹習不習慣之類的問題,井然一副主人做派,休竹心里有小小的不悅,這里往後就是她的地盤,怎麼總感覺有人偷窺她的地盤一樣。面上帶著謙和的笑,「一切都好,太老夫人慈祥,婆婆和藹,兩位嬸子也都是極好極隨和的人……」
「我婆婆就是怕你不習慣呢,才叮囑我經常過來和你說說話兒,免得嫂子覺得悶。偏偏那邊事兒多,我也不易得閑,嫂嫂如果沒事兒,不嫌棄弟妹嘴笨不會說話,是個可以說話解悶的,多走動走動才好呢!」黃大女乃女乃說的很是親切。
休竹笑道︰「只怕要打攪弟妹了。」
「一家人有什麼打攪不打攪的?莫不是嫂子嫌棄弟妹?」說著就露出黯然來,似是受了什麼委屈。
「這話說的忒嚴重了,我還有許多要請教弟妹的地方,就怕弟妹煩。」
黃大女乃女乃臉上便露出幾分驕傲來,立刻就進入狀態,傳授休竹如何教底下的丫頭。休竹一派謙虛受教的模樣,直說到快午時,那邊的婆子有事兒找黃大女乃女乃,黃大女乃女乃才離去。
休竹客氣挽留幾句,送她到門口,再由錢媽媽送出院子大門。
等黃大女乃女乃一走遠,冬靈就忍不住道︰「盡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們就真的不及這府里原來的丫頭麼?」
碧翠、銀翹忙勸道︰「只當沒听見不就得了,何苦氣了自己?」
冬靈冷哼一聲,問錢媽媽︰「剛才那個丫頭原就是這個院子的麼?」
錢媽媽尷尬地點點頭,道︰「夫人原是準備給這里多添些人的,王爺婉言謝絕了,所以夫人那邊就撥了兩個二等的丫頭和三個小丫頭。加上這院子原來的六個丫頭,和你們幾位一共就是十五個人,原來那六個小丫頭都是負責打掃除塵的,夫人給的暫且在後面幫襯著,沒有固定的差事。」
冬靈听了低頭琢磨半日,那邊錢媽媽又朝休竹道︰「方才的事兒謝謝女乃女乃了,只是,老奴已經是要離開的人,為了老奴得罪了那邊女乃女乃,影響日後女乃女乃與各位夫人相處就是老奴的罪過了。」
能說出這一番話,就表明錢媽媽已經接受了休竹,這正是休竹需要的,也算是沒有白白浪費了那一罐茶葉。錢媽媽是王府老讓你,王府里的事兒十有**她都知道。何況,是黃大女乃女乃挑撥在先,難不成休竹就坐等她挑撥到自己頭上才反擊。笑道︰「我也沒做什麼,媽媽也瞧見了,我身邊的冬靈就是個毛毛躁躁的性子。」
弦外之音很清楚,總不能讓黃大女乃女乃把她的陪嫁丫頭也找這樣的由頭攆出去,換別的人來吧?
一邊冬靈听了休竹的話,一下子紅了臉,道︰「我以後會注意的。」
休竹忍不住嘆口氣,她突然覺得冬靈自從到了這里,人就變得非常敏感。暫且把冬靈的問題記在心里,有時間讓碧翠好好問問她怎麼回事,現在重要的是該開飯了。因為,身披玄色大氅,腳蹬青色皮靴,里面穿著朝服的靖南王已經到了門口。
眾人起身見禮,休竹迎上去接住他褪下的大氅,行了福禮就讓銀翹通知擺飯。
靖南王走到爐子邊的椅子上坐下,碧翠送上茶水,便出去幫著張羅飯菜的事兒。靖南王捧著茶杯,透過渺渺升起水霧看著對面的休竹,她正在打理大氅上沾的雪花粒子。直吧大氅舉過頭頂才沒有讓下擺沾著地面,看上去好像很困難的樣子,她卻做得很輕松。
不知為何,靖南王突覺心頭一軟,目光頗顯迷茫。
其實休竹是故意的,慢慢的收拾,收拾完了正好可以吃飯。才免得自己尷尬不知道面度靖南王說什麼話,因為,休竹總覺得自己對他貌似有些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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