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08
趁著夜色,夜逐悄悄潛出後殿,幾乎把整個石荒城翻了個個兒,卻仍舊一無所獲。
就在他惱怒得想一拳將身邊高牆擊成粉末時,卻听牆的那頭,響起個沙啞破黯的聲音︰「……公子,我听前邊兒的人說,夜小姐似是出了事,現下該怎麼辦呢?」
……
一陣沉默。
沙啞的嗓音再次響起︰「公子,夜小姐她……」
「她不會有事的
「公子?」
「那個男人還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所以,她一定不會有事
所有的聲音剎那間都消失了,整個石荒城仿佛沉入地獄,直到這時,夜逐方才發現,這鬼地方,竟然連只草蟲都沒有,只要人聲一靜寂,強大的窒息感便如滾滾潮水般鋪天蓋地地涌來,一瞬間便能將人整個吞沒,縱然他是個訓練有素的殺手,處在這樣的環境里,也不禁生出股深切的恐懼。
後退兩步,夜逐腳步一踮,騰上牆頭,然後輕輕落下地面,注意力高度集中,一面凝神觀察著四周的地形,一面朝前走去。
行不多久,眼前出現一座破舊的石屋,看樣子已經荒廢了很久,如果不是內里傳出的輕弱呼吸,夜逐真的不敢肯定,里面真的有人。
飄身近前,夜逐抬起右掌,貼在石門上,運起內力,震碎門栓,輕輕推開,側身閃入,正欲向床邊模去,冷不防只見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當下整個身子凝固在地,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卻听那眼楮的主人低聲喝道︰「別動!」
夜逐心中一凜,當真再沒有動彈——倒不是他畏懼,而是那男子的話音帶著股說不出的震懾力。
如同他家小姐一般,是一股子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冷然。
「你是來找夜璃歌的?」
「是
轉瞬之間,夜逐坦然了。
「她被困在大殿里了
「大殿?」夜逐眼珠一轉,眸中浮起深深的困惑,很快就明白過來,「是機關?」
「嗯
「在什麼地方?」
「我也不清楚西楚泉頓了頓,方接著道,「整個石荒城的地圖,在老家伙的臥房里
有這麼一句話,足夠了。
每個夜家暗衛必經的一項鐵血訓練便是——入室竊秘,憑他們出神入化的功夫,天下間,沒有盜不著的東西。
沒有進一步動作,夜逐閃身,遁出屋外。
……
天,漸漸地亮了。
西楚雄一雙銅鈴大眼里布滿腥紅血絲。
經過一夜的掙扎,他終于拿定主意——想盡一切辦法,絆住夏紫痕,從夜璃歌身上打開破口,一定要弄明白《命告》中的玄機,搞清楚他西楚雄,到底有沒有問鼎天下的可能。
這個問題,困擾他已經二十余年,就像一個懸在他眼前的隻果,明明看著那麼清晰,可不管將手伸得多長,卻始終夠不著。
倘若不是為了這點雄心壯志,他又何必在石荒城困守二十年,辛苦經營二十年?倘若不試一試就放棄,他還能算得上是西楚氏的後代嗎?
「來人!」
「屬下在!」陳蛟應聲而入。
「你去,令廚下準備一桌上好的酒菜,送到後殿,再找幾個會說話的,無論如何,要伺候好紫痕令主
陳蛟听罷,不由一怔,繼而明白過來,繼而點頭答應。
緊了緊身上衣衫,又向雙掌中吐了口唾沫,用力攥成拳頭,嘿嘿喊了兩聲,西楚雄這才啟開機關。
吱呀響聲中,地磚緩緩滑開,西楚雄深吸一口氣,縱身躍下,雙腳在直立的牆面上交替用力,以極快的速度落到地面。
頭頂磚縫合攏,眼前頓時一片漆黑,西楚雄自懷中模出顆夜明珠,其柔和的光暉頓時擴散開來,照亮洞底的一切。
只見一方平整的石台上,夜璃歌盤膝而坐,眼觀鼻鼻觀心,似乎早已靈體分離,身子被困在此處,魂魄卻已遠飛遁去。
西楚雄心中一緊,原本的計劃、打算,立即被沖了個唏哩嘩啦,只是怔怔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神色冷然的夜璃歌。
似乎整整過去了一百年,夜璃歌方慢慢睜開雙眼,冰冷視線落到西楚雄臉上,仿若寒浸浸兩把銳劍。
西楚雄喉結動了動,卻發不出一個字音。
「現在放我走,還不會太晚終于,夜璃歌的聲音冷冷響起,擊碎所有的沉靜。
西楚雄下意識地捏緊十指,關節處發出「 」碎響,一股子沖動在胸膛里奔突來回,叫囂著要他撲上去,掐斷那女子細瓷般潔皙的脖頸。
可他到底還存著最後一分理智,知道若真這樣做,也無濟于事,盯著夜璃歌看了很久,他的眼中驟然暴射出猙獰冷光︰「難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殺我?」夜璃歌冷嗤,「倘若你敢,早就殺了,何必等到現在?西楚涯主,你苦心經營多年,石荒城才有現在的規模,倘若毀于一旦,豈不可惜?唉——」
言至此處,她不由輕輕嘆息一聲︰「涯主心中所想,無非是欲恢復當年西楚一門的威名,可是璃歌想勸涯主一句,人生在世,匆匆百年,縱使博得虛名,也不過與後人欽敬,涯主你又何必如此執著呢?」
「你倒是說得好听!」西楚雄一聲冷哼,「若果真如此,你如何不肯將《命告》所言,宣諸于世?難不成,你已知天下終屬誰手,而故意隱瞞?」
夜璃歌搖頭嘆息,決定最後給他一記重錘︰「不管天下誰屬,總之,它不會屬于涯主!」
她千算萬算,卻算不到正是這句話,徹底激怒了西楚涯。
要知道,是人便有三分火性,更何況西楚雄本就梟傲,且坐鎮石荒城數十年,處處受人尊祟,更禁不得她這樣譏刺,當下肥厚嘴唇往兩旁一咧,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好!好得很!夜璃歌,縱使你是九天鳳凰,也有雙翅被縛之時!這里可不是炎京城,更不是夜府後院!」
夜璃歌心中一凜,立即意識到不對,但顯然已經晚了,但見西楚雄伸手在牆上一拍,整個窯洞,連同上方的大殿一起,劇烈地搖晃起來。
紛落的石雨中,但听得西楚雄笑聲梟寒︰「夜璃歌,你可听過這樣一句話——膽小的怕膽大的,膽大的怕不要命的?既然天下傳言紛紛,得夜璃歌者得天下,那麼,能與你一同葬身此穴,本涯主亦無愧于先祖了!」
慢慢地,夜璃歌站起了身子,任憑拳頭大的石塊砸在身上,卻仍然穩如泰山。
怎麼辦?
目光冷灼地盯著西楚雄,她的腦海中卻在急速地思考著。
如果整個大殿垮塌,她縱然有天大的能耐,也難逃此厄。
奇怪的是,明知自身處境危險,她卻沒有那種死亡將至的窒息感。
「璃歌——!」
男子的聲音穿透一切嘈雜,清晰地傳入她的耳底。
這——絕不可能!
夜璃歌不由屏住呼吸,以為自己出現了幻听——他此刻遠在數千里之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里呢?
怎麼可能呢?
「璃歌——」呼聲又一次傳來,這次卻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仿若就近在咫尺。
就連一心求死的西楚雄,都微微變了臉色。
後退一步,仄身避開紛落的石塊,夜璃歌仰起脖頸,開始找尋出口——這麼大的殿閣,即使垮塌,也會綻出裂隙,以她的身手,只需要須臾間的功夫,便能月兌出生天!
再想著外面那個人兒,她渾身像是憑添了千百斤力氣,求生的**更加強烈。
, ,隨著一陣劇烈的晃動,石牆上果然裂開一道巴掌寬的縫隙,越往上越大,夜璃歌眯眯眼,手中驚虹劍出鞘,往縫隙中一插,身子凌空飛起,直往洞頂而去。
西楚雄看得真切,哪容她走月兌?發一聲吼,肥壯軀體竟像拔地而起的旱天松般,「噌」地騰高,大掌一伸,已然攥住夜璃歌的腳踝。
夜璃歌晃了兩晃,終是被他沉重的身子給硬生生拉了下來。
嘩啦——
一塊方正的板磚落下,被夜璃歌揮劍劈開,即便如此,仍有不少碎石末,像雨點般迸打在她的臉上。
「小姐!」
就在情勢萬分險惡之時,上方忽然傳來一聲驚喜而又灼急的呼喊。
「夜逐?」夜璃歌略略潰散的意志力頓時再次凝聚起來,「快設法助我月兌困!」
「是!」夜逐大力將壓住洞穴的地板推開,早已將穴底的情形看得分明,當即揮袖一箭,射向西楚雄。
西楚雄竟不躲閃,手臂一伸,便將飛箭擒住,陰沉沉喝道︰「再敢亂動,本主便讓整個石荒城沒入海底!所有的人,都去喂王八!」
說話間,四周的一切抖動得更加厲害,夜璃歌這才注意到,旋轉崩坍的不僅僅是洞穴,甚至包括了整個石荒城。
莫非這西楚雄,真起了玉石俱焚之念?
「夜逐!快離開這兒,護著夫人離開!」夜璃歌仰起頭,驀地大喊。
「小姐!」夜逐眼內噴火,直恨不得把西楚雄的祖宗十八代都從墳堆里扒出來,挨個兒鞭得粉碎,可是憤怒解決不了問題,除了眼睜睜地看著他家小姐被困絕境,他卻無計可施。
一條粗壯的人影,遽風般卷過來,手臂一推,將夜逐推到一旁,整個人已經像只大鷂子般,撲入洞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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