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27
讓傅滄驁進宮?
接收到訊號,夜方抬起頭來,朝屋里看去。
西楚泉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碧綠的竹子默默無語,安陽涪頊坐在桌邊,煩悶地擺弄著一只青銅鴿子,而傅滄驁躺在榻上,呼呼大睡。
沉思片刻,夜方邁著極輕的步子,走到榻前。
傅滄驁睜開眸子,冷冷地看著他。
「跟我來夜方壓低嗓音道。
也不問為什麼,傅滄驁起身下榻,和他一起走進院中。
「今夜,你去皇宮
仍然沒有一絲表情,傅滄驁的神色平靜。
「找到小姐,把這里的情形告訴她
傅滄驁還是不說話,只是微微點頭,表示已經听明白了。
兩人就此撂開手。
夜幕降臨,天光盡收,將肚子填飽之後,傅滄驁踏出房門,消失在黑暗中,再沒有出現。
「他去哪兒了?」安陽涪頊不禁問了一聲。
「宮里夜方簡潔地答道。
「宮里?」安陽涪頊頓時「唰」地站起身來,「他去宮里?」
「是
安陽涪頊還想說什麼,可到底還是坐了下去——自從那日疊翠園宴飲後,他心中便添了種奇怪的感覺——覺得自己似乎「背叛」了夜璃歌,對不住她,可是另一方面,他又禁不住去想那個貌若天仙的女子,一想就心旌動搖,一想就心旌動搖。
可憐的太子爺啊,也怪不得他,見到漂亮女子心猿意馬,乃是每個男人的本性,更何況他雖生在富貴榮華之中,卻二十多年來從未嘗過情愛之滋味,一旦初涉,自是溺在其中難以抽身,更何況,他在夜璃歌那里一直遭到冷遇,漸漸便有些泄氣,偏偏在這時,卻又遇見一個和夜璃歌不相上下,又肯對他主動示好的女子,怎能不讓他「蠢蠢欲動」?
但心中也有種意識告訴他,這是不對的,他不該對別的女人存有想法,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而他自己,從來沒有試過,如何用理智控制情感。
唉——長長嘆一口氣,安陽涪頊痛苦地抱住自己的頭,睜大雙眼看著桌上的青銅鴿子發呆……
……
章福宮。
這次,傅滄泓居然非常沉得住氣,一天一夜再沒去「騷擾」夜璃歌。
當然,夜璃歌也沒有主動去親近他。
有時候,兩個人太親密,會需要一點空間,單獨相處一下,更何況,她也有些事,需要厘清。
從懷中取出簡便的文房四寶,攤在手心中,她又開始細細地籌劃起來——虞琰、楊之奇、唐涔楓……這些看似不相關的人物,卻在元京一齊出現,代表了什麼呢?
忽然間,手里的紙張被人凌空抽走,夜璃歌抬頭,不解地對上男人黑邃的眸子︰「你——」
「陪我將那張紙揉成一團,他果決無比地道。
夜璃歌站了起來,眼里躥過絲暗惱︰「我們不是在一起麼?」
「不是傅滄泓搖頭。
「呃?」
「你根本就不在意我
「呃?」
「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這重要嗎?」夜璃歌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很重要!」
「那你告訴我好了
「我要你猜
「猜?」這男人——簡直是莫明其妙!夜璃歌本想拂袖而去,但是,心里那絲柔軟,讓她終究是控制住了自己,定定看了傅滄泓小會兒,她已然明白他的心思——因為在她面前,他從來就不曾潛藏自己的心思。
「你在——擔心北宏?」
傅滄泓的眼眸微微地深了。
「說說吧,」夜璃歌表示妥協,臉上浮出淺淺的笑漪,「你點的那個狂人探花
心中的惱意平息了下去,傅滄泓整個人都輕松了——其實,他並不是真從她那里得到什麼建議,只是想確定一件事,她是否真的關心著自己。
夜璃歌暗暗竊笑,湊唇在他腮上一吻,爾後把文房四寶遞給他︰「把我的東西弄壞了,你賠
「好啊傅滄泓無所謂地聳聳肩,拿過筆墨紙硯,龍飛鳳舞不消片刻,便重新列出一張脈絡表來,然後遞給夜璃歌,「你看看
「還不錯夜璃歌點頭,眸露嘉許,目光落到「南宮」二字上,微微一沉,「還記得上次我中碎心掌一事嗎?」
「嗯
「你可有調查過南宮皇室的人?」
「這個——」傅滄泓搖搖頭,「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雖然多次遣人進入無象城,但始終未能突破皇宮的重重防線
「難道,他們的防備,比永宸宮更嚴密?」
「是傅滄泓毫不遲疑地點頭,「而且——」
「什麼?」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在無象城之內,有兩座皇宮!」
「兩座?」乍聞此言,夜璃歌整個兒驚呆了,驀地站起身來——饒是她聰慧無比,也想不到,南宮皇族的用心,竟然如此機巧!
這麼多年來,他們一直默默潛伏,看似與他國無爭,而暗地里,又到底在籌算些什麼?
另一件事,突兀地從夜璃歌腦子里浮出來——和親,也不知炎京城中,金瑞三公主與安陽涪頊和親的事,談得如何了。
「你有事?」
夜璃歌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有作答。
「璃歌?」
「嗯?」
「你剛才,在想什麼?」
夜璃歌目光一閃,下意識地不想回答——出于本能,她並不想傅滄泓對璃國的事,知道太多。
「你在防我?」幾乎是第一時間,傅滄泓便作出了精準的判斷,「為了璃國?」
夜璃歌苦笑,不由得嘆息一聲︰「傅滄泓,你有時候真的太聰明,讓我有一種……深沉的負罪感
言至此處,她不禁抬起頭來,有些憂傷地看向對面的花窗︰「我知道,說出來你也許會怪我——可是,無論我走到哪里,始終都會記得,自己是璃國人,璃國的安危……重于我的生命
「你的生命?」傅滄泓驀地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你忘記了?你的命是我的!」
夜璃歌驀地轉頭,定定地對上他的眸子,這一刻,他們兩個人的眼楮,都是冷的,像是回到最初相逢的剎那,沒有半絲溫情。
剎那之間,傅滄泓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一個非常惡毒的念頭——如果有一天,璃國不復存在了呢?夜璃歌,你,會怎麼樣?
「傅滄泓,」但是夜璃歌的話,極快地截止了他的臆想,「你要記住,璃國是璃國,北宏是北宏,而我們的感情,只是我們兩個人的事,絕不能牽扯其它無辜,男子漢大丈夫,做人做事,要公私分明
「你總是有理的傅滄泓一挑眉頭,轉開臉去——這樣的道理,他何嘗不明白?只是,他不希望他們之間的隔閡,因為家國的關系,而越來越大。
那,絕對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吱呀——」
窗扇輕響,一縷清風掠過,空寂殿閣中,已經多出一人。
「小嗷?」夜璃歌倏地站起身,而傅滄驁已經非常激動地撲過來,一把將她抱住。
越過夜璃歌的削肩,兩個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含著廝殺,含著較量。
傅滄驁?
傅滄泓的眸子微微眯起——想不到這個男人,成長得如此迅速,洞悉世情的同時,還能偽裝那份稚子單純,借著它靠近夜璃歌。
好,很好。
不管你是不是我兄弟,既然你敢發出挑戰,我傅滄泓,絕不會退縮。
我會摘下你的假面具,讓夜璃歌看清你!
只是——
「小嗷,西楚泉他們怎麼樣?」
「好
「虞國人有沒有為難你們?」
「沒有
「那……安陽涪頊呢?」
「好
听他這麼說,夜璃歌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小嗷,」再次抬頭之時,她的眼中已多了絲殷切,「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麼?」
「保護他們,好好保護他們
「行傅滄驁答應得無比干脆。
「還有,」夜璃歌細細地梳理著他腮邊落下的亂發,「別亂跑,別惹事,要乖乖的
「嗯
「那你——快回去吧,別被任何人發現
這一次,傅滄驁卻沒有應聲,黏在她身邊磨來磨去,像塊糖糕似的。
「怎麼啦?」
「不好玩
「什麼?」
「這里——我不高興,」拿起她的手,傅滄驁放在胸前,十分篤實地說出自己的感覺。
「我知道夜璃歌輕聲撫慰他,「你不喜歡這里,忍一陣子,呃,等我出去,就帶你走,好嗎?」
「你什麼時候出去?」
「快了
「那,以後我們是不是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了?」
「對夜璃歌淺笑著,親昵地揉揉他的耳垂,「我們回森林去,像鳥兒那樣飛翔
「嗯嗯傅滄驁連連點頭,湊唇在她的鼻上一吻,方才眷眷不舍地道,「我走了
「去吧夜璃歌含笑,目送他消失在窗外。
「你駕馭男人的方法,果然高明後方,一道冷凝的聲線驟然響起。
「你說什麼?」夜璃歌轉頭,對上他的眼。
「我有說錯嗎?」傅滄泓眼中,有著明顯的冷怒,「看來,這趟元京之行,無論有沒有我,你都能完得成
「你——」最初的心理抗拒之後,夜璃歌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滄泓,你忘記了?」
「什麼?」
「忘記我們留在這里的目的?」
傅滄泓沉默。
「現在,讓虞琰守諾退兵,讓咱們成功身退,才是最緊要的事,至于其它,待離開元京再說,好嗎?」
傅滄泓清楚,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可也正因為如此,他心里更不舒服——為什麼每次都是她的決策更加高明?他才是男人,不是嗎?
夜璃歌目不轉楮地注視著他,似是讀出了他的心思,不由得微微輕嘆。
談戀愛果然是件累人的事兒。
原以為和他在一起會輕松些,但真正在一起的時候,才發現,問題仍然很多。
揉了揉眉心,夜璃歌走向一邊——大多數時候,她的確是個清醒而鎮定的女人,從來不會依靠旁人太多。
可男人也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你不依靠他吧,他心里不樂意,你依靠他太多吧,他心里也不樂意。
誰說「天下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很多時候,男人也是比較難養的。
不過,這種懊惱的情緒,在夜璃歌心中不會存活太久——在她看來,現階段與傅滄泓的情愛糾葛,只是小事,畢竟,璃國與虞國之間的局勢,現在還很緊張,倘若處理得不好,又會有很多軍民因此而喪命,在她看來,此件事的性質,比傅滄泓對她的愛更為重要。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一直希望著傅滄泓能夠「公私分明」,可是她似乎忽略了——傅滄泓放下帝位追隨她到這里,已經非常地「公私不分明」了。
他的確,為她付出得太多,而她給他的承諾,卻始終無法兌現,縱然他再愛她,心里也開始慢慢變得疲憊,滋生出無窮的積怨。
這樣的兩個人,外人也是殺不了的,只能讓他們互相殘殺——楊之奇的見解,可謂一針見血——對于傅滄泓和夜璃歌而言,外部的壓力越大,他們相愛得越深,一旦外部的壓力消退,他們彼此間的矛盾便會日漸顯化,最後,變成一柄,將他們彼此都傷害得鮮血淋灕的——
雙刃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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