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發燒的這四日,她對御醫薛籬的醫術不免感到失望,之前還認為她醫術超高,僅靠金針便讓恭語辰的失心瘋不藥而愈,沒想到她這種小風寒會拖了四天才退燒,看來天界專治風寒的草藥,比起人間的退燒藥遜了點。
終于退燒後,她打算要離開了,畢竟就算她身子未痊愈,只要回到原來世界後與肉身融合,也就無什麼大礙了,卻沒想到她向恭語辰告別之際,他突然在她面前暈倒了!
听薛籬說,恭語辰這兩千多年來,為了幫幽凰續命過于疲憊,生了大大小小的病又未好好養身,前些天受到幽凰離去的打擊,多日郁郁寡歡,外加近日有麻煩事纏身,以至于身心疲憊而暈厥,眼下是不能再這樣操勞了,薛籬希望她能好好勸勸恭語辰,可是她卻不覺得自己有能力左右恭語辰的決定。
至于麻煩事是這樣子的──
天界與人間的皇室不同又有些相仿,最高至上的聖天大帝統治天界管轄所有星系,在之下的皇室則統領眾多星系,皇室之下委派的神祇則統領單一星系,再下便是統領單一或少數星球的神祇,階級分明。至于天界皇室的生成,並非僅有血統之分,但凡能力到達高階官職便有可能升為皇室之神,眾多皇室之神中,再挑選出最適任者為聖天大帝。
由于幽凰在成為王妃前,是一名深得民心的將軍,也屬皇室之內,管轄星系雖不少,但這些事情大多交由她的徒弟──也是聖天大帝的胞弟,恭語辰王爺管理。天界百姓對他倆十分愛戴與敬仰,魔界魔軍則將他們視為眼中釘,因為只要遇上幽凰,他們便不曾贏過,對隸屬幽凰星系管轄的天界百姓而言,幽凰是他們的保命符。
早在兩千年前,幽凰壽命已盡且將逝去這件事,恭語辰就對宮內下了封口令,以至于百姓並不知道,孰料不知何因,他倆才回到所屬時空過沒幾日,幽凰逝世的傳言便如火如荼地傳了開來,魔界再度率領大軍靠近邊緣地帶,興許是想探些虛實,一般這時候幽凰會現身,魔軍也會離開,奈何這一次幽凰沒再出現,百姓們開始恐慌起來,魔軍也蠢蠢欲動──這就是恭語辰的煩惱,奈何此時也是宋凝竹的煩惱。
「或許……天界有場硬仗要打了這是恭語辰醒來後的第一句話,他坐在床榻上,長發未束縛地撒下,火紅的發是艷麗的色彩,但在他略顯泛白的面容上,卻顯得有些刺目了,他長睫半垂,掩住眼底的思緒,落下悵然嘆息。
宋凝竹不是熱心的人,但是對于在意的人與朋友,可說是兩肋插刀也在所不辭,尤其發燒的這四日,恭語辰雖然忙卻未忘記照顧她,而今他有麻煩,她怎能在他最低潮時離開呢?
「雖然我的靈力薄弱幫不到什麼忙,但……」宋凝竹神情凜然,語氣肯定無畏,倏地握住他的腕,「我相信自己能擊退幾個魔界小兵
恭語辰聞言眉眼一柔,毫不避諱地反手握住她的掌,笑道︰「你有此心已足矣,上回忘了跟你道謝,謝謝你帶我回到兩年前
宋凝竹不好意思地撓撓發,咧唇笑著。本想將掌心抽回,奈何他緊攥不放,她不禁露出尷尬的表情,抽回掌心的力道毫不掩飾地加重了,孰料恭語辰突然道︰「在你心中我們可稱得上是朋友?」
宋凝竹一愣,隨後肯定地點了點頭。恭語辰見狀揚起一抹溫暖熙和的笑容,松開手勁,嗓音略沉地道︰「謝謝你,我也當你是朋友,正因為是朋友,所以我不能看你犯險,興許你能擊退少數魔兵,但是你靈力甚薄,單靠體力不足他搖頭,若有似無地嘆息著︰「如果幽凰還在就好了……只要她現身,連仗都不用打,就足以威嚇魔軍
聞言,宋凝竹心一凜,怕他又思念幽凰而泣血,急忙發聲轉了個話題︰「面對魔軍,你可有勝算?」
他再度嘆息,視線幽幽往窗扉看去,「若是過去,不用幽凰我也有足夠信心能贏,奈何現在的我靈力大不如前,需要休養個幾年才能恢復元氣,可是……已沒有時間了
「那你怎沒想過,找個神女假扮幽凰唬弄魔軍呢?」話一落,宋凝竹不禁懊惱地咬了舌頭一下。誰叫自己要提這主意,倘若恭語辰要自己假扮幽凰,那可難拒絕了,雖說幽凰這事一回生二回熟,可是……
孰料就在她懊惱之際,恭語辰已搖頭道︰「幽凰使用鎖鏈為武器,已達爐火純青的地步,並非一般神女能裝得了的宋凝竹聞言不禁想開口自薦,全然忘了剛才的自己還想著該怎麼拒絕。
然而就在宋凝竹猶豫之時,恭語辰已翻開綢緞被褥,穿上鞋履走下床,「昨日你說想回去了,而今天界又發生這樣的事,我也不好留你下來做客,我這便喚月牙來,我想……你還得回到原本的獸人世界對吧
宋凝竹愣愕點頭,嚅著唇瓣,本想開口告訴他可以讓她假扮幽凰試試,但話卻噎在喉間,遲遲沒有落下。
雖然宋凝竹沒見過幽凰,但是她擅長以鎖鏈為武器,應是假扮幽凰最適合的人選,她猜想恭語辰應該有想要拜托她佯裝幽凰的意圖,只是不好開口,又或是不希望她犯險,才會這樣「趕」她回去。
恭語辰見她沉默,以為她答應了,便喃起咒語招喚月牙,只見一陣狂風掠過,撩動窗邊盆栽,窗扉開闔搖擺,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響,未幾,美麗的月牙已在殿門前等候著。
恭語辰率先步出宮殿,宋凝竹跟在後頭,步伐略顯悠慢。今日天氣舒爽,風卻有些大,帶著些許的涼意,宋凝竹身著天界衣裳,不厚不薄,于此地尚且合適,但若回到冬季的獸人世界,只怕會凍僵了。
恭語辰想到了這點,比起手印念起咒語,只見數件厚毛衣在他施法之際,憑空落到了他的手中,他轉過身將御寒毛衣遞給宋凝竹,眼里隱匿著惆悵,嗓音略沉地道︰「這些衣服你帶著吧,或許這是我們最後一見面了,希望你能夠事事順心
說著,他手臂一揮,施法騰起宋凝竹的身子,讓她坐穩于月牙背上,並在她周身設下結界,以防穿過雲層後的不適。
宋凝竹從頭至尾靜默不語,看著他蒼白的笑臉,心頭便是一揪,眼看月牙甩動尾巴,將要帶著她離去,又突然听聞他壓抑的咳嗽聲,忍不住低頭看向他,喊道︰「你就這麼想讓我走?沒想過要我假扮幽凰嗎?」
恭語辰摀著唇,又咳了幾下,才抬起蒼白的面容,搖頭苦笑道︰「麻煩你這麼多次,這回我怎能再麻煩你?」
「我們既然是朋友,還說什麼麻煩不麻煩!」語落之際,月牙已甩動尾巴帶著她往天上飛去,宋凝竹見狀,急忙往下方縱身而躍,卻忘了自己在空中時處于無法掌控的狀態下,腦袋會瞬間空白,雖然此時距離地面才約三層樓高,但她的腦袋也無可避免地呈現空白。
眼看繃緊的身子將要砸到地面,她雙眸瞠大卻沒有絲毫反應,下一秒,躍入眼簾是恭語辰堆滿笑意、越漸上揚的唇角,隨後一陣柔軟,她的身子已安全地撲入恭語辰的懷中,她愣愣地躺在恭語辰的懷中,似乎有種掉入陷阱的錯覺。
「你還是這般沖動恭語辰似笑似嘆,望著她的眼中載著似水般的溫柔與寵愛,這樣的眼神讓她一愣一愣,等回過神來時,自己的手已讓他牽著走入殿內了。
欸……不對吧,她只是打算假裝幽凰,但她不是幽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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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剛泛出白陽,薄霧緩緩退去,晶珠滑過女敕芽,清爽的風帶著香甜的氣,此刻約莫辰時初,由于昨晚說好要一同探討「戰略」,宋凝竹便早早就梳洗整齊往側邊的飯廳走去。
宋凝竹昨晚听仙童說過,能力越強的神祇越不用以吃東西來補充能量,甚至可以多日不食,但是幽凰曾多次下凡投胎,帶了些凡人的習性,大多習慣每日兩餐,只要幽凰在宮內,恭語辰便會陪她一起用餐,而今幽凰不在了,她以為恭語辰不會再來,卻沒想到他比自己還早,已坐在椅上等候她了。
宋凝竹朝他打了個招呼,便選了他面前的座位坐下,本該隨侍一旁的仙童不知怎麼不見蹤影,問了恭語辰才知讓他已遣退了。宋凝竹執起箸子掃看桌上的菜色,
發現大多是自己喜歡的食物,再想起天界食物大多比較好吃,忍不住食指大動,眨眼間碗上便如小山丘般,掛著她喜歡的各種菜色。
「怎麼不吃?」宋凝竹咬了幾口才發現恭語辰尚未開動,一聲詢問方落,她動作陡然僵直,不因食物的問題,乃是恭語辰的眼神有些怪異,眼前直視自己的碧綠雙瞳,載著令人無法忽略的熾熱。宋凝竹尷尬地抽回視線,低頭扒飯不想再看,奈何那道視線堪比激光束,總覺得腦袋瓜好似要讓視線燒成兩圈禿頭,她伸手抹去自額角涔涔落下的冷汗,心里想著該說些什麼才好。
感覺真的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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