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春宮亂 第83章 禍端

作者 ︰ 繁華歌盡

漪瀾宮鎏金高牆外,一抹藏藍倩影停下,輕輕挽住男子衣袖,「寧哥哥,咱們再不快些就趕不上姊姊的壽宴了!」

同色藏藍蟒袍的身影遲疑著,反而移步回身,「你去罷,將賀禮帶到就好,我去文淵閣整理書冊。」

蘇芷抿唇,這麼多年過去,那人在他心中竟還如此重要麼?

是誰說的天下男子皆薄幸,可為何就是自己最親近的夫君這般痴心不改,心里始終掛念著別的女子!最不能忍受的,這個女子不是旁人,竟是天下間唯一和她血脈相連的大姊…

違背倫常、同床異夢的滋味,她獨自苦嘗了這麼多年,夜夜煎熬,可蘇嫣呢?憑什麼天下傷心人就自己一個,他們就能如此心安!

蘇嫣曾下旨教她非奉詔不得入京,今日是千方百計求了父親才得以如願。

而此刻,那些從幼年起就深埋心底的自卑和嫉恨,一波又一波,沖擊著她的胸腔。

「夫君,」她換了稱謂,「若你不陪我進去,那麼,妾身只好回稟陛下,就說妾身的夫君早已心有所屬,就是您將要冊封的…」

「住口!」寧文遠猛地攥起她的左手,竟是從不曾見過的凌厲,蘇芷蹬蹬後退兩步,揚臉回擊,「我偏要說,不然就和我同去。」

戾氣一瞬即逝,寧文遠收回目光,手臂比劃了請的姿勢,語氣清淡,「那就請夫人記住,你若敢加諸于她身上一絲痛苦,為夫必教你百倍償還!言至于此,請便。」

蘇芷緊咬菱唇,猛地舉起手中的賀禮,朝地面砸去,卻終是收手,凝著他毅然離去的背影,經說不出一句話來。

寧文遠一路疾行,今日風起,更將他衣袍吹得獵獵飛舞。

帶走到紫荊宮道時,忽見一列宮婢內侍急匆匆往漪瀾宮方向趕去。

他蹙眉,揮手將一人攔住,「內廷出了何事?」

宮婢見是風使司總使,便只得如實,「是王公公急招奴婢們過去,是漪瀾宮出了事。」

「是陛下?」他又問,宮婢搖頭,「回大人,是、是昭儀娘娘…」

轟地一聲,寧文遠身形晃了幾晃,顯些站不穩,只覺得天旋地轉,他憑直覺,第一反應就是回身掠向漪瀾宮的方向。

宮婢們不明所以,不知平素冷面的寧大人為何如此失態。

蘇芷,她竟然如此荒唐!雙手攥的指節發白,寧文遠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作甚麼,只知道他必須要去。

就在他滿心怒氣趕到時,卻見蘇芷悻悻地被攔在宮門外。

他一愣神,難道不是蘇芷?

「夫君方才不是堅持不來麼,怎麼又心軟了?」蘇芷望著風塵僕僕的寧文遠,語帶嘲諷。

寧文遠心下暗道不妙,若是蘇芷胡言亂語,冒犯天威,那他還自信有辯解的機會,可眼見宮外的陣仗,只怕是出了大事!

「寧大人,不可進去。」內侍幾人速速攔在他們身前。

烏青色令牌一現,寧文遠定定道,「見瑯琊令如見君王,還不讓開!」

內侍相互對視,明白這寧大人素來手段厲害,風使司鐵衛可佩劍行走內廷,他們哪里敢招惹,何況他又是蕊昭儀的妹夫?便都識趣地退開一條路來。

蘇芷心里十分矛盾,寧文遠不論來與不來,全都只會因為蘇嫣,自己從頭到尾都是不相干的人…

兩人各懷心思,行至內殿外,只聞里頭一片鴉雀無聲,唯有皇上的聲音冷冷響起,「蕊昭儀,朕要听你解釋。」

蘇芷拽住寧文遠的衣袖,他才沒沖進去。

預想中嬌柔的聲音並未發出,只听謝寶林十分驚惶道,「陛下,臣妾…臣妾見過上面的料子!正是半年前陛下賞給昭儀娘娘的貢品!」

「陛下賞賜的料子並不稀罕,只是…」就連沉穩的淑妃也有些顫抖,「如何證明就是蕊昭儀的?」

「朕,確實只賞了蕊昭儀一人,闔宮上下,就這麼一件。」皇帝的怒意已然掩飾不住,寧文遠經听見他沉重地咳了幾聲。

又是死寂。

蘇嫣仍未出聲,就听又有人開口,「回陛下,奴婢多年來熟知各宮娘娘的手藝,可以肯定,這繡工的確是出自昭儀娘娘之手。」

是崔尚儀,蘇芷也愣住了,究竟是什麼事物,竟能將素來目空一切的蘇嫣逼成了眾矢之的。

謝寶林接著進言,「臣妾宮里還有副昭儀娘娘的陳年舊作,陛下一對便知。」

「回陛下,那並非嫣兒所繡!」林清清急著辯解,她本就不善言辭,情急之下月兌口而出。

「哦?可菡婕妤當年送我時卻是說這就是蕊昭儀所作,若你今日否認,那便說說究竟是出自誰的手,難道是菡婕妤麼?」

「你…休要血口噴人!」面對謝寶林的質問,琪妃鎮定地將林清清攔下,「謝寶林不必如此相逼,陛下自會定奪。」

寧文遠忽然俯身,「芷兒,進去罷。」

蘇芷明白寧文遠的意思,搖頭,「可我能做甚麼呢?我為何要幫她!」

寧文遠輕輕將她一推,「只因為你們都流著蘇氏的血脈,你沒有選擇,必須要維護她。」

蘇芷臉色青白,冷笑,「好,寧哥哥你記得,這是你欠我的!」

寧文遠點頭,在冬陽的映照下,沉郁如山。

「陛下,可否還想听臣妾的話?」

蘇嫣終于開口,寧文遠卻步出漪瀾宮。

他能做的,只有如此。

蘇芷進來時,皇上正臉色鐵青,再低頭,只見青花地面上,靜靜擺著兩個人偶,偶身上用黑血刻著些許時辰,而上面赫然插著數量不等的銀針,在燭火的映照下,刺地蘇芷心頭大駭。

那是…巫蠱之術!而兩個人偶,分明是當今皇上和已故的皇太後!

巫蠱禍事,為歷代君王之大忌,觸犯著唯有死路一條。

「臣女,特來賀姊姊生辰。」跪拜時,蘇芷已然冷汗直流。

說罷,抬頭望向蘇嫣,即便她如何恨蘇嫣,也知道她不可能愚蠢到做這樣的事情。

這是誅九族的大罪,這個女人,這個時候,竟還能如此沉得住氣!

滿屋主子婢子皆不做聲,淑妃淡淡道,「起來罷。」

段昭凌低著頭,看不清表情,握著一只酒杯,不動。

滿目華章,展眼就成荒蕪。

「臣妾為何要害陛下和太後,害這宮里對臣妾最好的兩個人?」蘇嫣徐徐跪地,裙擺鋪了一地。

姜太後的死,原本就讓段昭凌起了疑心,布局的人很精明,顯然深諳皇帝的心思,若是平常也許還好,只是正趕上姜太後過世。

再無心的人,也很難不把二者聯系在一起。

何況是帝王?

「朕也正要問愛妃,為何要如此!」段昭凌俯身,狠狠掐起蘇嫣的下巴。

一雙明眸如水,透著哀憐,蘇嫣闔眼,「陛下覺得臣妾可是蠢笨愚魯之人?」

蘇芷心下一寒,都到了千鈞一發之際,死到臨頭了,她怎麼還有閑心說這些!

「愛妃自然不是。」段昭凌失笑,蘇嫣又拜,「既然不是愚蠢之人,陛下即要封臣妾為貴妃,榮華富貴,取之不盡,臣妾為何要自掘墳墓,詛咒陛下,還將鐵證放在自己宮中,等著被人抓住把柄?」

說完,蘇嫣眉眼輕掃,謝寶林身子一震,強作鎮定,「昭儀娘娘不必百般托詞,前朝的虞妃娘娘也不是蠢笨之人,不也是如此作為麼?何況,這繡工和布料,您如何解釋?」

「謝寶林,你的話太多了些!」段昭凌喝斥,謝寶林急忙身子一弓,磕頭認錯。

蘇嫣垂眸,「其實很簡單,陛下且讓臣妾在親自繡一副圖案,一切便見分曉。」

不一會兒,崔尚儀端出一方巾帕,段昭凌喚來司制房尚儀和幾位掌事,一一辨認。

得到的結果,這繡工人偶上的並非出自一人之手。

眾人啞然,謝寶林顯然不信,自己看去,也不由地驚呆。

這繡工,哪里還是那副從林清清處討來的百鳥圖的手法…怎麼可能?蘇嫣的繡工拙劣,這麼多年來,從不見改變。

一個不善刺繡的人,怎麼能秀出如此巧奪天工的圖樣,即便是司制房最巧的女官,也繡不出來…

「陛下,不可能…臣妾宮里還有…」謝寶林還沒說完,一行淚已從蘇嫣眼眶中滑落,「陛下!只怕正是有心人利用了這點,想要置您和太後,還有臣妾于死地啊!」

段昭凌仔細盯著繡布上的圖案,失神。

鴛鴦織就欲雙飛…

這龍鳳雙珠圖,正是當年新婚之夜,蓉妃親手為他繡在寢衣上的,色澤、手法都一模一樣…

他猛地抬眼,盯著蘇嫣的臉,聲音顫抖,「你從哪里學來的?哪個女官教你的?」

司制房尚儀伏身,「下官愧疚,司制房內並無如此手巧之人,不能及娘娘一分。」

「無人教臣妾,這是臣妾一直想繡給段郎的,只是…日後再無機會了。」

崔尚儀悄悄走進,「陛下,巫蠱之事,如何處置?」

蘇嫣眸光一寒,崔尚儀竟毫不回避地望著她,眼神交匯處,蘇嫣看到的不再是那個以往得體智慧伴君左右的女官,而是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會憎會惡的人。

雖然巫蠱人偶是在漪瀾宮發現,可手法對不上,不能妄下定論,但若查不到根源,這罪名,也只得蘇嫣擔下。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蘇嫣不論是否真的做過,都難逃干系,如若不處置她,難以服眾!

「將蕊昭儀削去封號,幽禁漪瀾宮,靜听發落。」段昭凌目光仍鎖在蘇嫣面容上,有憤怒,有無奈,還有眾人都不明白的失神…

「慢著!」蘇嫣仰頭,將欲走出的人群喚住︰「陛下賞賜臣妾的料子,闔宮上下,除了臣妾,還有一人。」

「誰?」段昭凌問道。

蘇嫣恭敬地一叩頭,「姜太後,臣妾私自做主,送過太後一份。」

崔尚儀勾唇道,「奴婢時常在太後宮中走動,從未听過見過,昭儀娘娘此說,難道不怕擾了太後娘娘的在天之靈!」

「陛下不信?」蘇嫣進一步問,段昭凌拂袖,神色難言,「你教朕如何相信?」

蘇嫣失笑,便在此時,只听宮人稟報,慈寧宮荷露姑姑求見。

蘇嫣抬頭,明顯窺探到了崔尚儀的異樣,她掩飾的極好。

荷露一身縞素,段昭凌看到她手中的事物,頓了頓,遂緩緩蹲下,將蘇嫣扶起,「朕,錯怪你了。」

就在眾人疑惑不解時,荷露將托盤舉過頭頂跪下,「這是當年蕊昭儀親筆為太後抄錄的八十三卷佛經,和陛下御賜的貢品綢緞。奴婢跟隨太後娘娘三十年,敢以性命擔保,此事和蕊昭儀無干。」

謝寶林定住,不禁往崔尚儀身後縮了縮,蘇嫣一副委屈卻又體諒的姿態,嬌弱地偎在段昭凌懷中,以淚拭面。

她明白,段昭凌雖然嘴上說了原諒,可哪里是這麼容易就釋懷的,他們之間的隔膜,早在太後死去時,就已然存在。

蘇嫣腦中卻飛轉思量,心道,崔尚儀,既然今日你要做出頭鳥,那就在送你一份大禮也不為過。

原本肅殺緊張的氣氛,忽然戲劇般地幾起幾落,現下各位妃嬪到不知該如何收場,可此禍不查清,誰也別想置身事外。

焦灼中,但听桑榆疑惑地咦了一聲。

蘇嫣茫然探出頭,桑榆急忙跪下,「奴婢似是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淑妃走過去,段昭凌點頭示意,她才命宮人將人偶撿起,果然,她遲疑了一下道,「這上面有慈寧宮里安神香的味道。」

桑榆又道,「奴婢沒去過慈寧宮,可卻覺得這味道和崔尚儀身上的,十分相似。」

段昭凌肅然轉頭,崔尚儀沒料到矛頭突然對準自己,愣了一愣,就地跪下,「陛下,奴婢許久未去過慈寧宮,絕不可能啊!」

她忿然望向桑榆,漸漸明白過來,人偶的布料既然慈寧宮有,那做人偶之人定然會染上那里的味道,一切都變得合情合理。

蘇嫣恍然大悟,「是了,方才陛下竟忘記了,若說宮中有人刻意模仿臣妾的繡工,且能天衣無縫,自然必是上等的巧手。崔尚儀雖遠內廷,可她善于刺繡早已聞名宮中,曾經模仿太後娘娘的萬壽圖,不是能令太後娘娘自己都難辨真假麼!」

崔尚儀反駁道,「可後宮之中精于刺繡的娘娘不少,奴婢並不覺得有何稀罕。」

僵持之時,忽然見那藏藍色人影站起,徐徐從腰間掏出一枚素帕,「陛下瞧瞧,這是哪位娘娘的帕子?」

原本淡定的崔尚儀乍看之下,當即變了臉色。

蘇芷恍若未見,繼續道,「數月前,臣婦陪姊姊到慈寧宮請安,在殿門欄桿處,拾到了此物。」

朝夕相處,段昭凌怎麼不認得此物,他隱著怒意,雙手用力一撕,碎成兩半的素帕散在崔尚儀臉前。

「將崔明珠,押下去。」

崔尚儀難以置信,惶然如在夢里,不真切,待到宮人扳起她雙臂時,才如夢初醒。

押下去的時候,她十分平靜,平靜到沒有說出一句求情的話。

段昭凌攏了攏蘇嫣的肩膀,「教你妹妹陪著你,朕晚上再來。」

喧囂散去,蘇嫣靠在塌上,這才長出一口氣來。

「芷兒,謝謝你。」

蘇芷卻不屑道,「我不過是怕你出了事,會連累爹娘罷了!」

蘇嫣瞧著她刻意望向別處的眼神,心里沁出一絲暖意,「你長大了。」

蘇芷以為沒听清楚,轉頭正對上蘇嫣略帶倦容的臉,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喃喃道,「本以為你在後宮傾軋了這麼多年,會比從前聰明些的,誰知還是被算計了。」

蘇嫣擺擺手,「不說這個了,父親的身體可好?」

蘇芷點點頭,心頭軟了軟,替蘇嫣端來湯藥,服侍她喝下,又將蠶絲被籠上。

「別謝我,不過是看你挺著肚子,也挺不容易的…」

雖然她嘴上逞硬,可是蘇嫣已然明了,微微閉上了眼。

傍晚寧文遠接了蘇芷回去,蘇嫣終究沒有勇氣問他一句,也許,蘇芷才是他命中注定的女子。

才到晚膳時分,段昭凌果然守信,大步入殿,神色疲憊。

她不問,他也不說。

蘇嫣知道,有了荷露最後的證言,崔尚儀自然永無翻身的機會了,因為她觸怒的是皇帝的底線。

崔明珠並不是皇帝的人,而是姜太後安插在皇帝身邊的眼線,一作就是十五年。

姜太後死前早已安排好一切,她要除掉蘇嫣,若未完成,崔明珠必會替她完成遺命。

蘇嫣偎在他懷中,不發一言,段昭凌就這麼一下一下撫著她的肚子,「嫣兒,你可怨朕?」

蘇嫣搖搖頭,又點頭,段昭凌扳過她的臉,凝眸道,「出了這樣的大事,在眾目睽睽之下,朕不能偏私。」

「否則會失去帝王威信,而後宮既朝堂,便也會有損君臣高義。」蘇嫣接住話,往他懷里縮了縮,「過去的事,我不再去想,只希望段郎能保證,護我和孩子周全,不被人欺凌算計。」

段昭凌心里百味雜陳,只能更緊地擁著她。

不經意間,蘇嫣瞟到案台上的三彩銀絲陶俑,大小各異、栩栩如生,一共八座,精妙絕倫。

一縷陌生的異香飄來,蘇嫣只覺得月復中隱隱不適。

正欲喚蘭若進來,卻是林清清先步了進來。

她行了禮,便隨手拿起一枚陶俑把玩,「淑妃娘娘送的東西精巧的緊。」

邊說邊在蘇嫣身邊坐下,蘇嫣只覺得越來越不舒服,忽而一道尖銳的疼痛,擊得蘇嫣猛地一弓腰。

「怎麼了?」段昭凌扶住她,林清清連忙道,「速傳太醫!」

「不必!」蘇嫣推辭,若被人發覺她龍胎有異,斷非玩笑…

可林清清滿面焦急,「嫣兒!你可要仔細肚子才是,速去通傳。」

蘇嫣望著她捉模不定的表情,沖段昭凌道,「那便教霍玉來罷。」

誰知林清清卻說,「霍太醫下午派遣出宮采買藥材,這會子還沒回來,只能招太醫令過來了。」

腦中一熱,蘇嫣愣住,才發現,林清清的笑紋又深了幾許。

作者有話要說︰

再次對更新不定時表示歉意~並對寶寶的鬧人行為表示譴責!!!

沉沉的一章送上~~~~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神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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