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放下的都放下,不然就太累了,有的人,只是朋友,單純的朋友。」沐決知道鐘萬霆再說什麼,認真的看著鐘萬霆道︰「至于她是陛下的什麼人,還是變成誰的什麼人,我不會再介入。」
「嗯?」對于沐決的話,鐘萬霆吃驚之余,眼中有著懷疑。
「秋婉是一個迷人的女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這些日子恐怕是給迷了眼,現在已經醒了,她和我,本來就不怎麼合適……」沐決不太聰明,說起這事有些詞窮,伸手模了模頭,依舊是不知道怎麼說下去,看著鐘萬霆露出憨憨的一笑。
鐘萬霆盯著那已經很久沒出現過的憨笑,低聲自語道︰「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太聰明了,不適合你。」話里的味道有點一語雙關的意思,一個是明面的沐決能品出來,另一個……
「是啊,因為我太笨了,所以不能跟太聰明的女人待在一起。」沐決沒有反駁鐘萬霆的話他覺得鐘萬霆說的有道理,輕笑著自嘲,沐決這幾天宅在府里足不出戶,並不是單純的宅,很多以前不曾思考的,都仔細想了,包款秋婉的事,仔細想後才發覺自己一直被人當槍使,聰明的女人,真是說對了。
沐決的自嘲,听的鐘萬霆雲里霧里,好半天都沒開口說話,正要再開口的時候,樹林里卻響起了馬蹄聲,幾個御前侍衛騎著馬從樹林中走了出來,翻身下馬跪在了沐決和鐘萬霆身前,鐘萬霆低頭詢問,「戰果怎麼樣?」
侍衛開口稟告,兩人都是收獲頗豐,沐決的是九只獵物,鐘萬霆是十三只。
「看來今晚有熊掌可吃了,」鐘萬霆很滿意自己的戰果,笑咪咪的看著沐決,「我總算贏了你一次了,看來你退步了。」
沐決看著鐘萬霆,那一臉得意的樣子,低哼了一聲,撇嘴,「我說師兄,踏雲雖說是不遜于戰刀的好馬,但是我們兩個第一次配合,怎麼比得上你和墨火!」
「呦,這是不服的意思啊!」鐘萬霆看著沐決那沒上沒下尊卑不分的樣子,沒有任何發怒的意思,反而笑了,笑容里有幾分寵溺的意思,「不服就再較量較量,說吧想怎麼比。」
沐決垂頭做思考狀,鐘萬霆伸手模著身邊棗紅色御馬墨火的頭,沐決突然開口問跪在地上的侍衛,「今年山上有沒有老虎?」
「有,听巡山人說,至少有六到七對,現在正是產仔的季節,林子里連小老虎都有。」
沐決轉頭看站在那頭的鐘萬霆,不用言語,鐘萬霆已經知道沐決要做什麼,利落的跳上了馬背,「先到為贏!」話音落地,緊跟著的就是馬蹄狂奔而去的聲音。
沐決看著鐘萬霆策馬而去,愣了半晌,不由對著那背影大叫,「鐘萬霆你,你堂堂一國之君居然耍詐!」叫喊過後也是翻身躍上馬背尋虎而去,轉眼清泉邊就只剩下幾個侍衛大眼瞪小眼。
沐決望著鐘萬霆的背影,心中有些感慨,他和鐘萬霆自小拜同一人為師,不過外人多數不知道,在鐘萬霆成為皇帝之前,自己對他說話一直是沒大沒小,沒上沒下,兩個人無話不談,但是鐘萬霆登帝之後兩個人都面臨了一系列的巨變,關系才逐漸變得陌生了,鐘萬霆稱帝那年老皇帝病逝,北邊動亂,沐決和其父前去平亂,一去就去了半年有余,那半年的時間兩個人都褪去了少年的稚氣,沐決的父親也在那場戰爭中喪生了,兩人都經歷了巨變,再見面因為似乎就成熟而有了隔閡,之後的幾年,沐決多次帶兵出征不在朝內,鐘萬霆的脾氣也越來越像一個帝王,兩個人的關系便越來越疏離,而且自從兩年前某個女人出現之後,更是逐漸發展到針尖對麥芒,到上輩子他臨死的那一陣,兩個人已經是仇人見面,沐決其實很珍惜和鐘萬霆之間從小積攢來的情意,看著前方已經快要跑不見的人,很慶幸自己重生到了這個時候,能有機會挽回他們的兄弟情……
其實沐決並不知道,他和鐘萬霆真正的隔閡,並不是來自成長和時間,而是一次他根本不記得的談話……
沐決想著相知有點出神了,居然把踏雲駛進了密林,若不是身後有背後靈提醒,沐決險些撞上橫七豎八的樹杈,一個急剎踏雲難過的嘶鳴一聲才站定在原地,沐決的臉正被一根枝條戳著,不由的為自己捏了把冷汗,若是撞上了,肯定要破相。
已經跑出N遠的鐘萬霆听到沐決的動靜,忙轉回身來查看,才一打眼就知道沐決是犯了傻,不由擰眉嗔了沐決一句。
沐決傻笑不語,直接調轉馬頭,尋虎去了,鐘萬霆也不願掃沐決的興致,揚鞭追了上去。
沐決和鐘萬霆選擇了分岔路的一左一右,在奔馳之中漸漸的失去了對方的身影,小鬼不知道哪來的興頭,非要幫沐決獵虎,沐決狐疑,魆看著鐘萬霆無比認真的道︰「你今天必須贏!」
「為什麼?」沐決更不懂了,魆湊到沐決耳邊嘀嘀咕咕了半天,沐決听了一半就低喝一聲打斷了魆的話,「你說的是真的假的。」
「鬼是最誠實的,我說的當然是真的。」魆言之鑿鑿的看著沐決。
沐決面部表情瞬間變得凝重,急聲喝道︰「那你還不快去給我找老虎。」
魆看著沐決唇動了動,嘀咕著,叫鬼干活連個推磨的錢都不給,便縱身飛上半空,指引著沐決往遠處掠去。
樹林矮叢之中,兩只小虎正湊在一只母虎身邊依偎著,母虎的前腿傷了,軟癱在地上沒精神,卻還是親昵的撫慰著身邊的幼崽,雖是猛獸但那舌忝犢情深的樣子,依舊讓人心生感觸,沐決坐在馬上遠遠的瞧著,距離五米有余卻瞧的真真的,心中柔情點點,整顆心都暖了軟了,舉起弓箭遲遲松不了手中的弦。
沐決不忍心,魆已經全然忘了自己是尋虎要殺的,看小虎可愛的緊,跪母虎身邊一只手落在母後的背上順毛,一只手放在小虎的下巴上用指尖輕搔著虎兒的下顎,把小老虎舒服的直哼哼。
沐決瞧著瞧著放下了弓箭,也想要像魆一樣去模模那小老虎,耳邊卻听到了正在接進的馬蹄聲,沐決一驚轉頭望去,只見樹林那頭,一團明黃正靠近過來,沐決才意識到那是鐘萬霆,就見三抹銀光朝地上的三只虎射去,沐決想也沒想,就飛身躍起人在半空之中,一揮手,一踢腳,改變了兩只箭的方向,但是遺漏下的那只箭卻直刺向沐決的心口,千鈞一發之計,雖知是徒勞沐決還是做了一個閃身的動作,另一抹黑光纏在了肩上,將箭拉開了一些,箭沒有刺中胸口的要害,射在了右臂上,血瞬間染紅了衣袖,沐決吃痛,身形不穩踉蹌著跌坐在了地上。
「你在做什麼!」一聲暴喝從頭頂響起,沐決抬頭看著已經站在身前的鐘萬霆,苦笑著咧嘴,「我突然良心發現了,」說著沐決回頭看身後,「小老虎很可愛。」
「你這個瘋子。」鐘萬霆臉色鐵青,伸手入懷拿出了一根手掌大小的木筒,一聲輕響,一抹紅色煙火躍上了天空,隨手把空殼扔了,握住沐決的手臂,把箭拔了出來看著沐決疼的白了臉,卻一聲不吭的樣子,一臉的擔心急切,「傷口這麼深,你有沒有腦子,為了一只老虎,萬一躲不開……」
「怎麼會可能躲不開,在戰場上千軍萬馬,我都能活到現在。」沐決說著,語氣輕松眼中卻滿是苦澀,臉色因為傷口的疼痛沒有一點血色。
鐘萬霆看著沐決的表情,撕下自己龍袍里杉的下擺,給沐決簡單的包扎了傷口,擰眉問︰「疼嗎?」
「疼!」,沐決轉身看著老虎,「不過也習慣了。」說著話沐決用完好的那只手模了模老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魆在,還是母虎也知道沐決沒有惡意,居然就那麼乖乖的待在那讓沐決模,沐決雖然疼,但是此時模著虎背,表情卻是笑著的,轉頭看向鐘萬霆,「這是我贏了吧?老虎是我先找到的,陛下你的箭也沒射中。」
鐘萬霆看著沐決,苦笑點頭,瞧著沐決給老虎順毛的樣子,。
一抹皎潔的笑容爬上了沐決的嘴角,「既然是打賭總要有些彩頭,陛下你……」
鐘萬霆看著沐決那笑,就猜到沐決是有事要說,扯了扯嘴角,算是默認了……
夜,沐決在御用的大帳里,手臂的傷已經包扎好了,一切萬籟寂靜正是好眠的時候,沐決卻並沒有睡,正襟危坐,完好的右手緊緊的握著一柄長劍,整個人完全是在備戰狀態……
傳說天地人三界由六道輪回主宰,人獸神所有的生靈,都要遵循六道,由死到生由生到死,然而有些人死卻並不能真的度輪回,有些是因為他們的人生並沒有走完,必須重新回到他們的身體,繼續他們未完成的人生,這種情況被喚作重生,某位小王爺就是這重生大軍中的其中的一個,不過他的重生也有那麼點特別,因為他並不是因為單單的自己的人生沒有走完而重生,而是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沐決閉目養神,周圍的一切依舊是十分的寂靜,靜的不同尋常,秋季的京城蟲鳴鳥叫雖然比不上夏日,但是這種時候這種地點,卻連猛獸的聲音都沒有,就很不對勁了,或許別人並不覺得什麼,但是心有憂慮的沐決,臉色卻越加凝重,之前魆提醒的話,縈繞在耳邊,眼前浮現出模母虎時,看到的傷,那可不是別的野獸造成的,那是被利刃割傷的,皇家的巡山人,是代代相傳的家族,從不傷害野獸,絕不會做這種事,也就是因為上述這些疑點,沐決才會在鐘萬霆的御帳里……
突然外面傳來了一聲異響,沐決的耳朵動了一下,握住手上的長劍,朝左右兩邊卷在一起的帳簾各點了一下,兩塊輕紗散了下來,沐決屈身躺在了明黃的龍床上……
鐘萬霆躺在沐決的營帳里,放下沐決常看的兵書,站起身在沐決的營帳里轉了一圈,從鏡子前拿起沐決常用的發帶,低笑了一聲,「都二十幾了,居然還不願意束發,真是孩子氣。」
直接坐在了鏡前的椅子上,盯著鏡子里的自己,收斂了嘴角的弧度,臉上笑意收斂,恢復盛了往日的冷面,輕聲自語,「高興什麼,笑什麼,他還是他,沒有女人,他也還是他……」放下發帶,鐘萬霆突然覺得有些什麼不對勁,轉頭又掃視了一圈,才發現沐決隨身的那柄長劍幻月居然不在,頓時有絲不妙的預感浮上心頭,臉陰沉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