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忽起,上一刻還分外的清朗的夜空突然變得陰沉起來。不遠處,空中傳來低低的雷聲,片刻,空中竟飄起些小雨來。
太子滄寥身後,玄衣侍衛息千不知從何冒出,撐了一把同樣玄色的傘為滄寥擋著突如其來的小雨。滄寥微微轉頭,竟伸手接過息千手中的傘,淡淡道,「息千,你回去息千微微一怔,領命退去。
白衣玄傘,柔弱雨絲,若此處不是寒氣森森的邊關戰場,此情此景倒頗有幾分江南水鄉的溫柔。滄寥又站了一刻,偏東的山坡上才有個身影緩緩移動而來。玄衣金領,在漆黑微雨的夜色中,唯他白皙的面龐在偌大的斗篷下若隱若現。來人正是御駕親征的北陵君白昭。
白昭于滄寥面前站立,先是冷冷一笑,再道,「別來無恙,南燕太子頓了頓,一雙鳳眼直直的盯著滄寥,語氣比方才更冷了幾分,「或者說,大哥
滄寥秀眉微挑,面上並不見慌亂,忽而笑了笑,「北陵君今日約本太子前來就是為了與本太子義結金蘭?論年歲,本太子要比北陵君小兩歲罷,可並不想佔了北陵君的便宜
白昭見他一臉玩味兒,卻不放棄猜疑,又道,「你分明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哦?」滄寥又笑,「難道是本太子會錯了意?那倒還要煩請北陵君提點一番,本太子自幼腦子就不大好使,經常鬧笑話說著,笑意更深,望著白昭的目光卻極為深邃冷凜。
原本白昭以為只要他一開口,滄寥便會心緒大亂,他便可以趁機抓了滄寥,將他作為人質逼退南燕大軍,可他沒想到滄寥的定力遠遠超出他的想象,不過他畢竟一國之君,倒也不著急,只冷哼一聲,又道,「天下誰人不知南燕太子自幼痴兒,金殿酒宴,你病好不過三日,對于南燕國事,怕是尚不及一個南燕孩童知道的多,卻能叫的出龍蔚將軍的名字,還知道龍蔚將軍與鐘離笑的關系
他頓了一頓,又接著說道,「金殿之上我與你舉杯,請北陵南燕和平安定,且不說南燕太子是否真是痴兒,若真是南燕太子,他定不會在大殿上當著三國來使的面拂了一國之君的請求。北陵雖不比南燕,但只要聯合東平西樓任意一國,便足夠與南燕抗衡。但你,卻拒絕了
滄寥依舊淡笑,抿唇不語。
白昭見他這副模樣,終于按捺不住,著急起來,他又向前靠了兩步,停在滄寥的傘外,傘檐處密密麻麻的雨水入珠簾般撒下,浸入白昭的金絲錦靴,可他恍若未覺,又壓低聲音道,「若單是這些,我也許就不會懷疑了。可你卻拿走了寒玉弓和赤羽箭,還派了女人盜走湛盧。寒玉弓是父王當年親自賜給太子的兵器,赤羽箭是我大哥白沉未登基前最愛用的箭。湛盧,是鐘離笑那個傻女人不離手的佩劍。而鐘離笑,是他最愛的女人
略略一頓,白昭又向前走了一步,滄寥手中的傘微微後傾,面色依舊淡定從容,口中道,「北陵君的想法、真是獨特的很往後退了兩步,「唔,本太子不愛男人,北陵君還請自持,本太子是有太子妃的
白昭腳下一頓,臉色瞬間陰沉暗黑,下一刻,他突然抽出佩劍直指滄寥,怒道,「白沉,你究竟還要裝到什麼時候!」說著竟不分由說的持劍刺了過去。滄寥後退一步,收傘為刃,輕輕挑開白昭的劍,有些茫然的看著白昭,「北陵君,天下何處無芳草,你何必惱羞成怒呢?」
白昭眼角一抖,不顧威儀,罵道,「惱羞個屁,本王喜歡的也是女人!」說話間劍法未停,變幻著朝滄寥刺去。
滄寥持傘,邊擋開白昭的不停刺過來的劍,邊無辜道,「既如此,北陵君又何必苦苦糾纏著本太子,難道、」再次擋開一劍,往後退了三步,稍作停滯,「難道是因為本太子長得比女人還漂亮?讓北陵君也欲罷不能?真是罪過罪過
白昭心中恨得牙癢癢,可偏偏這雨水阻了視線,刺了幾十劍均沒有刺到滄寥,不是被他躲開,就是被他擋回。白昭怒意四起,而站在他不遠處那白衣漸濕的男子卻笑意連連。他認定了這個太子滄寥就是白沉,可人家卻死活不承認,還如此有閑情的與他開著玩笑。深深吸了兩口氣,心緒漸漸安靜下來,他收了劍,看向滄寥,「南燕太子,孤王今日得罪了。三日後,月牙谷見
言罷,便回身往回走。剛走兩步,身後突然傳來雜著些驚慌的喊聲,「北陵君,本太子不喜歡與男人約會的
白昭身子一抖,加快了回營的步伐。
看著玄色的身影消失在雨夜中,滄寥眼中哪里還有半分嬉笑之意,若不是今夜前來赴約,他絕不會想到白昭的聰慧已經到了這樣叫人驚駭的地步。在雨中站了一會子,他撐起傘,轉身向貢海城走去。
貢海城內。
扶星回了營帳,見滄寥不在,便只向鐘離喚說了一聲已將戰書送達,就去歇息了。然帳外突然天雷陣陣,小雨稀稀而落。這該是她重生後第一次見到雨,頓時睡意全無,趴在窗上看起雨來。看著看著,心思便又全然飛到了那些已經轟塌的美好中——她又記起了白昭帶她在雨中策馬,他將她護在廣大的斗篷中,不叫她淋一點雨,那時他該是愛她的罷,哪怕只有一丁點。她突然全身一個激靈,抬手按了按太陽穴,她輕聲自語,「若是有半分的愛,怎會斬首後不留半片尸骨?」鐘離笑,你還沒清醒嗎?
滄寥踏進軍營,往自己的營帳方向走了三步,忽然又退回來,看著那個臨時搭建小營帳的窗邊發呆的女子,眉頭一皺,上前道,「深更半夜,你趴在窗邊作甚?」
扶星正發呆,忽听得微帶怒意的男聲自頭頂響起,不覺一驚,回神時,便見滄寥撐了傘正站在帳外凝視她。她怔了怔,又見滄寥身上衣服相貼,顯出他健美的身形來,臉上一熱,站起身來,不大自然的問,「你,剛回來?去哪了?」
滄寥「恩」了一聲,道,「去見了一位故人扶星「哦」了一聲,便沉默起來。氣氛略沉悶和尷尬。半晌,扶星又道,「你淋雨了,快回去換件衣服罷,免得傷了風,誤了兩軍交戰
她聲音輕和,語氣中有淡淡的關懷,可縱然是這淡淡的關懷,也叫滄寥的眼楮微笑起來。他微微笑著看著她,點頭道,「好。你也早點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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