縷縷白息自克里斯身上散去,除了雙眸淌血外,幾縷鮮血也沿著毛細孔盜出。宋凝竹曾听說過,神祇悲痛至極可能會泣血,倘若持續泣血下去,會由神祇降為鬼類,若論鬼魂泣血則會化為厲鬼,魔靈……她沒研究過,至于人類……應該就瞎了吧。
望著克里斯,宋凝竹長睫半垂,神情凝肅,心情異常沉重,她想痛徹心扉應該就是這副模樣了吧。克里斯睜著空洞無神的眼眸,手中白布都染成血紅色了,他的靈息隨著滲出毛孔的血飄散,面對這樣絕望的他,連御醫薛籬都束手無策,大家怎麼勸都無用。
宋凝竹掌心握了握,念頭飛梭,她沉閉雙眼,待睜開之際眼底蘊著一抹決定,猛然間她沖上前,大家猝不及防,就見她單手攥住克里斯的衣襟,與他絕望又可怕的雙眸對視。
宋凝竹雙眉豎起,一張清麗的臉蛋浮上一股帥勁,她斥聲道︰「幽凰為了你才離開,你這樣子對得起她嗎?」
克里斯眉眼輕顫,似有反應卻又沒有太大反應。
「其實若你想見幽凰,我可──」語未落,大伙兒已沖上前將他倆扯開,護衛箝住宋凝竹的腕,她猛力掙扎擺月兌,一頭長發成弧于空畫旋,眼看護衛再度上前,出于自我防衛,她喚出了銀鎖如飛燕般旋了幾圈,速速躍離他們,隨即呈現防御姿態。
眾人見狀皆呆愣不動,宋凝竹疑惑調眸掃看四周,擰眉不解,孰料克里斯空洞無神的雙眼竟緩緩抬起,望著她道︰「幽凰……」
呃……又認錯人了。
當下,薛籬對其他人使了眼色,宋凝竹只覺得他們莫名在「眉目傳情」,未幾,薛籬開口道︰「王爺,娘娘回來了啊!」
「是啊,娘娘沒事,娘娘只是出去了一會,而今回來了啊!」護衛對宋凝竹使勁地眨眼,眼角好似抽搐一樣,隨後走近宋凝竹身旁。
宋凝竹雙眸緩緩眯成一條線,「你們要我……」她以唇形詢問,「假裝幽凰?」可是克里斯只是傷心過度,不至于變呆子吧?
「麻煩姑娘了語落,護衛竟自腰間抽出一把長劍,朝宋凝竹方向擊去,出于下意識,她甩動銀鎖回以反擊,銀白鎖煉如蛇舞動,在她手中操控自如,只見劍光與之相擊間,迸綻出銀白火花,宋凝竹似擊似舞,長發在戰斗間飛揚,一種形容不出的帥勁與曼妙結合,令眾人為之驚艷。
宋凝竹明白護衛攻向她是欲讓她的戰姿喚醒克里斯,畢竟剛才克里斯因為她的動作而有了響應,外加她也不願見克里斯泣血化鬼,若這樣真能令他醒神,那她也沒必要矜持什麼,反正炮灰當慣了,這回改當個替身也沒什麼差別。
護衛攻勢不強,宋凝竹也故意加大動作,大家屏息凝神,觀察著克里斯的神情與動作,只見他雙眼凝鎖著宋凝竹,隨著她曼妙的戰姿移動著。突然,他指尖略為顫動,下一刻他猛沖上前,將護衛一掌擊飛,而後握住宋凝竹的腕,將她往自己身後扯,護著她。
他沒有說話,一雙眼充滿敵意地瞪著護衛,宋凝竹怕他對受傷的護衛做出什麼危險動作,急忙從他身後緊緊將他抱住。
「我沒事,我沒事……你別生氣,我們是鬧著玩的
克里斯身子一震,抓住她的手背,一個旋身將她緊緊擁入懷中,那樣的力量好似想將她烙入體內,她可以感覺得到他身子在顫抖、不停地顫抖,卻未說半句話。
好半天,他不再泣血,靈息停止消散,剝裂的天地也漸漸恢復,紅雨不再墜落,厚重的曇雲緩緩散去,于殿外擔憂的神祇、仙童也因情況好轉而慢慢散去。站了許久,宋凝竹卻不敢反抗,只覺得腰酸背痛,雙腳無力顫抖,只好轉頭對圍觀的幾人眨眨眼,以口型求救。
奈何此刻大家既希望克里斯回過神來,又怕他醒來因悲痛又再度泣血,只好對她比手畫腳,拜托她安撫暫時穩住的克里斯。
宋凝竹沉吟半晌,心中縈繞著一個想法,她掙扎猶豫片刻,推了推他的胸膛,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你想見幽凰我可以帶你回到兩年前,讓你見幽凰最後一面,別忘了我是勾穿使者
克里斯僵硬的身子突然有了動作,他將宋凝竹拉離自己約莫一臂寬,露出疑惑的神情,笑道︰「勾穿使者是什麼?你是幽凰啊!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的臉怎麼流血了?」他伸手擦拭她的臉蛋,孰料越擦血越多。
「別擦了宋凝竹握住他的腕,凝視他道︰「這不是我的血難不成他傷心過度,失心瘋了?
「不是你的血?」他伸手抹了抹臉,竟見一攤刺目的紅色,他沉下眼神,「這是……我的血?」
宋凝竹不著痕跡地打量他,緩緩擰眉,而後垂下睫扉,長睫掩住眼底的波動,她語氣平穩地道︰「剛才有只大蚊子叮了你,你拍扁了牠,正巧血噴到了你的臉上,怎知蚊子的血有毒,讓你短暫失去記憶了語落,她用力地以手臂抹去沾染臉頰的血紅。
「蚊子?你說得可是他?」克里斯指向受傷倒地的護衛。
「呃,他是你的護衛宋凝竹為護衛大哥默哀。
驀地,克里斯視線掃向佇在一旁的神祇,後停佇于薛籬身上,他微愕,想起宋凝竹所言,他當然不覺得真是「蚊子」所為,但看己著實發生了一些事情,要不然薛御醫怎會前來。
「你這模樣怪可怕的宋凝竹隨手抓了一件衣服,幫他擦拭臉上的血痕,一抬眸,與他含笑的綠眸對上,她心跳驟然漏了一拍,急忙撇開視線看向其他人道︰「剛才那只蚊子真大,是不?」眾人面面相覷,卻無人應聲,氣氛瞬間低迷,讓宋凝竹十分尷尬。
這是要她怎麼掰下去?來人啊──給點回應也好啊!
就在宋凝竹于暴走邊緣之際,薛籬舉步向前,拱手道︰「王爺,您中了毒,還需下官切診這話自然是順著宋凝竹蹩腳的謊言,「至于娘娘……」她抬眸深凝宋凝竹好半晌,才悠悠道︰「似乎吃多重咸的食物,外加適才的驚嚇,臉色不是很好,最好能至另一寢室做休息,等會下官會前去診脈
聞言,宋凝竹瞠起雙眸,猛點頭,只差沒有舉雙手贊成了。「是的、是的,我要休息!」
見宋凝竹要走,克里斯當即伸手將她攬了回來,于她耳畔低喃,嗓音飽富磁性,濃如醇酒︰「怎麼了,有事瞞我?」
「啊?」他怎麼知道!?
「每次你緊張時,動作都會特別夸張,要我看不出來也難他輕笑數聲,熱氣敷上宋凝竹的耳畔,頓令她頭皮發麻,全身起雞皮疙瘩。
克里斯雙眼銳利似鷹,望著薛離道︰「中毒又不會傳染,我和幽凰沒必要分開
雖然此刻的克里斯與方才呆滯的模樣已截然不同,但宋凝竹知道他絕對有問題!不是眼楮就是腦袋,縱使她未看過幽凰本人,但是從仙童口中就可以知道,她和幽凰長得完全不同,這樣還能認錯人,想必在場除了他以外,全部的人……神祇都很囧吧。
「其他人都退下吧他對佇著像木樁,動也不動的數名護衛道。護衛們又是一陣默然地相視,半晌才拱手作禮告退。
怎麼辦?她一點也不想和他同寢啊!
宋凝竹視線瞟向薛籬,她神情只是淡斂,看不出特別的情緒。克里斯拉著宋凝竹的手來到床邊,看到地上落了一塊沾血的白布,不由挽起衣袂,彎腰將之拾起,「這塊布……不是你送我的,由萬年寒蠶絲所織的嗎?」
「啊?」宋凝竹又是一陣呆愕,卻見他眉眼參著笑意,語帶揶揄地道︰「當初是誰說要織件刀敲不入的衣服給我,結果做不出來,成了一塊模樣奇怪的布了很明顯,他說的是幽凰。
望著克里斯的笑容,宋凝竹不知怎的覺得有些感傷,她瞪大雙眼,突然一陣鼻酸,她急忙轉過身抹了抹臉,才紅著眼楮轉回來。
宋凝竹承認自己很感性,她覺得……克里斯好可憐啊!
「怎麼了?不喜歡我提到你的手藝?」他神情透著焦急與懊悔,將她攬入懷中輕道︰「好了、好了、別難過了,其實只要你送我的,我都十分喜愛
語落,他身子突然一顫,似泄了氣的球重重地壓在宋凝竹的身上,令她險些跌倒,好在薛籬眼捷手快,幫忙扶住克里斯的身子。
好端端地不知怎暈了過去?宋凝竹正想詢問,孰料抬頭就見薛籬自他頸上抽出一支金針,很明顯的,他會暈厥是因薛籬施針所致。
薛籬比起手印,但聞咒音落下,一道白光凝聚指尖,克里斯的身子便輕飄如絮地浮了起來,朝床榻上移動,而後緩緩降下安躺床上,薛籬這才看向宋凝竹道︰「我不知王爺何時會醒,這段時間你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假裝娘娘直至他願意面對現實為止
「一條路還能叫選擇嗎?」她扯扯僵硬的嘴角,煩躁地揉著頭發,撇眸看向面容仍顯憔悴的克里斯,心中對于他戴著面具還可以顯露出病態這點,不免感到疑惑,但如今情況非談論這件事的時機,她沉吟一陣後才同薛籬道︰「你剛說直至他願意面對現實,所以他會這樣不是腦袋怎麼了,而是心?」
「王爺對娘娘情深義重,死心踏地……兩千年的相處,著實太短了
「兩千年夠久了吧!」
薛籬神情淡然地看向她,無聲半晌才說道︰「看來你並非神祇,所以不懂這樣的時間對我們而言是多麼短暫
「也是就像她明白小炘爾四十六歲,卻無法理解為啥已經四十六歲了還可以這麼幼稚。宋凝竹沉默一陣才問道︰「那麼該如何讓他接受現實,恢復原狀?」
「我也不知,興許做一些幽凰娘娘不會做的事,讓他對你的身分產生疑惑會有些用處話頓,她走近克里斯的床邊,將藥箱打開,從中掏出一條專門放置金針的布袋子,將金針掏出,動作輕柔卻又利落地撩開克里斯的衣襟,于他胸前落下幾針,動作熟稔快速,「我盡量讓王爺身體快點好起來,興許有所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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