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袖茶香 第3章 日鑄雪芽(三)

作者 ︰ 二恰

回到家中的時候下人以廚娘為首,早已圍在庭院里等著他們了,等夏雪芽一進院子他們就開始喊,「二小姐我們的工錢呢?」

「晚些再說。」夏雪芽有些疲憊,外頭的事情就已經讓她頭疼的了,結果回到家中連口水都喝不上就是成堆討債的。

一手拉著夏苦勞和夏雨花要進屋,卻被人給攔住了,「二小姐就莫要瞞我們了,剛剛縣老爺不是都說了,夏宅馬上就要被封了,你們是根本拿不出銀子來了吧。」

說話的人她認得是之前廚房的,那人話落身邊的下人都是應和著,「就是啊就是,拿不出銀子就早說,我們趁早去二老爺那……」

捏了捏鼻翼,拼命告訴自己要鎮定千萬不要和他們置氣。剛要出聲安撫,那頭卻有人瞧見夏雨花頭上的珠花,猛的沖過來就揪著她的發髻就奪。

夏雨花哪里見過這樣的架勢,當場就被揪的哭了出來.這一哭反倒是給了他們一個信號,紛紛動起手看著什麼都要拿,連院子里唯一的幾盆花盆連土都被搶空了。

「夠了!」夏雪芽將夏雨花交給夏苦勞,走過去一把奪過一個丫鬟手里的瓷花盆往地上一砸。

眾人的動作應聲停了下來,都是見識過上次夏雪芽砸人的,一時都不敢有動作。僵持了一會才有個人不怕死的嚷嚷起來,「不給工錢還想打人啊!」

夏雪芽感覺到自己的神經跳了跳,認命的嘆了口氣,「趙管事呢?」

在人群的最後面隱約擠著他的身影,被人群七擠八推下趙管事總算是到了夏雪芽的跟前,整了整歪著是帽子,「二小姐,老朽在這……」

「我前天讓你算的賬,如何了?」其實這事他們就是不說,她也早就考慮好了,只是他們的態度和做法尤其是還弄哭了夏雨花,這讓她出奇的憤怒。

趙管事拿出隨身攜帶的小算盤,又啪啦了起來,「回二小姐的話,賬房一共還有二百五十兩銀子。」

夏雪芽點了點頭,趙管事是胡媽媽的那口子還是較為信任的人,「排著隊每人依次到賬房找趙管事領月錢,賣身契我會讓人送去縣衙,領了錢你們就可出府至于是尋什麼二老爺還是幾老爺,以後都與夏家再無瓜葛。」

听夏雪芽這麼說,那些人還是依依不舍的看著手里的東西,夏雪芽冷哼一聲,「這里的東西明日午時都會有衙差來封,你們若是不怕被抓就另當別說了。」

話落就听到齊刷刷的放東西聲音,和避諱一樣躲都來不及躲的模樣。

回頭看兩個小的,只見夏苦勞把夏雨花牢牢的護在自己的身後,一臉的認真模樣。心里才好過了些,這是夏雪芽心里唯一的正能量。

回屋子本想靠在座椅上休息一下,結果這一靠就從早上睡到了晚上。還是被餓醒的,不然她覺得自己一定能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移到了床上,一醒過來就看到趴在床頭睡的正香的夏雨花,自己不聲不響的睡著讓他們擔心了吧。

把夏雨花抱到床上蓋上被子,才穿了鞋子下床去尋她們。她還記得明天中午要搬走的事情,肯定還有一堆的東西在等著自己。

剛走出門,就看到相思在抱著一個包袱往這邊走,一瞧見她高興的笑著跑了過來,「二小姐您可醒了,您要是再不醒我們可得去找大夫了。」

夏雪芽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竟然會睡這麼久,只能轉移話題,「相思你這是拿的什麼啊?娘親和苦勞他們呢?」

「哦,夫人讓我別來驚著小姐,說是小姐一定很久沒好好休息過了。東西我們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還有那些下人也都拿了銀子走了,小姐可以安心了。」

後知後覺的點了點頭,這種突然不用自己操心的感覺就好像是重拳打進了棉花里,說好也不大好。

「對了,二小姐的東西我們都還沒收拾呢,有些東西也不知道二小姐要不要帶著的,夫人就說等二小姐起來再一同收拾。」

便跟著相思一同往自己房間走,她的東西不是很多,首飾那些值錢能拿的東西早就被人洗掃一空了,就整理些許的衣物還有把紅木梳子就再無其他了。

關上門前,夏雪芽最後的看了一眼這個自己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最終還是落鎖關上了門。

為了明天離開方便,他們準備在一個屋子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走,至少比被人來轟總要來的體面些的。

回到先前的那個屋子,何夫人夏苦勞和胡媽媽還有張管事都在了,清點了人數都到齊了,眾人這才歇下。

夏雪芽因為下午睡得多了,便把湘妃榻讓出來給胡媽媽他們躺著,自己坐在椅子上靠著。

「張掌櫃錢都發給他們了吧,還剩下多少?」現在最重要的是想清楚明天出了夏宅以後應該怎麼辦,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找到住處,而找住處最重要的就是錢。

張掌櫃將一個小布包拿出來遞給了夏雪芽,「回二小姐的,錢還剩下一十八兩,都在這里了。」

……

二百多兩銀子,就只剩下十八兩了!在平常人家十八兩確實是很多了,但是他們這一家子七張嘴,十升米是一斗,一升米是一斤多,一斤米可以夠一個女子吃一周,卻只夠他們吃一天。

一斗米是兩百文,吃飯倒是能支撐一段時間,但是總不能光吃飯還有菜呢?苦勞還在長身體這點錢夠做什麼?光養活他們都不夠。

像是知道他們在苦惱些什麼,何氏掙扎著起身,向夏雪芽招了招手。

夏雪芽忙快步走了過去,「娘親有事您說一聲就好,不要著急起來,您身子還沒大好呢。」

何氏輕微的咳了咳,「娘沒事,屋子的事你不用愁,你爹之前雖然把家里值當的東西都拿出去賠了,但是好在娘的嫁妝還有些東西。

銀子那些不能動,那是以後你們的嫁妝和苦兒娶媳婦的。還有一張房契你爹偷偷的放在了床底,那間屋子雖小但好在住我們幾人還是不成問題的。」

何氏強忍著沒有再咳,但是夏雪芽還是能感受到她身子輕微的搖晃,輕輕的拍了拍她的後背,幫她順氣。

「至于銀子,相思和胡媽媽他們的月錢還是不能少,不能讓他們跟著我們吃苦。這支朱釵是你爹當年送給娘定情的,拿去當了若是還不夠了你再與娘說……」

何氏掙扎著從被子下掏出了朱釵,上頭有一顆最大的珍珠,旁邊還附著十一顆小的,一看就是何氏的心頭寶價值不菲。

夏雪芽不肯要,何氏硬塞進了她的懷里,「听娘的,娘知道這段時間你受了很多苦,我的兒……」

夏雪芽終究還是收下了,若不是到了山窮水盡何氏也不至于把定情信物也拿出來當了,早晚有一天她會將這朱釵贖回來的。

按著何氏說的地方去找那張房契,果然在床柱旁邊的地上有塊小磚可以移動,當她移開的時候露出了里頭的一個小木盒。

小心得將盒子取了出來,里頭果然有一張房契,仔細的收進自己的懷里卻發現小木盒里還有一小包東西。

拿到燭火下將小白包打開,出乎意外的里頭居然是保存完好的一塊團餅茶。

不用聞光看就能知道這是好茶,《茶經》里說過;「或以光黑平正言佳者,斯鑒之下也。以皺黃坳垤言佳者,鑒之次也。」

意思就是說,有的人把光亮、黑色、平整作為好茶的標志,這是下等的鑒別方法。把皺縮、黃色、凸凹不平作為好茶的特征,這是次等的鑒別方法。

用兩指輕輕的捻了一點,放在鼻下一聞,夏雪芽差點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這熟悉的味道讓她險些尖叫。如果她沒有記錯,這居然是龍井而且還是龍井中的極品大佛龍井。

大佛龍井與西湖龍井有些不同,相比較外型要更小些,而且大佛龍井還帶著特有的栗香和果香。

她這才想起來,自己身在錢塘也就是現代的杭州,夏雪芽這麼想著就有些興奮起來,忙不迭的讓相思快些準備茶具。

古代煮茶的工具與現代的不同,現代若是綠茶多用玻璃器皿,紅茶和黑茶才是用紫砂壺。

因為她就讀的是茶專業,研究的自然是要比常人會的多一些,她也自制了一套古代的煮茶茶具。唐代的主要煮茶工具有釜、鐺、銚、風爐、壺、罐、碗、盞、瓢、杓等。

沒一會相思就將東西小心的拿了過來,她曾經見過夏毛尖煮茶,夏毛尖是個煮茶的高手,這套東西自然更是精致。

她煮團餅茶的方式是學的陸羽的《茶五之煮》︰

先是炙茶。炙茶的目的,是要把餅茶內的水分烘干,用火逼出茶的香味來。炙茶時不要迎風,火焰飄忽不定會使冷熱不勻;還要經常翻動,否則也會「炎涼不均」。炙烤好的餅茶,要趁熱用紙袋貯藏好,不讓茶的香氣散失。

再是碾末。炙烤多的餅茶,待冷卻後要碾成末。陸羽認為「末之上者,其屑如細米;末之下者,其屑如菱角。」

三是煮水。煮茶用的水,以山水為最好,江水次之,井水再次之。煮水用一種稱為「鍑」的鍋。

煮茶的燃料最好用木炭—如槐桐櫪等,其次用硬柴,沾染了膳膩或油膩較多的柴薪,以及朽敗的木料都不能用。「茶需緩火,活火煎」,活火是指有火焰的炭火。

煮茶分三沸,當開始出現魚眼般的氣泡,微微有聲時,為第一沸;邊緣想泉涌連珠時,為第二沸;到了似波浪般翻滾奔騰時,為第三沸,此時水氣全消,謂之老湯,已不宜煎茶用了。

接著是煎茶。當至一沸時,即加入適量的鹽調味;到第二沸時,先舀出一瓢水來,隨即環激湯心。即用茶箸在鍋中圍繞攪動,使沸滾均勻,同時當出現水渦時,就用一種量茶末的小勺茶末叫「則」。

量取一定量的茶末,從漩渦中心投下,再用茶箸攪動,攪時動作要輕緩。當茶湯出現「勢若奔騰濺沫」時,將先前舀出的那瓢水倒進去。使鍋內降溫,停止沸騰,以孕育「沫餑」,也叫燙花。然後把鍋從火上拿下來,放在交床上。這時,就可以向茶碗中酌茶了。

最後是酌茶。舀茶湯倒入碗里,需使「沫餑」均勻。「沫餑」是茶湯的精華,薄的叫「沫」,厚的叫「餑」,細輕的叫湯花。一般每次煎茶一升,酌分五碗,乘熱喝飲。

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眼神里,完美的收了最後一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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