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茶湯揚起變清,只舀出了三碗。茶聖陸羽認為一壺茶中最好的只有三碗,其次才是五碗。
等茶倒好,夏雪芽便迫不及待的端起了茶碗,細細看去碗中的茶葉形似朵朵蘭花,翠綠芬芳,清香撲鼻。
捏著小瓷碗小口的抿了一口,起初還只是甘香之感啜之淡然,慢慢的回味就有一種太和之氣沁人肺腑,彌淪于齒頰之間。
忍不住月兌口而出,「好茶。」情不自禁的喝完了一碗,又不自覺的端起來案桌上的另外兩碗,渾然未查周圍眾人復雜而又帶著探究的眼神。
直到滿足的將三碗都喝完,放下茶碗才發現了他們的不自然。夏雪芽這才大呼不好,她穿過來的這一年來根本就沒有接觸過茶,她要如何解釋她自己不僅會還這麼熟練?
不禁有些後悔起來,誰讓你這麼的貪喝,一年多忍下來了,居然在這種時候暴露了,他們會不會把她當做妖怪抓起來?!
就在夏雪芽天人交戰的時候,何氏突然傷心的哭了起來,這麼一來更是將夏雪芽弄的手足無措起來,「娘親,啊不是,我是說……」
誰知接下去何氏說的竟然是,「像真是太像了,你煮茶的時候那神情簡直與你父親一模一樣。」說完又繼續趴在被褥上哭起來。
相思也是蹲下來替夏雪芽收拾茶具,「奴婢還以為二小姐已經將這些都給忘了,老爺曾說過,在所有的少爺小姐里只有二小姐的天賦極高。從小就由老爺手把手的教授茶藝,只是後來小姐從假山上摔下來,就再也沒有煮過茶了,奴婢還當小姐是摔著了腦袋記不得了。」
這話把夏雪芽囧的差點說不出話來,她當初剛穿過來的時候,起初夏毛尖確實老是喊她去啜茗。
但是她以為那是他在試探自己,便裝作什麼都不懂不感興趣的樣子。天知道她為了忍住心里蠢蠢欲動的喝茶的心都快魔障了,結果現在知道那都不過是她在自作孽。
張管事也是有些感觸,「老爺還在世的時候,發現了這茶,本想讓人移植回來,可是事物弄人沒過多久就出了這檔子事,哎……」再多的也說不下去了。
夏雪芽的眼楮卻隨著他的話亮了起來,大佛龍井的茶樹!就算是不能拿來賣,便是自己平時喝喝也是一件美事啊。
「張管事,你可知道這茶樹在哪里?」夏雪芽的聲音不自覺的就有些激動起來。
誰想張管事卻搖了搖頭,「這老奴就不知了,老爺常常會獨自一人出門尋茶。當初是偶然得到的一些,然後帶回來制的,喝後才道好要去移已是晚了。」
夏雪芽的心又瞬間掉到了谷底,他們倒是沒有她想的這麼多,只是以為她可惜了這好茶。見時間也不早了,便各自洗洗休息了,唯獨夏雪芽一夜無眠。
第二天眾人都是舒服的伸了懶腰,只夏雪芽睜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嚇了眾人一跳還以為她怎麼了。
早飯也來不及吃,大家心思都一樣多留著只會涂添傷感。何氏的嫁妝都被藏在了別處,除卻那些東西一人提了一個包袱,兩個小的互相牽著手,就這麼浩蕩的往外走。
沒想到剛外往走,就看到夏黃葉也起了個大早,居然已經守在外頭了。夏雪芽用膝蓋骨想都知道,他不是來送他們的,而是來盯著他們有沒有帶走什麼值錢的東西。
夏黃葉笑得一臉的j□j,好似現在他已經住在夏宅里頭,用一種輕蔑的眼神看著他們幾人。
「喲呵,這不是大嫂嗎,要不要小叔子我來替你們搬東西啊。嘖嘖嘖嘖,好佷女啊,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小心我讓衙差來抓你。」
他們怕他,夏雪芽自然是不會怕他的,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自顧自的去扶過何氏的手,還大聲的和夏苦勞說話。
「小弟啊,二姐來告訴你一個道理,有些時候呢不能用眼楮來分辨茶,有的茶外表看著鮮艷其實內在早就爛成了茶渣了。這人也是一樣的,看著人模人樣的,其實啊還不是人面獸心。」
夏苦勞自然是听不懂夏雪芽的暗諷了,但是他知道二姐姐說的話就是對的,用力的點了點頭。听話的牽著夏雨花的手,學著前頭人的樣避開了夏黃葉。
連夏雪芽臉上,那不屑和厭惡的表情都學的淋灕盡致。
夏黃葉本是來炫耀的,結果反被人將了一軍,險些氣得跳腳。但是常年的忍耐讓他很快的平靜了下來,不過是群無處可去的可憐蟲,自己何必自貶身價與他們計較呢。
但是卻忘了一件事,被可憐蟲鄙視的自己是不是更是可憐呢?
因為沒有馬車,他們就只能步行過去,那處宅子離原來的夏宅有些距離。好在現在時間還早,外頭的人還不是很多。
走到大街上,滿滿的都是早點的香味,什麼窩窩頭饅頭豆花蔥油餅……還有香噴噴剛剛出爐的肉包,把兩個小的饞的都快流口水了。
其實大家都一樣,家里早就沒什麼吃的了,昨天晚上的吃的還是前幾日有客來的時候剩下的。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吃過,連夏雪芽也有些忍不住想要吃東西了。
看著剛剛出爐的包子舌忝了舌忝下唇,那賣包子的也是機靈,一見他們就熱情的問,「幾位客官可是要包子啊,剛剛出爐的包子,絕對好吃,不好吃不要錢!」
回頭看了他們的眼神,模了模口袋想起上回夏慧明回來給的錢,「那就來十二個肉包和兩個饅頭吧。」
「好咧,來客官這里坐,馬上就把包子拿上來。」
放下手里的包袱,抱著兩個小的在長凳上坐好,等著包子上來。
因著只有相思听見了夏雪芽買包子的時候說兩個饅頭,就知道她想自己吃饅頭,給大家吃肉包,故意說是自己去拿,順便把夏雪芽的和自己的換了。
看大家都是認真的吃包子沒人注意她,不知情的夏雪芽這才小心的側過身去吃,結果剛咬了兩口就發現了里頭的肉。
她不可思議的看著包子里的肉,第一反應是老板拿錯了,後來想到相思才想到可能是她知道了。
心里有些感動,還是挪到了相思的身邊,將另外一個肉包與相思的換了,「二小姐!奴婢不喜歡吃肉,還是奴婢吃吧。」
夏雪芽直接將饅頭塞進自己嘴里,她可不信什麼不喜歡吃肉的話,一邊吃饅頭一邊說話,「別叫我什麼小姐了,都成這副模樣了還什麼小姐丫鬟的,都是自家人,不要客氣。」
雖然嘴里塞著饅頭,說話不是很清楚,但是相思還是感動的有些眼淚汪汪的。
嘆了口氣這古代人的思想還真不好糾正,給自己灌了口水進去。因為喝得過快而嗆去,一邊扶著桌子拍胸脯,一面鼓著嘴巴搖著手讓相思不要擔心。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眼下出現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掌,手上還有一塊白色的絲帕。
夏雪芽以為是相思遞的,也不道謝很理所當然的就接了過來,很是豪邁的擦了擦嘴邊的饅頭渣和水漬,還拍了拍自己的衣襟。
相思在一旁拉了拉夏雪芽的袖子,因為動作太輕,倒是沒有感覺到,等發覺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
因為不可能眼前有個相思,身邊還有個相思在拉自己吧,抬頭去看擋在眼前的人影。
是一個很高的男人,穿著牙白色的長袍,眼楮顯得很清明一雙桃花眼微眯,不是濫情就該是無情,嘴角一直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看著夏雪芽。
夏雪芽忙坐直了身子,這才想起來手上的帕子是人家的,忙要還給他、又想起來被自己擦過嘴,送到一半人家都伸手要來接了,卻又急急忙忙的收了起來。
「不好意思啊公子,這帕子已經髒了,我拿條新的還你。」忙要從袖子里去找,找了好一會才想起來自己換了衣服,根本就沒有帶帕子啊!
相思及時的給夏雪芽送上了帕子,「小姐這里這里。」
夏雪芽笑得有些勉強,尷尬的將帕子遞給了那男子,「多謝公子的帕子。」
那男子倒是不在意,好脾氣的接過了她手里的帕子。也沒有嫌棄她剛剛的吃相難看,只是輕聲的說了一句,「飯還是不可吃的過快容易傷著身子,若是可以每日飯後可喝些信陽毛尖。」
然後就笑的一臉含蓄,和來時一樣不動聲色的離開了。
信陽毛尖夏雪芽自然是知道的,它的其中一功效就是助消化,他這是說自己吃的太多了?
在結賬的時候那賣包子老板,還旁敲側擊的向夏雪芽打听那人,夏雪芽反問沒想到還真是認識,「沒想到這位小姐竟與衛公子認識,真是了不得。」
夏雪芽有些詫異,剛剛那人這麼有名不成?「老板,我和剛剛那位公子是偶遇,不知道老板可是認得他?」
「自然是認得的,自從夏家茶鋪倒了以後,江浙的茶界可不就是他們衛家一家獨大了嗎。剛剛那就是衛家的大公子,不僅人長的俏,又有一手的辯茶好本事早就是傳遍了。」
夏雪芽已經听不進老板說的話了,剛剛那人居然就是之前常听夏毛尖提起的衛寒聲。
江浙茶界有兩大茶商平分秋色,一是夏家的夏毛尖,另一家就是他們衛家家主衛游,至于衛寒聲從小就以辯茶天賦而被世人知曉。
手微微的握拳,難怪他剛剛會提信陽毛尖,原來不是真的讓自己消化消化,而是也來落井下石的。
瞧著倒是人模人樣的,卻沒想到也就是夏黃葉那一路貨色。
輕哼一聲,心里卻是暗暗發誓,竟然打著想要一家獨大的主意真是痴心妄想,有我夏雪芽在的一天,一定會重振夏家在茶界的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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